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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行末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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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集上回来已是傍晚,放了东西便一头倒在了榻子上再也不想动弹。姐姐在一边仔细辩驳核对这那些药。
核对无误后才抬头看着她,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着:“你这是怎么了?”她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带着哭腔说:“他们又要打仗了,日磾和伦都要去。”
姐姐听了,低着头说:“这怕是要打大仗了。”片刻又忽的抬起头问:“他们何时出征?”
“三日后。”
姐姐不再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清婉,我们明日便动手吧。”她听了一下子坐起来说:“明日?”姐姐叹了口气,点着头说:“对,我怕来不及了。”她望着姐姐的眼睛,刚到嘴边的话便全咽了下去,低着头说了一句:“好吧,我明日去找大阏氏。”
姐姐点了点头,转身去接着摆弄着那些草药。她背过身躺在榻上,一夜未合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便骑着马出门去了,捧着一个木制的酒罐缓缓地走着。许久没见阏氏了。於单的死她定然很伤心的。可不久后便添了新皇子,取名叫乌维。单于很喜欢乌维,并让他做了太子。她此时想不出阏氏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境,甚至不确定阏氏是否会帮着她们,但她又必须去。
阏氏刚见了她时愣了一下,随后冲她笑了起来,挥手摒退了旁人。她歪着头看着阏氏,穿了一件汉人的长服,头发在背后一笼,没带首饰也未着粉黛,依然很美,但看着却沧桑了不少。阏氏看着她手里的酒笑了下说:“你几时也学会跟我弄这些了?”
她苦笑了一下说:“阏氏怕是要失望了。这个不是给阏氏准备的,是敬献给单于的看。”阏氏望着她,神色有些诧异。她想了想,放重了语气说:“这个只是给单于享用的,其他人万万不可碰一下。”
阏氏听出了她的意思,顿时脸色煞白,嘴唇不住的抖着,说:“你是想让我帮着你害他?”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许久,阏氏突然背过身说:“我不能这么做。”
她心里忽长长地叹气,终究还是让她猜对了。
“我知道於单的死一定和他有关系,可死去的人毕竟也死了,我们怎么做都是回不来的,”阏氏说着,转过了身子望着她:“他现在是我儿子的父亲,我不能让我的小儿子也没有安宁的日子过。”
她忽然愤恨地说“可他是匈奴人的单于,他命令他的部队和子民和汉朝人打仗,只要他不死,战争就会无休止的继续下去,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此而不得安宁,有人背井离乡,有人终生为奴,有人与亲人生死相隔…”
“你别再说了,”阏氏一下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着,嘴里喃喃的说:“别再说了,请你别说了。”她见了突然心软起来,行了一个礼说:“对不起。”许久,阏氏抬起头,脸上已有泪痕,声音却淡淡地:“对不起,我不能帮你。你走吧,这件事我不会与任何人讲,也希望你能打消这个念头。”
她点了头转身离开了,未出门,却忽听见背后的声音问着:“我们到底谁才是罪人?”她愣了愣,轻轻地笑了下说着:“都是,又都不是。”说完,掀了帘子出去了。
她是不会打消这个念头的。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次铁了心要置伊稚斜于死地,这本来是与她毫无关系的。也许为了姐姐,也许是她太想离开这里,想在离开前做完一些事,或者,她只是想保命,不想做第二个於单,毕竟自己不清楚在这里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会不会又被抓去要处死,可她清楚,不是每一次生死关头都能有人来救她,她不信天命,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逃过几劫。
远远看到姐姐在帐子外望着她。姐姐看到她手里的酒罐后摇了摇头,叹着气进了帐子。她栓了马跟着进去,把罐子放到几案上说:“阏氏她不肯帮忙。”姐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是没想到这个的。看来是我们多事了吧?”
她忽的站起来说:“我会把这件事做完的。”姐姐一脸诧异地望着她说不出话,她便开口接着说:“但是你必须先走。”姐姐摇了摇头说:“这不可能的,这件事本是我先起的头,若要做也得我去做,要走也必定是我们一起走,我不可能撇下你的。”她看着姐姐说:“姐姐,这件事你做不来的。你在这帮不了我,反而会成了我的拖累的。”
姐姐看着她许久没说话,伸手抚着她的额头和发鬓,许久说了一句:“好吧。”说完一把抱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日清早醒来,姐姐已不见了。她知道姐姐是怕见了她不忍离别。
她把自己仔细的打扮了一番,先去见了依维拉。小库兹很可爱,依旧见了她便高兴的手舞足蹈。如今“姑姑,姑姑”地叫起来已经顺口多了。在依维拉帐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才不忍地离去,依维拉看着她的样子笑着:“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至于这样。”她笑着抹了眼泪说:“怨我,这阵子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就一直难受。日磾要去打仗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依维拉抱着库兹冲她点了点头,她便出去了。
这一次恐怕真的是生离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