《没有月亮的城市》栗秋

3、第 3 章

　　深夜，寝室仍然蓝月一个人。同事都去酒吧了。
　　奇怪自己对热闹的反感，像一个离群索居未开化的小兽，在孤独中寻找食物和温暖的小窝。
　　蓝月习惯这样，原本平时只有那张床属于蓝月，拉上床帘就是自己的世界，现在这间屋子，整个空间包括背后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路灯灯光都是蓝月的。床的一头有个书架放着蓝月常看的几本书，床底下，还有一个纸箱也塞满了蓝月的书。
　　有时蓝月会想，万一蓝月哪天突然死了，蓝月的这些书怎么办，谁会把他们带走，好好珍藏，但不要搁起来，它们应该是被捧在手里用心去读的。
　　他们是有印记和灵性的，随便抽出一本就有一段小插曲。可能是在外地的，跟新结识的朋友为头脑中突然闪现的疯狂念头而跑遍了某个城市，就为了一本书或者一张CD，嘻嘻哈哈，疯疯癫癫。买到了然后离别，只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或者什么也不留下----“蓝月害怕别人找到自己”。所以惟有将那些相处的过程存封在记忆中，然后互道一声再见，保重。也有朋友送的，因为一句无心的话，他们记住了，买下了送蓝月，或者就是自己珍藏的。还有很多，蓝月忘了，还有一些一看见就能想起某个人。
　　就像此刻,蓝月寂寞地敲着键盘,听着音乐，任由某个节奏舒缓地一点一点触动蓝月的神经末梢，感觉四周弥漫着无数的气泡，升起，游离，破灭，空气中有乐符在跳跃，在蓝月的肩上，在蓝月的心上。
　　蓝月的心陷入一片淡然而浓烈的情绪中，远远地。
　　遥远的城市，蓝月的心上人。
　　脑海里还荡漾着跟你在一起的记忆。蓝月说过有一天蓝月会独自跑到一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你不相信。是真的。
　　蓝月把自己的爱抛向这浩瀚的夜空，惟有她才能容纳。
　　从小为了独处而跑到无人的地方，静静地待着，但这远远不能抚慰蓝月饥渴的灵魂。惟有在黑夜里面，蓝月的心才会平静安详的，不用思考什么，也不想去思考什么，一切是那么美，只要呼吸就够了。
　　还记得和你第一次去爬山，你穿着一双黑色运动鞋，蓝月想你应该不记得了，无所谓,这已经不重要了，好多事情，蓝月记得就可以。蓝月可以在回忆中微笑和哭泣。
　　蓝月梦见过和你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仅此一次。蓝月站在那里，面对来往的人群，在那里等。蓝月不知道有多久，你在蓝月身后喊蓝月的名字，蓝月应该转身就可以抱住你，可是你的声音那么遥远，在蓝月抬头的时候，什么都没了。蓝月茫然无助地寻找你的身影，对着人群高喊。
　　惊醒了，眼角是湿的，泪从眼角滑到耳垂。
　　然后就这么一直躺着，不敢动，怕自己会粉碎。感觉时间从身体上经过，直到麻木，直到疼痛。
　　坐起来，抱紧双腿蜷着身体，下巴抵在膝盖上，等待天明，陪着蓝月的依旧是孤独。
　　爱是什么？当蓝月懂得为什么蓝月在流泪的时候才能明白。
　　因为只有自己，灯是关着的，只有面前的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的光。暧昧而冷漠。
　　蓝月回避光线，蓝月喜欢站在阴影中，看着别人在太阳底下跳舞而自己又不需要参与，这让蓝月觉得安全，仿佛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玻璃。知道对方的存在，在快要触及的瞬间，发现还有一线不可逾越的距离。
　　习惯了自己的孤僻，远离人群，读书，写字，喝水，走路。但有时候蓝月必须提醒自己跟外界接触，蓝月害怕自己成为一个精神分裂患者，然而自己却意识不到自己是分裂着的。
　　所以蓝月又习惯了自己的自虐，比如洗冷水澡，在水下一动不动，双臂环着腰，冷让蓝月清醒。又比如不停地走，机械地走，在蓝月很累很饿的时候。背着包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游离,因为找不到你蓝月而面目模糊。蓝月知道移动的只是蓝月的身体，蓝月的灵魂是停止的，停在什么地方，蓝月不知道。
　　蓝月年轻，蓝月美丽,蓝月却有一张因为承受太多伤痛而太疲惫的脸，蓝月总是哀怜而自恋地抚摸她，寂寞的姿势，感觉失去。
　　余光发现墙上有个黑点在移动，蓝月盯了半天，意识到是一只蟑螂，爬行动物，生命力很强。懒得理它，蓝月知道它不会靠近蓝月，因为蓝月身上掺有樟脑丸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屋子寄生了蟑螂，这里一切都是新的。刚来的时候，经理很周到的为蓝月布置了很温馨的住处。可能是阿姨把厨房打扫得太干净，它觅不到吃的，才走错了房间吧，它知道女孩子爱吃零食，很多时候它就靠她们吃剩下的碎渣生存，蓝月庆幸自己很少看见它们，不小心“邂逅”一次也懒得理会，什么东西看久了就麻木了，何况它不可能伤害蓝月。但时不时总能听见尖叫声，这让蓝月头皮发麻，比看见蟑螂还闹得慌。蓝月的衣柜和书柜里存着很多樟脑丸，很多的。从小蓝月就生活在樟脑丸的气味中，长大了蓝月知道这个东西会致癌，很多东西都这样，但是蓝月仍然让这些小丸子继续存在蓝月的生活中。
　　因此蓝月的身体也散发着一股药味，惟有沐浴后赤裸着身体，蓝月才能体味自己的原本的清香。落地镜中赤裸的女子，美丽羞涩不带一丝尘世味道，散发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清香。花朵枯萎的清香。
　　蓝月也庆幸自己现在讨厌零食，讨厌尖叫，讨厌任何琐碎的东西。蓝月想可能是因为蓝月的脑神经是直的，任何需要思考拼凑和拐弯抹角的东西都会让蓝月棘手，包括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蓝月太笨了，至少对于林阙是这样，蓝月很想自自然然地爱着他，但事与愿违。
　　但是为了被林阙所爱，蓝月努力着，尝试着与他再次接近，可渐渐地感觉到他的遥不可及。
　　爱上他是种疼痛，蓝月溺在其中不能自拔。
　　所以蓝月才能习惯自己的自虐。
　　但是当蓝月爱他的时候，蓝月不在乎了。
　　在他面前,蓝月局促不安。任自己陷入一种浓稠的空气中，不能呼吸。
　　蓝月只是想自自然然地爱着你，可为什么现在连一个电话、一个信息都找不到地方去发。蓝月的体内有那么多丰富饱满的爱恋和言语，怎么说不出口,却能因为林阙一句无心的话心痛得胸口发紧。
　　好了,好了,蓝月承认,蓝月被俘虏了,被你完全击跨了。林阙你这个唯一让蓝月随时随地想流泪的人。
　　蓝月的灵魂寂寞地飘出身体，升上半空，带着哀伤看着自己，想要飞向那个遥远的天堂看看你。
　　蓝月已经厌倦了那种在捕捉和守候中反复徘徊的痛苦，蓝月更不敢面对那份沉重的感情带来的伤痛。
　　可是当蓝月爱你的时候，蓝月不在乎了。
　　因为“神的旨意永远是要两个相反的灵魂学会紧靠，要我们接受紧靠的磨难，并还能感谢。”
　　蓝月在不停地感谢，不停地感谢。然后安慰自己。在离开你的日子，失去你的日子，听不到你的声音的日子，想你的日子。要更好的照顾自己。
　　是的，蓝月感谢，蓝月的身体，蓝月的心，蓝月的灵魂分裂成两半，一个属于你，一个属于蓝月。
　　蓝月知道随着时间的消逝，其中一半注定是要枯萎的，被遗忘的。
　　是不是蓝月太爱你了，蓝月怀疑你不知道蓝月有多爱你，然而这种怀疑却让蓝月相信自己是真的在爱着你，深深地，深深地，深到胸口发紧，深到让蓝月疼痛。
　　从认识你到现在，每个清醒与游离的瞬间，读书，写作，喝水，走路，蓝月还是以初识你的心肆无忌惮地爱着你，思念着你，虽然蓝月知道你或许并不爱蓝月了。
　　爱是折磨，爱是疼痛，蓝月溺在疼痛中不能自拔。但是蓝月在微笑,蓝月装听不见,蓝月想看你,蓝月不敢看你,蓝月忍不住了,蓝月想哭,蓝月不能哭,蓝月还是走吧......
　　为什么在爱的时候，蓝月的心仍然是疼痛的。你怎么能在走进蓝月的生命之后转身离开，告诉蓝月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起风了，蓝月拉高衣领，悄悄地一滴一滴落泪。记得你曾今说，蓝月的存在蓝月的行为伤你太深，可是你又知道不知道蓝月生命中的一部分岁月已经无端流失了。
　　蓝月不想找回，失去就失去吧,惟有在回忆中微笑和哭泣，蓝月才能感觉自己除了呼吸，蓝月的灵魂还活着，蓝月的心还跳动着，因为爱着你。
　　爱是疼痛，爱是折磨。分不出是太爱你还是因为得不到你而窒息时，蓝月开始逃离。你本来就是低调的人，当蓝月退却，你也沉默，于是我们渐渐地失去彼此的踪迹。蓝月爱着你，可蓝月想忘记你，蓝月被自己的理智欺骗着，感情悄无声息地在揭蓝月的伤疤。你是如此轻松，却将蓝月陷在一种疼痛中不能自拔。你告诉蓝月，当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你会是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