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阳光》某人善呓

5、第五章 因为

　　“陆、海、阳。”殷薇趴着自习室的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掰着手指头，“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啊？得天独厚啊！”

　　“你看看，又是陆地又是大海，还有太阳。”殷薇悄悄小声说，“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名字，哎！你想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么？”

　　陆海阳低着头写着，嘴角扬起一丝好看的笑。忽然想起殷薇看不见，陆海阳抬起头，支着头问：“怎么来的？”

　　“哎呀，你真不知道，我那亲爱的老妈本来想给我取名叫殷素素的！”殷薇“格格格”的笑了，想到自己还在自习室，不由得用手捂住嘴，“然后他们觉得这名字实在太素了，又挑了个殷勤，想想也觉得不妙，最后总算定了叫殷薇，还算能入耳一点的。”

　　“我说啊，还好没有叫殷勤，勤劳是勤劳了，但是有事没事都有我就不对啦！”殷薇捂住嘴痴痴的笑了，“无事献殷勤，多好玩！”

　　陆海阳目光温柔的看着身边自得其乐的殷薇，很是无语。

　　“不过，以前我这个名字也一直被人嘲笑的，殷薇，因为因为，到底因为什么呢？”殷薇撇了撇嘴说，“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么就所以吧！因为所以，多配！”

　　“因为生命？或者是因为爱？”陆海阳默默的说，或许，还是因为阳光。

　　“大哥，你小清新了，你文艺了有木有......”殷薇把脸埋进手里，学着最近听来的“咆哮体”“清醒体”，“别这样非主牛啊，俺受不鸟啊！”

　　陆海阳彻底的无语了。

　　-

　　“黑夜即使不给我眼睛，我依旧在追逐光明！”

　　自习结束之后，陆海阳送殷薇回去寝室楼。路上的盲道还在铺设，杂物翻掉的地砖都堆在路边，殷薇原本坚持自己回去的，陆海阳实在不放心，还是送了。

　　“黑暗其实是个好东西。”殷薇自从走出教学楼就一刻不停的说着，“他至少让人不会害怕。”

　　“这话怎么说？”陆海阳不解，今天殷薇有些不对劲，太兴奋了。

　　“比如看恐怖片，主角一转身身后就露出个鬼来什么的，”殷薇一抖，拽紧陆海阳的袖子，“主角没觉得怕，观众都吓得要死的。”

　　“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以前住的那个寝室闹鬼，”殷薇压低声音吞吞吐吐的说，“太可怕了，我和小花虎妞抱在一起抖，寝室门不停的渗血。”

　　殷薇浑身一抖，握着陆海阳衣袖的骨节微微泛白。

　　“不过我根本不用怕对不对，我什么都看不见，那个鬼又不会嗖一下跳到我脑子里来！”

　　殷薇故作开心的一笔画，旋即笑起来，“我一点都不怕，虎妞小花他们，一直没有离开，他们会看着我的，我又怎么能拿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庸人自扰呢。”

　　-

　　陆海阳目送着殷薇走进女生寝室楼，久久不愿离去。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啊？脆弱带着倔强，平凡带着希望，背负着绝望，却又顽强的昂着头。

　　陆海阳承认，听见殷薇说不怨恨肇始车主的时候，自己差一点就将事情全盘拖出了。让她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让她知道自己才是害了这么多条人命的凶手，让她对着自己痛骂或者是嘶吼，自己的心里会不会更加好受一些？

　　殷薇的笑，像在黑夜里的星光，温暖微弱却不能忘记她的存在，那是多么难得的青春，就这么被自己白白给毁了。

　　陆海阳靠在路灯的柱子上，痛苦的抱着头。

　　殷薇你永远不会知道，每一分每一秒和你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我，是多么痛苦。

　　更加痛苦的是，在你的面前，我永远没有诉说痛苦的资格。

　　甚至，我不敢恳求你的宽恕，那就像一道枷锁，牢牢的压在我的脊背上，永远得不到解脱。。

　　-

　　进了女生寝室楼，殷薇没有直接乘电梯去新宿舍，而是摸索到楼梯间，支着盲杖，一步一步往上走。

　　楼梯间原本是殷薇最害怕的地方，因为没有灯，晚上非常黑。折回绕圈的楼梯像永远看不到尽头。殷薇时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困在无数级楼梯中，飞奔，也找不到出口。

　　永无止境的楼梯一级一级，永远到不了尽头。身边黑暗，没有人陪伴，你们都去哪里了？

　　而现在，黑暗对于殷薇，已成生活的一部分。

　　往上走到三楼，殷薇停住了脚步。

　　这条楼梯其实是女生宿舍楼的消防楼梯，平时根本没有人去走，于是保洁工在楼道三楼的地方，利用原本是配电间的小格子做了杂物室。

　　殷薇凭着记忆摸到杂物室的门，锁了。

　　朵朵是他们四人中最温柔高挑的姑娘，也最早有了男朋友，她的男朋友是外省的，也是个学生，难得过来一次总会请全寝室的人吃饭。

　　那天是朵朵的生日，大家合计着给她来个天大的惊喜，于是悄悄联系她的男友，买了火车票来这边为朵朵庆生。

　　非常乌龙的是，火车误点了，等男友下火车已经是灯火通明的晚上了。

　　女生寝室楼11点就会关门，到时候谁都不能进出，这变态的规定已经被学生们骂了无数次了。

　　那天朵朵很不开心，没有接到男友的祝福，连电话都没有一个，殷薇小花虎妞陪着自己逛街，自己也提不去精神。

　　殷薇他们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这样情况下，他们也只好给朵朵男友发短信实况指挥。

　　结果，阴差阳错，殷薇他们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堵车，眼看着回学校的时间要晚了，寝室楼也快关门了，殷薇心里急得早已开锅了。

　　没想到那位聪明的男友做了件颇有罗密欧风范的事情。

　　他不知怎么的躲进了女生寝室楼，挑了晚上不会有人经过的三楼杂物室猫着。

　　接到朵朵男友的短信，殷薇很是不解，怎么突然让他们走楼梯回去？

　　也许是礼物带到了，还是在楼梯间摆了冷烟火？

　　殷薇联合小花虎妞，好说好歹骗了朵朵走楼梯，漆黑的楼道里面，四个姑娘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手拉着手拾级而上。

　　结果呢？

　　殷薇摸着杂物室的门。

　　当那男孩开门捧出一大束玫瑰的时候，他们这群没有丝毫心里准备的姑娘们，统统放声尖叫——这当然不是快乐惊喜的呼声。要怪，只能怪殷薇昨晚胆小还偏要看鬼片，整个寝室的女孩子陪着她看了大半夜，神经格外脆弱。

　　殷薇回忆起当时能震穿楼板的尖叫声，不由得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直到有冰冷的泪珠划过唇边，殷薇仍旧止不住笑。

　　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些微酸略带甜蜜的岁月。

　　那些有泪有笑的日子终究过去了，在这推不开的回忆之门面前，到了今天只剩下殷薇一个人，独自一人经过，独自离去。

　　-

　　校园里的盲道终有建好的那一日。

　　殷薇开心的踩在突出的盲道上，提起盲杖用脚感受着地面的突起。

　　“感觉还习惯吗？”陆海阳亦步亦趋的跟着殷薇身边，右手悬空在殷薇的身侧。

　　“唔，挺好的，让我习惯习惯就好。”殷薇垂下双手在身侧，抬着头慢慢往前走，“再适应一把就可以了，盲道挺好用的。”

　　陆海阳不语，这个女孩努力的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正常人，即使是用了盲杖，她也只是轻轻的扫过地面，不会发出笃笃的声音。

　　很吵的，别人会注意到我。殷薇是这么说的。

　　她努力的要让别人正常的看自己，努力的做一个人该独自完成的事情。

　　没有失去过什么的人，又怎么知道去珍惜？

　　“陆海阳，这样我就能自己走了。”殷薇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不用盲杖感觉整个人都自由了好多，“以后就不用你陪着我了！”

　　殷薇像一只雏鸟，脱离了巢，微颤颤走向未知的前方。

　　陆海阳看着渐渐远离的身影，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