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ernal Chaos（永远的混沌）·～》凰_Xiner

4、4.不归

　　乌铁筑成的大门缚着咒语，它的敞开若非为吸入更多的亡魂，那便是放出更多的恶灵，然而这次敞开却是因一个人的任性引起的例外。
　　“吱呀——”生冷的声响划破夜空，伊亚的躯体站在尼芙菲姆的大殿前，打开了本不该开启的死亡之都的大门。
　　“朱……诺……应该去吗？”他喃喃自语时，步子已经迈开。
　　“真是不坦率的家伙呢。”默默跟随其后的奥路埃尔的身躯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开启大门之后的事……就怀着愧疚之心交给伊莲姐吧！”他稍作犹豫地回头看了大门一眼，也跟着迈了出去。
　　尼芙菲姆只拥有夜色，连野外也沉入夜色之中，这夜充满冷寂，这夜不曾宁静。
　　银月魔女低唱着儿歌：“是谁打扰了鬼娃树爷爷的安眠？爷爷沿着山坡跑下来，要捉住调皮的坏小孩 ，将他的脖子悬挂起来……”鬼娃树便应着这歌在山坡上来回奔跑，跟着便被无颅武士阻拦了去路——这，即是魔物于尼芙菲姆外的生活。
　　奥路埃尔穿过山峦，一路上没有魔物敢接近，倒是万圣魔和南瓜魂恭恭敬敬地保持着距离跟了他一路，仿佛是期待他下达些命令，“别跟着我了。”他说道，万圣魔和南瓜魂当真就原地不动没再跟来了，但是衣角却被什么扯住了，他低头看去是个兔子娃娃扯住了自己，更准确地说那是一个附有小女孩魂魄的兔子娃娃，“你要出谷吗？帮我找他好吗？他说会再来接我，但是我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再来。”小女孩身体透明漂浮在兔子娃娃上空，她戴着厚厚的帽子、手套，却仿佛很冷似的，说几句话来还要哆嗦几下。“你叫什么名字？他又叫什么名字？”奥路埃尔问道。“我是忧郁兔，大家都是这么叫我，他的名字……不记得了……等了太久所以忘掉了……他叫什么名字呢……你帮我找他回来好吗……”小女孩的神情仿若呆滞，兔子娃娃却用手抹了抹眼像在哭泣。奥路埃尔一脸复杂的表情，他明白这种感情，对于某个人记得却也不记得，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小女孩的头，却只是穿过她的灵魂，兔子娃娃见状则探出头在他面前晃动，奥路埃尔便俯下身子拍了拍兔子娃娃的头。“你摸了忧郁兔的头，那就是答应我了……你找到他了吗？”小女孩依旧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腔调说着话，既没有兴奋也没有悲伤，而是平淡的、冷漠的、全然不在意。“他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奥路埃尔回答。兔子娃娃突然反口咬上他的手，他则反射性地甩开那兔子娃娃跳开，而小女孩还在重复地说着：“你帮我找他好吗？他说会再来接我……”
　　“我来接你了。”一道声音传来。
　　奥路埃尔看去，正是那个熟悉的自己的身躯在说话。
　　“按照约定，我来接你了。”伊亚露出微笑，向小女孩摊开手掌，做出等待她伸出手牵来的姿势。
　　“恩……”小女孩小心将自己的手掌叠在对方的手掌上，接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时而半悬浮在兔子娃娃上空，时而完全消失不见，终于连兔子娃娃也倒下不再动弹，她最后却因忘记了一切连勉强的笑颜也没有留下。结下约定的人并不是伊亚，忧郁兔知道，当小女孩的灵魂得以解脱，它也不再是忧郁兔，仅仅是一个添塞棉花的普通娃娃，只是本分地被抱起，紧紧贴在那似乎能够传递温度的胸膛。
　　待伊亚再度寻找奥路埃尔的身影时，他已不知去了哪里，“走的还真快……就这么不想理我吗？”伊亚叹了口气。
　　由尼芙菲姆通向外界，除利用魔法阵外，必然途经传说中的初始之地——天地树，那是生地与死境的分界。与其说是途经之地，不如说是感受生灵气息的过渡之所，万物因天地树的成长而逐步生成，不竭的资源给予其养分，花草才拥有了生命，魔物才得以繁衍，人类才因此而发展。然而，当智慧生命体远离这片土地后，心性也发生了巨变，人们好斗、争强、交战，与天地树本身的和平、宁静、相安渐行渐远，使得天地树不得不隐蔽于混乱的现世之中，但天地树所及之处依旧充满平静。
　　当奥路埃尔踏入天地树领域第一步，顿生一阵压迫感，他便知道自己必然会被其遏制力量、控制心性，那青郁色的土地长满各类花草，幻想之花因吸收人的情绪而盛开得更加灿烂，透彻晶莹的瀑布静静流淌，如纱幕隔离了思想的偏执与极端，再一眼望去，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坐在瀑布旁，双脚浸在水中，她以一身白纱为衣，绿色的长发拖至地面，红色的眼眸充满光泽，她微启樱唇，仿佛在唱些什么。尽管这幅画面拥有朦胧的美感，但奥路埃尔并不是会因此而乱了神的人。
　　“奥路埃尔！”伊亚追上奥路埃尔的身影，十分不满的说道：“别想这么容易甩开人，你就算先我一步进了天地树也别以为就离开尼芙菲姆了……”他抱着先前的兔子娃娃，这副身躯看起来就好像生气、瞪眼、撅起倔强小嘴还不能松开手中娃娃的孩子。
　　奥路埃尔看他这副样子，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已经超度了那女孩的灵魂，你还抱着忧郁兔做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谎？她只是想要一个安慰而已，为什么你都不肯满足她……”
　　“……我没有说谎。她在这里呆了千年百年，她要找的人早就死了，说不定还轮回转世很多次了，她要的也不是安慰，而是真相……看到那只兔子你就该想想了，兔子有独立的行为，女孩也能单独开口，她们分明就是两个灵魂，两个分裂开的灵魂，一个说着反话、一个保护着自己，她要找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接她离开这里的人，而是让她进入这里的人，杀死她的人……”奥路埃尔本不打算解释一切，因此才在之前甩开伊亚，然而天地树的气息潜在的感染着踏入这片土地的人，任何人的心性都会在此变得平和。
　　“什……什么……你怎么知道？”
　　“之前说过了，我可是大你九百岁呢……对待前辈，你那质问的口气什么时候才会有所改善？”
　　“……那我，也成了杀害她的凶手……”
　　“你让她得到了解脱，不再被困扰，就算认出了杀害自己的人，她也已经不再拥有年轻的生命，超度她也未尝不是好的结果，希望下一世她能够好好地活着。”
　　奥路埃尔的话语让伊亚有些震惊，“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别天真了，既然你这么想跟我去朱诺，我只当多一个助手，路上的记录你要做详细，课题是一千年后的世界的地图发展……”
　　“……噗嗤！”伊亚愣了片刻，又突然笑了出来，“我可不适合做这个啊，教授小前辈。”
　　奥路埃尔突然露出邪恶的坏笑，他低下腰来用手指抵了抵伊亚的额头，“现在谁小了？”
　　伊亚不去看自己的身躯，嘟囔起嘴来。
　　当奥路埃尔走开时，伊亚才在他身后看到了那个绿发白纱的身影，“好美……”他情不自禁赞叹道，“你……你是什么人？”伊亚不自觉地渐渐向她走近。
　　她停下了空灵地仿若不是人的歌喉所唱出的歌声，睁开明眸，站起身资，三分美貌，六分幽雅，还有一分盛气凌人的气势。“吾乃天地树，因人类的意志而存在。”女性说道。天地树初始于天地开辟之时，她以自然资源维系人类的生存，人类向往和平、渴求安定的意志即是天地树得以生长的养分，正是随着这种链条循环，才有了如今的仙境大陆。
　　“没想到天地树竟有一副身体……”
　　“事物的产生皆有所因，吾吸收了人类的意志得意幻化成具实形态，尔等的生命原已燃尽，又何尝不是保全了灵魂与□□？”
　　“如果没有记忆的灵魂算作真正的灵魂，没有温度的□□算作真正的□□，那生命存在与否不是都没有意义了么？”
　　“不尽然，一切存在必有其价值……”
　　“伊亚！”奥路埃尔阻断了谈话，“不要与她多话了，她毫无研究的价值。”
　　“现在的你真的还满脑子的研究吗？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朱诺现在的情况？”
　　“吾之使命乃维系世界的存在，如若有需求，尔等尽可来询问。”天地树声音沉静，面容淡定，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只想不要再见到你！”说罢，奥路埃尔便要强行拽着伊亚离开。
　　伊亚反手按住他，问道：“你是不是认得她——天地树？你……是有死前的记忆的特殊的存在。”
　　“每一个人都是特殊的，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我没有必要对你的种种问题进行回答。”
　　“为什么？！既然我们都互换了心灵，不是代表我们有机会去理解对方吗？我在尼芙菲姆经过了一百年才找回了自我，你在沉睡千年后被我唤醒，你与我有着同样的心情，难道我们不是类似的人……呃……鬼吗？！”
　　“不是！正因我有着悔恨的记忆才不愿醒来，我那死不死活不活的残破的身躯只是为了悔恨而存在，你怎么可能理解我杀害了朱诺全部人性命的心情！”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更需要把握的……难道不是现在吗？”
　　“过去？人们可以因为‘过去’一词就抹杀一切作为么？就可以完全不负责么？”
　　“你的死不是已经作为代价对此进行补偿了吗？你真正的心情……是寂寞才对吧，我知道的。”
　　“别……胡说……了。”奥路埃尔这反对的言语说的既勉强又小声。
　　“不是胡说哟，”天地树本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却突然插嘴道：“在天地树领域中，任何生命体都不会说谎，不论你如何想反抗我的气息都是徒劳，这片领域是绝对和平、真实的存在，即使你主观意想并非如此，也难掩他在你身体中感受到的真心。”
　　“所以我才不愿看到你，明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事，你却将我剖析完毕，好象我的一言一行全不由自己控制。”
　　“你明明理解，一切都是由你想说、想做，我的气息只不过是平息了人们内心的波动。”
　　“……伊亚，你是否真要随我去朱诺，若再呆在此地，我跟她无话可说。”
　　“你其实不知道现在的朱诺要如何前去吧？”看到此刻奥路埃尔似乎将离开天地树更看重于到达朱诺，伊亚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如果我陪你到了朱诺了解了遗憾，你是否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谈条件？好吧，我答应。是什么事？”奥路埃尔懂得要达到目的就要会交换条件，在奥路埃尔看来，伊亚也并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大概也只会是换回身体之类小事情，另一方面，他确实让自己很快地脱离了疏离感，多少也算是同为鬼后在这新生世界的共鸣吧。
　　“现在还没想到，先欠着吧，当然不会是把身体换回来这种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小事哦。”伊亚又转头向天地树道：“那么，期待下次的再见了，天地树女神。”
　　“愿你们一路平安。”她微微欠了欠身，继续歌唱着属于天地的歌谣。
　　奥路埃尔已经先行离开，留了一段可以被跟上的距离，他对天地树不满的原因最后也还是没有告诉伊亚。看到告完别的伊亚跟上了，他便问：“然后往哪走？”
　　“真是的……随随便便就走掉了……虽然朱诺要怎么去我大概是知道的，可这边的地方我不熟，迷路了怎么好……”
　　“鬼也会迷路？”
　　“说起来……既然你认得天地树，那以前应该来过这里不是吗，会不认得路？”
　　“一千年前是在一次野外探索中误入此地，地形已经变了。”奥路埃尔意外地果断回答了伊亚的问题，伊亚本来不觉得他会回答的。
　　“呼……那就让我告诉你快捷到达外界的方法吧……你既然控制着我的身体，那么也一样可以使用我的能力、读出我的记忆，念出传送之阵的咒语，可以开启通往我记忆中场所的门，我的记忆中有两个地点，一个是死后产生的记忆——死亡之都尼芙菲姆，另一个是死前残留的记忆——首都普隆德拉。”
　　“诶？你不是说没有生前的记忆？”
　　“是的，没有，普隆德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完全没印象，死后一百年我也一直呆在尼芙菲姆，是伊莲姐告诉我她是从那把我接来的，也算是死时产生的记录吧，所以即使没有印象也有着这个地方的记忆。”
　　奥路埃尔很快地在伊亚的记忆中找到了普隆德拉的记录，心神互换后的感觉，大概就像在脑内翻书一样，可以自己进行思考，也可以查阅这具身体的记忆内容。随着咒语的释放，白色的魔法阵自地上出现，带着蓝色镶边的白色旋涡即是通向另一地点的门。见魔法阵出现，伊亚便夺步而去，几乎是同时奥路埃尔的双脚没入白色旋涡中，施法者踏入魔法阵后，大门也就关闭了。
　　通过“门”，两人瞬间到达了普隆德拉，与天地树孑然不同的青草地散发着尘土的味道，与天地树全然相反的天空呈碧蓝一片。
　　“我就知道……你故意这么快进魔法阵，明明是开了大门让别人进的，自己进的话门也就关闭了。”
　　“……是你自己身体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