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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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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尽头,是一条河,一条极宽极大的河,流过金色的沙地,穿过两岸的胡杨林,这是一副奇妙的景色,一片黄色的沙海中,突然现出的翻着浪花的大河。
我们已经走了整整两天了,很饿,很累,当见到这样一条的河的时候,我还狠狠地掐了自己几下,直到双手触碰到那微温的河水,才相信这不是那所谓的海市蜃楼。
虞梦之也昏迷了两天,不管是因为那迷药,还是因为书尘玉的的手刀,若不是那微微的呼吸,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要带具尸体一路走了,沙漠本就是极耗人的精神,何况我们还要轮流背着他。
岑亦把他放下,靠在一棵胡杨树下,他依旧一动不动。我都忍不住要打算踹他几脚,还是他打他几拳,终究只得叹口气,去拧了一方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文七也在一旁蹲下来:“虞兄他,莫不是一直都要这样?”
我摇摇头,瞟了眼河边的书尘玉,他们师兄弟相称,这人见虞梦之昏睡不醒,却不见半点忧心,我搞不懂真有嫌隙至此,还是书尘玉真就如此冷心。
当我们喝饱了水,看着对岸那极远的地方微微现出的山顶的白雪,才意识到也许目的地就在前方。
只是河面宽广,河流湍急,根本无法涉水,我盯着那一个接着一个的漩涡,就像一个连着一个的死门。不禁犯起愁来。
“这里,无船无桥,我却长不出翅膀飞过去。”我叹口气。
文七折了根草叼在嘴里,一纵身窜上旁边的一棵胡杨,向远处眺了眺:“这里的河水,定然发源雪山,我们绕着到上游,也许能找个浅窄的地方过去。”
岑亦道:“今天就是六月十五了。”
那书柬上的约定之期就在今晚,假如真的同文七说的要绕道上游,或许要几天之后才能到了。
“哈哈!”文七一拍手,笑道:“不用绕道了!”
说着,他挑了下来,吐掉嘴里的草根,向前奔了几步,对着河中高声道:“船家!船家……”
船家?
我和岑亦面面相觑起来。
果然,激浪中,一艘小船就像一片孤叶随水而来,近到岸边停了下来,船上却是一个老人,两鬓斑白,衣衫褴褛。他慢慢靠岸,我却看见他的一只裤脚空空如也,扎起一个结,只有一只脚支撑着那瘦小的身躯。
老人脸上皱纹纵深,就像是那粗糙不已的胡杨树皮,面色黝黑,和那黑色的船身都仿佛融为了一体,我放佛觉得,他就是船,船就是他了。
正如瞌睡遇到枕头,不过这个巧实在太巧了些。
我犹豫了一下,看看了老人,他的眼睛浑浊,呆滞着,只愣愣地盯着那船桨,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那船,那河,其他的,什么都不甚重要。
我抿下嘴,扛起树下的虞梦之,便抬脚上船。
书尘玉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文七在后,岑亦最后上来。
我把虞梦之靠在船板上,对着船夫一辑,“麻烦老人家了!”
他根本不为所动,似不曾见到我一般,只一撑竹篙,船便向江心划去。
到了河中,那水流却比在岸边看上去的更加湍急,小船摇摇晃晃,一阵暗流袭来,放佛随时要散架一般,这样的波涛,可不比江南水道,悠悠行船。文七面色发青,定是不惯行船,我们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那船夫,却依旧是那一个表情,不哭不笑,不悲不喜,只是摇橹的动作小心了一些,枯瘦的手指就像鹰爪一样紧抓着船桨,捏的指节都发白,两条干枯的手臂,绷得紧紧地,就像是一张拉满了力的弓弦。
“哇呕——”文七着实憋不住,青白着脸登时靠着船舷大吐了起来。
岑亦却靠着另一边的船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斜了他一眼。
他笑道:“我却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一下书先生。”
书尘玉微微一愣,随即回复了神色,也笑道:“不知岑庄主所问何事?”
岑亦道:“我虽认识书先生只有两日,却见先生行事事事小心谨慎,在自己帐中饮酒吃菜,都要侍女尝过之后再用,前夜那幻境之中,先生也是处处小心,亲自证实。只是,方才为什么上此船,却无半分犹豫,难不成,书先生已知这并无危险?”
我捏着笛子的手登时一滞。
却见书尘玉笑道:“岑庄主见笑了,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总是不错的,只是,呵呵。”他又笑:“只是,此地渺无人烟,退路是茫茫沙漠,假若书某心中顾虑,不肯上船,恐怕不是被饿死,便是被晒死了,眼见有渡江之船,又有岑庄主,七王爷,方公子相伴,着实无甚顾虑。”
岑亦听了,浅笑起来:“书先生所言不错,倒是在下无礼了!”
“无妨,岑庄主有此疑问,也是人之常情。”书尘玉也笑。
两人俱不再说话。
“呕——”文七又靠着船舷干呕起来。
终于,那对岸显现出来的胡杨林救了吐得快断气的文七,船一靠岸,他便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瘫坐在沙地上喘着粗气,“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坐船了!”
岑亦抗下虞梦之,他依旧睡得不知东南西北。
那船夫等我们下船,却也跟下船来,我赶紧摸一摸身上,除了痨病鬼的项链,连半个铜子都找不出来,我看向文七和岑亦,文七的荷包定然同我一样干净,岑亦的最后两个铜板给我解了穴,扔在沙漠里没有捡回来。
我只好看向书尘玉,他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讪讪问道:“二公子,不知何事?”
我一伸手,“坐船不得给钱啊!”
他尴尬得笑了起来:“书某身上,从不带钱……”
“那玉佩,扇坠之类的总有吧?”
“这……”他又讪笑:“此时却也没有。”
我一叹气,突然瞥见死猪一样摊在岑亦身上的虞梦之,笑了起来。
走了过去,拉过他,在他怀里摸了起来。
“行衣……”岑亦沉重脸看着我,我嘿嘿一笑,从老道怀里摸出一个深蓝的布钱袋来。掂了掂,全部往船夫怀里塞去。
船夫却身形灵活地避开了,他支着一支船桨当拐棍,那一条完好的脚往旁边一闪,我的手势顿时落了空,我一愣,岑亦则在一旁眯起了眼睛。
船夫避到一边,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他又从布包内取出一叠白纸,一块火石,五根线香。
我仔细一看,那叠白纸竟然是一叠厚厚的纸钱,只见他缓缓地打着那火石,再点燃那线香,把船桨靠在身上,一只手拿香,一只手挥灭明火,又弯下腰,却把那五根线香往我们面前的地上一插,又扬起一把纸钱,然后又爬上船,一撑竹竿,船又向着对岸缓缓驶去。
纸钱纷纷而下,就像一阵白雨,飘在我们的肩上、头上,线香白烟袅袅。我又惊又奇又怒,一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连文七都停了干呕,呆呆看着飘落在地的纸钱,我们几人忍不住相互看了起来,看谁比较晦气。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放肆的大笑,文七捂着肚子在地上狂笑起来,“我还从不曾听说,船夫渡了客船之后,给客人烧纸钱的!这里的风俗,着实有趣的很!”
“在下可不觉得有什么有趣的!”书尘玉哼道。是了,这人和虞梦之同出一门,这见到纸钱线香的脸臭的也是同一副摸样,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认定我们是有去无回了。”岑亦看着已经撑远的小船道。
“难不成你也认为我们有去无回?”我道。
他笑道:“自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