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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江月空照(修) ...
我内心错愕,第一反应便是他莫不是仍在怀疑我的身世,于是有些灰心道:“我也不知道。”
只听耳边又传来他的低语:“所谓心腹,不过如此吧。”
我细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语气中好像带着对自己的认同,明白自己先前会错了意,抬头喜道:“权哥哥也觉得这样可行?”
大概是瞧出了我前后情绪的变化,他微微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记得有人也曰过,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见他用我的语气提起我引用过的话,我不由窘迫,不知他到底记了我多少话,只得连忙道:“对对,是孔子曰的。”
孙权移开目光笑了笑,道:“强攻固然可速决,何如真心归附?香香此计,很好。”
他的话让我备受鼓舞,头脑不由一动,小心地问道:“那如果此计真的可行,李术真的因此来降,你……可不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孙权显然对我还惦记着那块绣帕的事不甚满意,我话音未落,他就将我放衣服的木桶换了只手,转了身就大步往他的帐子走,淡淡然一句话留在空气中:“如此拙劣的绣工,不提也罢。”
待我意识到他的强盗逻辑时,人已走远,我不得不提步跟上……
***
翌日清晨,孙权便命人将那一夜的快马急报手抄数十份,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用强弓射入皖城城中,并让嗓门大的士兵半个时辰一轮流,在城下喊话:“吴侯仁德,如若归降,既往不咎。”
如此五日,皖城城内尚未有动静,吴营里有些将领却是急了。这日傍晚,还不等孙权用完膳,老将军徐琨便掀开帐门走了进来,“我说仲谋啊,这皖城还打不打算要了?要就整整兵马立刻攻城,成天在城门底下婆婆妈妈地喊那些话能顶什么用?再这样下去,我军几万人马的粮草都成了问题……”
孙权放下了筷子,起身道:“姑父莫急,先坐下说话。”
徐琨却火急火燎地一拂手道:“能不急吗?全军上下在这里快大半个月了,什么都不干,只等人来投降。李术要真是只兔子,也不一定会往咱这桩上撞,光守在这里有个啥用,时间一长,先饿死的是咱们。”
徐琨说着,便一屁股坐了下来,由于力气太大,坐垫稍稍移了位,他也没顾着,又道:“等了那么久,废话也说够了,我看不如就今夜攻城,打他个措手不及。”
孙权跟着坐了回去,举箸布菜,并未出声,像是在考虑徐琨的提议。过了一会儿,才停下,问徐琨道:“姑父,晚膳吃过了吗?”
徐琨挠了挠头,焦躁道:“仲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孙权点点头,温软道:“姑父的话,权都记下了。”
“那……”徐琨摸不着头脑,不可思议道,“那你还问我饭吃了没?”
孙权笑笑,继续往碗里添菜,“吃饱了,才有力气抓兔子。”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一笑,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孙权听见,他身子未动,手却伸过来指了指我,意思显而易见:注意自己的举止。
接收到将军的批评,我立刻肃容,乖乖地往他案上的半空的碗里舀了一勺菜汤。
徐琨显然看不惯孙权如此漫不经心,以长辈的身份提点道:“仲谋,像眼下这情况,如果换做你大哥,早已……”
话未说完,门口忽来急报,传令小兵几乎是贴着地扑进了营帐,气喘如牛道:“禀……禀将军,李术打开了城门,自缚双手,出城请降。”
孙权闻言,啪地放下碗筷,按压着激动之情道:“你再说一遍。”
待小兵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徐琨也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许是打脸来得太快,说话也不太顺溜,“兔子还、还真来了啊。”说着,便要拉着孙权一起往外走。
孙权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依旧恭谨道:“还请姑父稍待片刻,孤先换身衣服。”
徐琨一愣,随即收起手尴尬笑道:“那我……末将先出营探清虚实。”
他走之后,我会意地转身替孙权捧来了兜鍪和铠甲,待要再去拿佩剑时,他已经自行在穿戴甲胄了。他表面虽平静,手上的极快的动作却透露他的急切。我见状笑道:“恭喜将军。”
孙权亦戏道:“军师冰雪聪颖。”
在他整理兜鍪时,我替他挂上了佩剑,谦虚道:“将军英明决断,小人万不能及。”
他看上去颇为受用,我又趁机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李术?”
孙权随意反问道:“军师之见该当如何?”
我想到蓝衣人让庄青带给我的话,以及每一夜那不绝如缕的箫声,迟疑道:“既来之,则安之。”
孙权一顿,收起唇角的轻快之意,耐心与我道:“李术口服心难服,逼不得已出城请降,必是为保全族人性命,轻易安之,恐养虎为患。再者,若不诛他,怀有异心者必道我年少软弱,为绝祸乱,李术……不得不杀。”
眼前的少年将军沉得住气,狠得下心,是杀是伐,心中早有决断,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为之动摇。我点了点头,然而,明明至少该是轻松欣慰的心情,却莫名感到了沉重不安。
孙权仔细看了我的脸色道:“把谷利叫来,一会儿你就留在这里。”
我知他不想我见到血腥,便说了声好,去隔壁的小帐子里唤来了谷利,目送孙权率领着众将士出营受降。
***
一个时辰以后,天色已黑,却丝毫不妨碍好消息的传播。
皖城上下尽数顺意归降,孙权言出必行,不计前嫌地赦免了除李术之外所有人的罪责。而庐江太守李术,公然叛国,罪无可赦,已就地正法。孙权命人枭其首,悬于城门之上示众,以儆效尤。
至此,孙权继任吴主后的首战告捷,一场血腥杀戮顷刻间消弭于无形,亦从某种程度上,迅速稳定了因孙策骤然离世而动乱的江东局势,也是第一次,东吴借由外联的手段来寻求决胜之策。总而言之,此战的胜利,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主将早就一骑入城,而在城外驻扎的吴军也陆陆续续拔寨进城。因为要收拾的东西有点多,我随军进入皖城时,夜已经有点深了,但城里还是灯火通明,大街上喧嚣如昼,各种声音充斥于耳,却并不全然都是战后的喜悦狂欢之声,其中还夹杂着妇孺的叫喊哭闹声。
我觉得诧异,从载着将军物品的马车中微微探出头来。道路两边火光冲天,明亮灼热得刺眼,而一群群身穿兵服的吴军士兵,正在这些寻常商户和普通人家进进出出哄抢物品,稍有不顺或遇到反抗,便亮出本该对着敌军盔甲的长枪大刀,威胁这些手无寸铁的布衣平民,推搡抢掠中,有人血溅当场,有人发疯癫狂,有人面如死灰……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幕,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兵不血刃?世族将领在太守府中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而最底层的百姓,仍旧不可避免地遭受着践踏,那么这座城,是兴是亡,于他们而言,又有何异?
道路中央时不时有人穿行而过,驾车的小兵不得不收紧了车速。我再也看不下去这般场景,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浑身发麻。
那持着缰绳的小兵感觉到我半晌僵硬着不动,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道:“瞧你这模样,头一回出来打仗?”
我略有回神,呆问道:“他们这样做,孙将军不知道吗?”
那小兵无可奈何地摇头,“将军哪管得了这些?兄弟们在城外憋了那么久,不在收来的地盘上捞点好处,下回谁还愿意冲锋陷阵?这些就算是不成文的规定吧。”
他看我一脸无法接受,哼笑一声,道:“看来是第一次没错了。收起你那没有必要的同情心吧,想想这一战,若是我们败了,你爹妈还不直到上哪儿去找你的尸首呢?据说曹操所到之地,满城皆为白骨,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我没有应他的话,放下车帘,坐回到车中。他没有说错,是我不能接受而已。自来到这个时代,我一直身处深宅内院之中,即便是偶有练兵,不过是打闹儿戏罢了,真正的两军对战,没有侥幸与怜悯,只残酷和冰冷。
我读过历史,知道这是一个人口锐减到几乎十不存一的时代,除了天灾,更多的是人类的相互屠杀。我也读过文学,知道什么是“马前悬人头,车后载妇女”,“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我自嘲地笑,明明都知道,却当一切都联系在一起时,我内心竟无法承受。
思绪陷得太深,因而当马车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被迫急停时,我的头也重重地撞到了门框上,一时清醒过来,再次向外看去,只见那驾车小兵亦是惊魂未定,一边跳下车去,一边嘀咕道:“哪里来的人,也不看着点路,那么大一辆车就撞……”
他突然不说话了,我攀着车门伸出大半个身子,顿时也是一惊,旋即跟着下车。
车轮边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子,女子的上半身几乎寸缕不着,身体不断地抽搐着,像是痛苦极了。我连忙去探她的鼻息,又搭了搭她的颈脉,无计可施地摇了摇头。就在这个时候,女子突然睁大眼睛,双手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紧抓着我的手臂,“救我,救我,我不想……”
只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女子再也没有任何气力,双手从我身上滑了下去,眼睛仍是圆睁着,却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时,从车后边跑来两三个吴军士兵,气喘吁吁却骂骂咧咧,“哎哟,疯了吧,还真寻死啊,这种地方的女人拿什么乔,晦气……”
我一听,心中大怒,刚想上前理论,却被身边的驾车小兵拦住,“没听到吗?烟花之地的女人,又不是你的相好,犯得着为她强出头吗?”
我狠狠甩开他,恨道:“秦楼楚馆的女子就不是人吗?就能任人肆意践踏吗?就可以这样平白无故地横尸街头吗?”
我站起身来,追了两步,头脑一片茫然:就算追上了又如何?逼着他们道歉还是偿命?这样我只会被当成另一个疯子……站了一会儿,我艰难地慢慢回头,走到车轮下,将外衣脱了下来,盖子女子的身上,然后摸便全身,只找到一些小首饰,将它们塞到小兵手里,“帮我把她埋了吧……”
在他奇怪的眼神中,我转了身,一步一步往城门方向走去。
“喂,你不去太守府啦?孙将军要是问起来……”
身后的各种声音渐渐消失,愈是靠近城门,反而愈是昏暗。夜风凉飕飕地吹在身上,却难敌我心头的寒意。
城门口不时有小批吴军进出,因而当我不知不觉走出城门时,也没人拦着,直到我感觉额头上落下一滴冰凉的液体时,才恍惚觉得大概下起了雨。
那滴液体瞬时滚落,沾在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冲入我的呼吸,我一怔,用手去抹,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雨水,而是猩红的鲜血。
我猛地抬头,正上方的城头悬着一颗血渍未干的脑袋。正是这颗脑袋,让孙权收服了庐江之地,证明了自己的坐断东南的能力。
我看着指尖沾上的粘稠血迹,方才惨死车下那女子的脸又浮现了我眼前,胃里忽然一阵难受,忍不住弯下腰干呕。
良久,才觉得好了一点,待我慢慢直起腰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男人的声音依然低沉而沙哑,“灵儿,这就是你要的结局。”
我没有意外地看着他,清俊而苍白的脸庞,满头青丝随意地用一根红色缎带绑缚着,显得落拓而不羁,明锐的双眸较往日黯淡了一些,却仿佛仍能直视人心。
我定了定心神,淡然道:“天生鬼才郭奉孝,别来无恙。”
他也不意外,除了过于惨白的唇色十分违和之外,笑得如沐春风,“灵儿还是想起我了啊。”
“没有,”我冷冷打断,“曹操的军师之中,你最像郭嘉。”
“也好,”他笑意未收,“至少灵儿是了解我的。”
他的眼睛,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就好像看着看着,我便要沉醉其中。我怔了半晌,逼着自己不去看他,转向城头,想起他一路的如影随形,恢复了冰冷的语气,问道:“李术究竟是什么人?”
郭嘉沉默了许久,久到我视线不得不重新回到他脸上,而他已经没了笑容,眼下的青色让他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神采。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把话送入我的耳朵:“你叫他……父亲。”
“不可能!”我立刻疾声喝道,“我是吕奉先的女儿,他又怎么会是我的父亲?”
他一叹,带了几声轻咳,“是孙伯符告诉你的吧。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身形一晃,接二连三的打击使我几乎站不住脚。郭嘉想来扶我,却被自己一阵更猛烈的咳嗽打断,好一阵才平复过来。
他喘了几口气,道:“没错,温侯是你的生父,而李大人,却是你的养父。”
我迷茫地看着他,知道他不会骗我,却又抗拒着这个事实,不断地摇着头。
郭嘉眉头紧了紧,手自然地在我脑后揉了揉,“灵儿不想听,便不说了。”
我抓住了他的衣袖,咬牙道:“不,你说,我想知道,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来,最后亲手设计杀死自己父亲的。”
许是我把话说狠了,算无遗策的鬼才一时也犹豫了起来,我等了片刻,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道:“无论是吕灵还是李灵,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副躯壳,我只想知道真相。”
“好。”郭嘉听完我的话,惨笑了一下,“你叫吕灵,是温侯吕布与貂蝉夫人的女儿。”
同样的话,孙策在他临终之前也对我说过。我静静地点头,等着他后面的内容。
吕布和李术原本同为汉献帝时丁原的部将,二人素来交好。吕布的夫人貂蝉产下女儿吕灵之后,身体一直欠佳,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得请来相士算命。
据相士所言,吕灵的八字与父母相克,不能养于父母身边,否则必有血光之灾。吕布和貂蝉不得已之下只能将不足月的女儿过继给好友李术,养于李家。
后吕布遭人陷害,误杀丁原,只得投靠当时把持朝政的太师董卓。然而董卓此人乖张暴戾,贪恋女色。在吕布府上见了有倾城之色的貂蝉后,便强行将她占为己有。吕布虽心生怨念却敢怒不敢言,唯有暗中联络司徒王允等人密谋将董卓铲除。
初平三年,在王允、吕布和貂蝉的里应外合之下,董卓的势力被彻底消灭。
后吕布战败携貂蝉离开长安,先后投靠了袁术,袁绍和刘备。而李术,也因为长安动乱,带着家人来到江东,投靠了孙策。
彼时,曹操奉迎天子入许都,欲铲除各方势力;而南方的袁术得到孙策献上的传国玉玺,便自认为天命所归,在寿春称帝。袁术欲拉拢在徐州的吕布,便有意让儿子迎娶吕布的女儿以结好。吕布为之心动,将吕灵从李术处接回,准备将其嫁与袁术之子。
曹操亦欲得到猛将吕布,于是暗中派谋士郭嘉前往徐州说服吕布不与袁术联合,且出兵攻打叛乱称帝的袁术。吕布应允曹操,并与袁术翻脸。随后吕布托郭嘉把吕灵再次送往李术之处,同时带着他的书信,游说李术成为曹操在江东的内应。
在成功得到李术的承诺后,郭嘉惊闻曹操已经在刘备的建议下开始围攻吕布所在的下邳城,而吕布认为曹操背信,所以固守城门不出。恐有意外,他立即彻夜赶回徐州。
抵达之时,曹操已经采用谋士荀攸的计策引河水灌城,下邳岌岌可危。郭嘉立即请命急攻吕布,若生擒之,还可挽回其性命。
当吕布双手被缚欲请降于曹操时,刘备的一句“明公不见布之事丁建阳及董太师乎?”使曹操脸色大变。
刘备不顾吕布曾经辕门射戟的救命之恩,反而以丁原,董卓的下场告诫曹操不可轻信之。曹操向来多疑,只得下令绞杀吕布。夫人貂蝉亦殉情而死。
说到这里,郭嘉脸上带有明显的遗憾之色。我亦握紧了双拳,愠怒道:“刘备不是素来自诩仁德吗?怎么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郭嘉眼神落向远处,嘴唇微抿,云淡风轻地道:“乱世之中,所谓仁德,亦不过是获取人心的手段。我早知刘备会是隐患,却未想到他对温侯竟如此恨之入骨。他深谙曹公疑人必诛,才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温侯夫妇送上了绝路。”
对于这段历史,史书上虽未记录的如郭嘉所叙述的详尽,但具体走向大致没有偏离。若说一直以来,我对这些历史人物本身不存在好恶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我无疑重新认识了刘备这个名字,并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厌恶。
孙策与我提及的暗袭计划,里面就有刘备的参与。我不禁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没猜错,曹操会知道大哥的暗中策划,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的确,之后刘备的突然叛逃让曹公起了疑心,继而发现董承吉平的图谋,因此,曹公认为若要安心与袁绍一战,孙策不得不除!”
事情果然如此。我沉默了一阵,理清了思路,问道:“那我不是应该同李术……大人一起在皖城吗?为何那时我会在曲阿城外的荒山上?”
“当时,孙策攻打刘勋在即,李大人为了家人的安全,故派人将李家众人送至安定的吴郡,岂料你们在路上遇到了山石崩塌,竟无……一人生还。”郭嘉的嗓音微颤,最后这几个字只剩气声。
原来那日葬身山石的车马,并非从下邳而来,而是来自皖城。孙策之所以会误以为是吕布的族人,想必也是因为那些尸首中多是吕家的人。
“我找不到你的尸体,所以坚信你没有死。几番暗中打听之下,终于知道你被吴侯家小姐所救。本以为你是将计就计,没料到你失去了记忆。”
郭嘉调整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接着道:“孙策死后,李大人以为时机已到,公然反叛孙权,并向曹公请求援兵。然曹公与袁绍相拒官渡,战事紧张,无暇南顾。此外,之前李大人曾为了取得孙策的信任,杀了曹公派任的扬州刺史严象,曹公不满之下,不免生疑,更是不愿相救。”
原来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真相。
暗杀孙策,计杀李术,一个是待我如己出的大哥,一个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父亲,我虽不知真相,却牵引着这条命运之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绝路。
我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无法用“无辜”两个字作为借口说服自己,不由去迁怒面前的人,“为什么不让庄青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任由我帮着孙权杀了他?”
郭嘉平静地反问道:“你身在孙营,万一泄露真实身份,吴主又会如何处置?”
孙权如果知道我是叛军首领的女儿,最大的可能,或许会绑了我去换皖城。
我苦笑道:“其实李……大人不过是曹操的一枚弃子,可笑而又可恨的是,就算是枚弃子,曹操也不愿放弃他最后的利用价值,让他死死牵制住孙权,好让自己在官渡前线无后顾之忧。”
郭嘉摇了摇头道:“孙策已死,孙权羽翼未丰,江东已无大患,李大人若是肯坚守城池,拖延些时日,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孙权善谋却短于用兵,正面交战未必有胜算,奈何城内人心浮动,而李大人性急……”
他的话并未说尽,李术性格急躁,便是原本有固守城池的打算,那一封封射入城中的诏书成功离间了他与那些依附者,他知道自己进无支援,退无后盾,唯有送上自己的人头,才能保得皖城安宁与家人性命。
郭嘉说了很多话,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轻咳,此时我再看他,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换了姿势轻倚着城墙,微微闭起双眸沉静地看着我。
记得上一次在吴郡的客栈之中,他的身子似乎没有那么虚弱。我轻轻问道:“郭……先生,整日谋划人心,是不是很累?”
他想也不想,动了动嘴角,回道:“累。”
我低了低头,自己想知道的一切都已得到了答案,唯独还剩最后一个问题:“我和你……灵儿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又毫无预兆地咳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长久。
一个黑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军师,你怎么样?”
郭嘉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没事,又咳了一阵,才在庄青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他的脸色也因此泛出了几分血色,就连眼睛,也变得通红。
他道:“那夜你弹奏的‘江月’,是我和灵儿一起在皖城江畔所作。灵儿说,就算生命消逝,也不会忘记此曲。”
说完最后一句,已是气若游丝,庄青着急,不由分说地架起了他往城外走去。与我擦肩而过时,我从郭嘉半阖的眼睛中瞧见了浓浓的苦涩。
郭嘉和庄青走后,我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靠着城墙,抱着自己的臂膀,缓缓蹲了下来。
长夜未央,西风狂乱,远处的喧嚣声渐渐淡去,惨淡的月光下,只剩我与影子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停在我面前,替我挡去了肆意的夜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抬头,撞见孙权担忧的神色,不知怎的,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一时慌了手脚,也蹲了下来与我同高,“香香,这是怎么了?”
我指了指城头,泣道:“城门上悬挂的这人,是我的养父。”
孙权全身一震,不敢相信道:“你的父亲不是吕温侯吗?他……怎么可能……”
我蹲得累了,索性坐了下来,背靠着身后的石墙,道:“是刚刚,曹操的那个蓝衣人军师郭嘉告诉我的。权哥哥,我慢慢说给你听可好?”
他在我身边与我并肩坐了下来,点头道:“好。”
于是,在同一个地方,我把郭嘉方才对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孙权除了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我肩头之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故事讲完,我和他一起沉默着。夜风渐止,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寂静无声中,只听身边刷地一声,孙权突然将身上的佩剑拔出。我浑身一激灵,还未反应过来,那把剑已经剑柄朝内,被放到我的手里。
我被动地握着剑,看了眼剑锋指着的孙权,不明所以道:“这……这是干什么?”
他握起我的手,让我把剑抬至他的颈项,看着我的眼睛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香香想要替父报仇,我绝不闪躲。”
我举着武器的手不停地发抖,不知是剑太重,还是内心太撼动。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就好像只要我挥剑,他下一刻就愿意从容赴死。
最终,那把剑落在了地上。我闭着眼睛摇头道:“我怎么会杀你?”
他一把将我拉扯进怀里,用力拥着我道:“香香,此生此世,我定不负你。答应我,让我好好照顾你,补偿你。”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让我仿佛迷失在了黑夜的海上,一浪又一浪的侵袭使得我根本喘不上气,在这个我根本无力左右自己的时代,第一次想到了退缩与放弃,残喘与苟活。而孙权的出现,正如浮在我面前的救生木,使我不得不伸出手,牢牢地去抱紧他。
“答应我!”他重复道。
“嗯。”
***
孙权的大军在攻克皖城的半个多月后返回吴郡。
那日天亮之后,孙权便命人取下城门上的头颅,厚葬李术。
再次进入皖城的时候,我向孙权提及了士兵抢掠之事,他亦二话没说,即刻下令进城的吴军必须对百姓秋毫无犯,违令者斩。
那夜在江边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第二日我便病倒了。我卧床了数日,孙权也因此在皖城多停留了几天。
大军离开皖城这日,昏天暗地。马蹄扬起尘埃,更是昏黄一片,满目肃杀。
孙权率领大军先出了城,我坐在后面的马车里继续休养。
刚出了城门,耳畔便有箫声响起。我从车内的小窗望出去,护城河浮桥边一个长身玉立的蓝色身影正好落入我眼中。大军过境,于他而言似乎亦视若无物,只专注在手中的萧上。
我想了想,还是让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仍是那个小兵,他轻声提醒我不可多耽搁。我应了一下,向桥边走去。
郭嘉青白而纤长的手指在箫身上不疾不徐的起落,我还未走近,一阵狂风忽起,带动他宽大的衣袂和随性的长发在空中猎猎而舞。
他的发丝彻底散开,原本绑住头发的红色缎带也随风飘落,一路向我飞舞而来。我伸手轻柔地阻挡住了它的去路,让它缠绕在我的指间。
箫音戛然而止,郭嘉抬头,目光直落在我身上。微微张口,没有发出声音。但从他的口型,我知道他在唤“灵儿”。
我和他之间,或者说灵儿和他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海誓山盟,我无从得知。但是对于灵儿,却是将那首与他共谱的恋曲始终铭刻在心上,令我不得不为之动容。
郭嘉远远地对我道:“灵儿,跟我去许都……或者,不去许都也行,我们去没有战乱的地方,或是隐居山林,以山水相伴,与鸟兽为邻可好?”
我将手上的红色缎带递给他,愧疚道:“郭先生,灵儿已经不在了。”
郭嘉微颤着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缎带,口中喃喃道:“郭先生……灵儿从来不会这样叫我,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无比漠然的神色,倒退了两步,踉跄转身而去。
看着他在风中更显单薄的身影,想到历史上他的结局,我不忍道:“郭先生,乌桓乃苦寒之地,如有可能,请先生不要前往。”
郭嘉的轻笑声由风传来,我隐隐听到他说:“苦寒之地……没有灵儿,何处不是苦寒之地?”
他把手轻轻一扬,不经意间松开五指,红色缎带瞬间逃离,在擦过我的脸颊后,不知飘落何方……
小权纸:这次玩脱了,砍了女盆友的老爸,以身相许不知道能不能挽救。。。
修完修完,下面不这么搞了,就看看错别字了,再这么整下去,大概永远不会有下一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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