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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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飒飒，青云且行，凉月皎皎。
风过枝头草丛，有如喃喃细语，更显得庭中一片静谧。少年急促的心跳声像是方才敲敲打打的雨点，在平静的空气里留下一圈圈涟漪。安无倾看着离鹤红着脸懊恼的模样，笑意漫上嘴角。
怎么会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呢？离鹤脚步顿了顿，转瞬换上笑嘻嘻的模样，“叶大哥心地好……你们看上去很是亲厚，我猜想是十分喜欢他的为人才会成为这样要好的朋友吧？”
安无倾扬眉笑了两声，想了想，道：“似乎是这样……”
他相貌极美，月色下，原本精致的面容犹如罩着一层轻柔的清辉，散发着淡淡的光华。银发绿袍的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似不真切。离鹤心底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在他身边的扶栏上坐了下来，好奇道：“哥哥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安无倾垂眸，离鹤仰着头，眨巴着他圆圆的眼睛。安无倾觉得自己的手指一阵发痒，倘若拍一拍他的头，这小家伙会不会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尾巴，讨好的摇来摇去。他将手收到袖子里，道：“初次遇见阿箜，我俩打了一架。他还只是个刚刚修炼千年的小竹妖，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得险些现了原形。”
离鹤的双眼瞬间瞪大了一圈，道：“……看不出来安大哥这么厉害！”
在你看来，你的安大哥其实很不厉害吧？
安无倾端详着眼前的人，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一丝崇拜，离鹤一脸天真捉住他的袖子，问：“后来呢？”
“后来么……”安无倾不动声色的扯回衣袖，道：“自然是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两个人一见面就想吐。”
离鹤皱了皱鼻子，“你们的关系，听起来似乎不怎么融洽。”
何止不融洽！那时的安无倾鬼灵精怪，少年顽劣，最喜戏弄别人，难得遇上一个撩拨两把便会炸毛却还不懂记恨的小妖怪，自然使出浑身解数，花样百出的围着人家上跳下窜，而叶箜面对种种挑衅二话不说，直接上演全武行。
后来一前一后拜入清平门下，却是阴差阳错，意料之外。
安无倾在雁鸣山安顿下来的第一个夜晚虽十分劳顿却辗转难眠，第二天打开门便见叶箜一袭白衣乘风而来，意外之处偶遇故人，他以为自己犹在梦里。
叶箜看了他一眼，平平道：“你就是新来的师弟？师傅让我带你做早课。”叶箜站在一旁等了片刻，见他仍像没有清醒，便又叫了一声“师弟”。
安无倾挣扎了半晌，终于挤出笑意，道：“嘿，我是安无倾。”
叶箜点头道：“那只骄傲的凤凰。”
“……你还记得？”
“现在你可打不过我。”
他依稀记得，当时脚下是湿漉漉的石板道，道旁碧草如茵，繁花点缀，一团团淡淡的树影斜斜的落在草丛上，叶箜恰是停在一处斑驳树影里回眸看他，那场景如画。
想到这里，安无倾笑道：“所以后来在雁鸣山上遇到他，才觉得也许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吧~”
陡然狂风四起，吹得衣摆剌剌。离鹤举起袖子挡在脸前，余光里安无倾银发乱舞，衣袂翻飞，像是要乘风而起，他忍不住朝他探了探手，“起风了，怕是又要下雨，我带安大哥回房吧？”
浓云漫天，夜色如墨，邪风骤起，仿佛刚刚的宁静月色只是幻觉，此刻的压抑的安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安无倾飞快的挑唇一笑，跟在离鹤身后向客房走去，“同小鹤聊了这么久，我却对小鹤几乎一无所知呢。”
说是一无所知，却早已将人上下打量个透彻，这少年看上去平淡无奇，从凡人堆里把他扒出来恐怕还要费上一些力气。
离鹤行至廊中转角回头道：“离鹤年纪小，不像安大哥有那么多有趣的故事。”
“哦，小鹤今年多大了呢？”
“大概十五六岁吧……”离鹤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我这名字都是叶大哥给取的呢。”
是孤儿？
离鹤只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安无倾抬头一看，却是已经到了房门口，离鹤推开房门，道：“安大哥，到了。你刚刚便说累了，我还缠着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快些歇着吧。”
安无倾笑着点点头，便迈了进去。
雪凤凰万年一见，天赋异禀，神力非凡，放眼三界，也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天界自负伦常，有此仙禽自然欲招入天宫封为上神，以彰天道浩荡威严。安无倾不愿被虚名所累而受天规戒律诸多约束，想方设法躲避天廷找寻。
水滴归入大海而无形，树叶藏于森林而不显。
安无倾虽有千岁之龄，雪凤凰生长缓慢，故仍是少年模样，对灵力掌控亦不能收放自如，竭力掩饰仍引人注意，只好使用障眼法，藏身于仙气充沛之地。说起来，上一次暴露行迹却是因为叶箜升仙，使雁鸣山成为一时焦点所致。
那么，这一次赖上叶箜，也算事出有因，因果循环。
第二天果然狂风阵阵，有揭屋掀瓦之势，不时有电光撕裂云层，惊雷滚滚，暴雨倾注而下。
安无倾看这形势，已知所来何人。
他迈入厅堂时，离鹤正坐在桌前没精打采的用勺子拨着碗里的白粥，他眼下有两片黑晕，显然昨晚休息得不好。
离鹤望见安无倾时双眸一亮，却见一道闪电从正空落下，虽不知落向何处，却仍惊得脸色发白，他拿手拍着胸口道：“我的个心肝脾肺肾！……安大哥，你起来啦！”
安无倾在厅中环顾一圈，点头笑道：“一夜不见，安大哥对于小鹤竟然已如此重要。”
厅子后方帘子一挑，却是叶箜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的从偏厅走了出来。
许是雨天倦懒，他并未束发，墨色长发柔顺的披在肩背。他今日穿着天青色长袍，与浅蓝布衫的离鹤走到一起，一深一淡，一静一动，看上去竟十分和谐。
安无倾道，“阿箜，早上好~”
叶箜抬眸，道：“早。”
离鹤立即添上一碗白粥放到他面前，并将桌上的酱瓜向他面前推了推。
两个人知道叶箜素有起床气，便都不再看他，默默地端起面前的碗。
早餐在一片沉闷中匆匆结束，离鹤也不过扒拉几口就停下了筷子，他瞄着屋外自语道：“这场雨可真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叶箜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道：“我也许久没见到这样急骤的雨势了。”
离鹤看一眼叶箜，却问安无倾道：“安大哥，这样的雨你也不常见到吗？”
庭中雨水积蓄，像是一片昏黄的小池塘，漫天倾落的雨水打在这积水上瞬间绽开一朵朵水花。
安无倾摇头，“……我与阿箜也就见过那么三四次吧。”
“哦……”
雨声愈发哗哗作响，屋中人渐渐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离鹤喃喃自语道：“这般罕见……难道是海龙王发怒？”
另外二人皆是耳力极佳，叶箜端茶的手一顿，垂眸不语，终是却难掩眼底淡淡笑意。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屋内却是檐下听雨，状似安闲。离鹤端坐桌前，下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叶箜见状道：“离鹤若是倦了，先回房去睡一会，这里没有什么事。”
离鹤望了望屋里的另外两人，努力打起精神，道：“我不困！”
叶箜道：“过来。”
离鹤眯着眼睛一笑，搬起小方凳挪到叶箜身边坐下，不久便蹭着他的胳膊，双目微阖，呼吸匀齐，竟是睡着了。
安无倾奇道：“他年纪轻轻，为何如此渴睡？”
叶箜不语，将离鹤的头扶进臂弯里，指尖从少年略硬的发丝上划过，握入掌心。
安无倾一下呛入半口茶水，只觉今日叶箜着实分外的不同往时。
院中的积水慢慢爬上堂前台阶，雨声愈疾。
“这样的雨势，若还不出手阻止，你说这小镇能够撑上几日？”安无倾移开目光。
“我以为那水官这是为了引你出去。”叶箜道。
安无倾笑，“我一路从雁鸣山赶来不可谓不辛苦，若不是心存一念，或者就跟他去了。难道阿箜能眼睁睁看我被关进那个……三界第一华丽宏伟的牢笼？”
叶箜却扶着熟睡的离鹤顺势抱起，“我先将他送回卧室。”
离鹤埋在叶箜臂间的脸露了出来，却见他面色发白，眉心紧锁，眼下淤青愈发明显。
这样的倾盆大雨任其一发不可收拾，小小晋城撑不过三日便会发起一场洪水，再落下几个闪电，城中数千百姓安危更是危如累卵。
安无倾踱至门口，眼中浮起半分忧色。
他自上了雁鸣山，偷偷学的却是如何压制体内灵力，灵力蓄积已久早已失控，若是一时不慎任其爆发而出，定然会现出真身，届时必有一番三界瞩目的异相。
自从发现安无倾的真实身份，清平只稍稍不似往日用那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追杀他，对他种种隐瞒只做不知，还似往时留他在山上。只是清平为一方散仙，却不能在神官光明正大寻上门来再对他有所庇护。
只见铅云中银光一闪，安无倾浑身一紧，却是一道闪电正冲着院中打来。
身侧青影一晃，叶箜已手执青色油纸伞走到门外。他将雨伞轻轻抛出，那伞在雨中晃了晃，将闪电引致伞骨顶端，再刷的打开，顿时有无数道青芒从伞中射出，又见那伞在半空里疾速旋转，青芒交织，光网渐暗。顷刻，伞身又晃了晃，竟自完好无损的收了起来。
叶箜探手一接，那青伞便落入掌中。
“地仙叶箜在此有礼了。”叶箜朗声道：“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龙神见谅。只是请收了这倾盆之水，叶箜替晋城百姓谢过水官。”
云层里一片沉寂。
安无倾面色发白，正待松一口气，半空里忽地传出一个声音，不怒自威，“地仙，我奉命而来，只为请出雪凤凰，并无恶意。”
言罢，雨水便弱了大半。
叶箜接下雷击，虽暂时无损于自身，但若那水官再接二连三抛下几个火球来，恐怕不是他这地仙之体能够承受的。并且，他借城中百姓之名以庇护安无倾，可一不可再。
安无倾凝眉，正要举步，却被叶箜一把拉住。
他关上门，低声道：“再等一等。”
“等谁？”安无倾忽然顿住，指向窗外，“那是一颗白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