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再续聊斋》竺湘君_子湖

6、伊人独守候

　　月正中天，那缕白魂首先飘了出来，然后青衣人渐渐转醒，然后两人的目光终于相互对上了，女子的魂魄少了墨魂的牵绊便能正常视物，所以，这是第一次两人目光真真切切的相遇，两人相互打量着对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那不言而喻的默契，便一同笑了。青衣人先开口道：“没想到姑娘是王员外家千金，小生失礼了。”

　　“行了，省着你那股子穷酸劲儿，我等你百年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小生自知当初自弃太早，未能与姑娘心意相通，如今害姑娘在此候我百年，年华蹉跎，实是难以弥补，姑娘有何要求，小生莫敢不从，只是若姑娘气消了，便早早转世去吧，这次百年也好、千年也罢换回我等姑娘可好？”

　　“那好，我要你再为我做一幅画，我要亲眼看着，这次可不许再把我眼睛弄瞎了。”

　　青衣人低低的笑了，连老者也笑了，这姑娘……

　　“怎么？！你们以为我会出什么刁专的难题么？本姑娘我才不屑这般稚童行径呢。不过先说好，画的不满意我可会让你一遍遍重画的。喂，呆子，可以开始了么？”

　　青衣人点头，走下床，立于桌边。桌上的摆设一如当初，一方砚台安安静静等在那里，仿佛等了一世为的便就是这一刻。女子衣袖一挥，便凌空磨起墨来。青衣人再摊开一张宣纸，静静等着女子将墨研好，然后提笔，不过这次却是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女子。窗外的桃花正红，窗外的月色迷蒙，女子依旧在月华花影下绽放绝代风华。细细点上双眸，这一次真可谓是，嫣然一笑间，繁星失色；眼波流转处，秋水含情。

　　女子与青衣人并肩看着画中的自己，谁都没有言语。一声鸡鸣打破了宁静，女子望向青衣人开口道：“呆子，画的不错，以后这幅画要随身带好，可不准再随意乱扔了，还有以后少饮酒，尤其不许在看画的时候喝！”顿了顿，又道“呆子，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还有——等我。”然后转身便要飘然离去。

　　“等等”青衣人突然道，转向老者，躬身一揖道：“前辈，烦请您再将那墨魂招出，黄泉路上清冷，就让它代我赔着吧。”老者看着青衣人目光坚定又似祈求的望着自己，便不再多说，手一挥，一抹墨影便再度离体。

　　白衣女子似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便与青影一同消失。

　　路上，青白两魂相顾无言，默默前行。

　　就在白衣女子打算喝下还魂酒进入冥界之时，墨魂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等主人百年，只为求主人再为你做一幅画么？

　　白衣女子笑笑，答非所问道：“我听哥哥说在极远极远的西方，有一群人喜欢用故事说道理，他们把这种故事叫做寓言。你知道世界上最短的寓言是什么？”白衣女子也不等墨魂回话，又接着道：“它只有五个字：‘男人和女人’，寓意也很简单，便是等待。”

　　墨魂更是诧异：“就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什么寓言，你便等上百年？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执着、是痴傻、还是任性。”

　　白衣女子暗叹一口气，道：“你知道么？最痛苦的不是无法与你所爱的人相守，截然一生，也不是一开始便生死相离，寂寞一生。而是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得到或者已经得到那份爱情却还是失去相守的机会，那种仿若已经置身仙境，却毫无预兆坠入地狱的难以适应；那种恨不得再重来一次，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拼命好好把握住的不甘；那种对逝去的，来不及细细品尝的美好的抱歉与懊悔。”

　　墨魂当然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却仿佛又些明白：“既然想重来一次，那么先转世不好么，有我在你身边，与主人的魂魄相感应，即使再世为人让你们忘记彼此，我还是可以帮你找到主人的。”

　　白衣女子摇摇头，苦笑道：“谁能确定我们一定能在来生找到彼此，又愿意去细细寻觅呢？我们谁都忘记了不是么？我宁愿站在当初分开的原地等他，等他来寻我，这样我俩的距离才不会因为各自的奔走而渐行渐远。”

　　“你如此确信他会来寻你，而你也甘愿为他守候，是因为我么？因为，你知道，我还在表示他还爱你？”

　　“也许吧，我只知道若没你一直在我身边，伴我百年，我一定没有勇气再等下去，独自熬过那寂寞难耐、空洞乏味的日子。所以，我让他再画下我的样子，寂寞的时候或许可以跟‘我’说说话。你还是回去吧，替我陪在他身边，不要忘记当初你离开了他，他便决然离去。男人和女人若是失了爱情，一切的守候便只能成为一场尴尬的独角戏。”

　　白衣女子用认真的双眸盯着墨魂，似在交付一项极其极其重要的任务。

　　墨魂突然明白它在主人与白衣女子之间肩负着怎样的重任，慎重的点头。老者在它离开时，暗中传它两道符咒，这是才明白其真正的用意，挥手扔出一道，身形转瞬消失。

　　白衣女子望着墨魂消失的背影，仰头一口饮下还魂酒，眼角不觉被呛出了两行清泪。

　　终于见到了你为我执笔的认真，

　　终于见到了眼中只有我的模样。

　　你知道我在害怕么？

　　墨魂的颜色一天天褪去，消磨的却是你与我的爱情。

　　心思会思念的容器

　　守候在你经过的来路里

　　怀恋是最柔软的声音

　　像雨潮湿得痕迹

　　只是想告诉你

　　我一直在这里

　　还好

　　万幸

　　我等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