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浮生易梦

66、第六十五章 今昔往昔

　　或许自己一直就以为可以存着侥幸，自己不是容凤的孩子，但那怎么可能？现实里如此相似的容貌，如何能说毫无关系？！已经无法逃避了……
　　噔噔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无尘引痛苦纠缠而黯然扭曲的神情。
　　宫蠡推门进来，手中端着药，关心地看向沁心，道“该吃药了。”
　　无尘起身退后了些，“沁心姑姑，谢谢你。宫先生，沁心姑姑就麻烦你了。”他需要冷静下，才能保证自己能接受更多的事实，逼自己面对。
　　“少宫主。”沁心担心不已。
　　“我没事！”无尘说完出了屋。
　　“宗主。”屋外的黑白无常见无尘脸色阴沉，也有些担心。
　　“我要见我爹。”无尘道。
　　“他还在梨花舍吧！”白无常道，才反应过来无尘看不见，“我们带你回去一趟。”
　　梨花舍安静如常，三个身影落在雪中。白无常道，“我们到了，宗主。”
　　“你们回去照看沁心姑姑的病，治好她。”无尘说完不管黑白无常是否拒绝，往屋舍走去，黑白无常留下了黑无常，白无常下山去了。
　　“爹——”无尘叫道，只听到屋内沙沙的声音，无尘也没等待就推开了门。
　　“……你回来了。”容凤手中的笔不停地再纸上勾画，沙沙的声音仿佛被是急迫的逼迫。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无尘语气平稳冷漠。
　　“什么事？”容凤停下笔，突然又是很平静淡然的模样，虽然有些沧桑和寂寥，却依旧不减风采。
　　“关于师红绡。”无尘抛出重点。
　　容凤颤了一下，笔还在手中，目光终于望向无尘，“什么事？”声音也颤抖着，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恐惧。
　　“她死的时候，怀着你的孩子。”
　　碰的一声，容凤手中的笔掉在砚台上，墨汁溅出，洒向没写完的字，“你说……”
　　“七八个月了。”无尘面无表情的道，“你竟然不知道！我现在能理解师父为什么恨你。”
　　“你说的是真的？谁告诉你的？”容凤手已经抓紧了宣纸，将还未干的墨揉成了一团，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红绡她……”
　　“她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被人害死，是师芸姬带着她的尸体回秋水宫，入殓埋葬的。那时候你在哪儿？”无尘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恶毒中伤是要做什么，“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被师父收养？为什么是我？她杀了娘和另外一个孩子，是不是因为……其实……师红绡根本是你害死的。”
　　“不是！”容凤手中一抓，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掀下桌子，“不是……我不知道……我没有要害红绡。我没有！从来没有！我爱她！”
　　“就算没有杀她，难道你就不用负责任吗？她为你背叛秋水宫，而你不止是背叛了她，你还没保护好她！作为丈夫，你没保护好师红绡，又连累娘被杀，作为父亲，你害得是哄笑那个无辜的孩子胎死腹中，害得我的手足葬身狼腹。如果师红绡的孩子生下来，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但他根本没机会出生，就死在了她娘亲腹中。他也该叫你一声爹……你当得起一声爹吗？”无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狠毒，但不管事实是否真的这样，一切都是因为他……无尘确信是因为他的原因。
　　容凤颓然地跪在地上，泪眼迷蒙，嘶哑嚎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为什么没人相信？为什么没人顾忌我的意愿……”
　　无尘也不禁泪眼婆娑，师父，或许我能理解你为何杀了我娘和弟弟，你的偏执和炽烈感情我能理解，但是……若这是事实，你要我怎么面对你？
　　“哈哈……”容凤突然一阵狂笑，“红绡……我对不起你！红绡……我来陪你……”容凤猛然奔出了屋。
　　“爹……”无尘有些惊吓于他疯癫的样子。
　　无尘追出门，见黑无常站在雪地原处没动，对他大声叫道，“快拦下他！”
　　黑无常出手洒出白粉，容凤闻了那粉末，咚地倒在雪中。
　　“他怎么样？”无尘问道。
　　黑无常诊断后道，“气血攻心，经脉错乱，癫狂之症。”
　　“先扶回屋里吧！”无尘道。
　　黑无常扛起容凤，和无尘进了屋。
　　无尘看着被容凤掀翻在地的纸，至少有百张，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无尘捡起了一张……
　　“人生常憾何如我，世上如卿能几人？”同样一句，不断地下来，再重复再重复……而且字体潦草杂乱……仿佛笔法不稳，又仿佛如癫似狂……
　　再一张，再一张……还是这句，全部是在重复，同样一句……同样的如同狂草，同样的乱七八糟，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心力在写……
　　“人生常憾何如我，世上如卿能几人？”……
　　啪啪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无尘警惕地细心去听，已经听不到声音。
　　无尘将容凤写过的纸都捡起来放成一沓，对那一句诗隐隐有些担心和怀疑。
　　黑无常安置好容凤后走到无尘面前，“宗主。”
　　“他情况如何？”无尘问，倒了杯茶，发觉已经是冷茶，还是喝了一口，苦得难说滋味。
　　“下了针，昏睡了。他本身就有郁结在心，心力交瘁，加上受到惊吓，恐怕醒过来之后，或许会精神失常。”黑无常瞥了眼无尘平静得过分神情，道，“宗主。”接下来无话。
　　无尘也依旧沉默，一口一口的苦茶，渐渐地苦了心。
　　黑无常默默无言地陪着，不多话，也不多做一个动作。
　　“黑长老，我想去见一个人。”
　　“宗主的事，宗主可以自己做主，只要别忘了自己的责任。”黑无常难得的语气放到了最温和的境界。
　　“好！”无尘随手拿出小盒子放在桌上。
　　黑无常怔了一下，严肃地问道，“宗主，你哪来的这个盒子？”
　　“黑长老认识？”无尘正经道，“正好我打不开这个盒子，黑长老有没有办法？”
　　黑无常看了眼盒子，再看了眼无尘，道，“这是传闻和藏宝图有莫大关系的月昙宝盒。”
　　“藏宝图？”无尘有些波动，“你是说藏宝图在这个盒子里？”
　　“有这种说法。藏宝图和一个打不开的盒子有关。但到底是不是藏宝图就在其中，不得而知。”黑无常的表情愈加严肃，几乎要黑云压天，“但这个东西不应该在这儿。宗主，你从哪儿得到的？”
　　“师……师芸姬送的。”无尘见黑无常那么认真，也不得不严肃起来。打不开的盒子，就算里面有藏宝图，不也是枉然。
　　“师芸姬？她不是死了吗？”黑无常的表情已经沉得风雨欲来。
　　“可以这么说吧！”无尘淡淡一笑，“对江湖而言，师芸姬死了。秋水宫没有师芸姬，江湖就没有了。”
　　黑无常没闲心和无尘说那些，道，“她为什么把这个给你？”
　　“我也不知道。”无尘反而只是怀疑，这个盒子里真的有藏宝图吗？如果有，为什么师芸姬要给他？那天她说藏宝图从来没有任何人得到，如今给自己这个盒子，到底什么意思？
　　“据说当年凤如卿和乔玉蝶大婚当日，师芸姬曾于众人面前，将盒子赠与凤如卿为新婚贺礼。”黑无常的目光冷冷淡淡地定在无尘身上。
　　无尘看不见，却还是感觉到了，黑无常已经指示出，自己就是凤如卿。无尘依旧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说完起身，“这个盒子我还是自己保管吧。”无尘之前本打算交给黑无常保管，但现在看来，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可以作为诱饵，交给黑无常是不成的。
　　“宗主，你要去哪儿？”黑无常问道。
　　“我先看看沁心姑姑和沙姑娘。”无尘道，“有些事问她。”
　　黑无常没多说什么，用轻功一直送无尘到客栈外，才道，“宗主小心既是。”说完已经一闪身消失了身影，返回山上。
　　无尘来不及回应黑无常，一个人进了客栈，沁心刚刚醒来用药，而沙绮娅据说还没醒。
　　无尘看了回沙绮娅，询问了白无常病况，放心交给白无常和青瑶之后，才去沁心屋内。
　　宫蠡端着空药碗出去，无尘进门。一见无尘，沁心眉头的阴郁突然沉重，客气道，“少宫主。”
　　“沁心姑姑，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本不该劳烦，但是……我还是想请你跟我说说我以前和师父的事，可以吗？”无尘很恭敬地请求。
　　沁心点点头，“我也一直有很多事需要告诉宫主。”
　　无尘做好，帮沁心压好被子，这才放心，“沁心姑姑，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宫主是什么人，或许奴婢不如少宫主你看得清楚。”
　　无尘有些不解的模样，“沁心姑姑不是跟了师父二十余年吗？”
　　“但能走近宫主心的，只有少宫主。”沁心慈爱的目光望着无尘，道“宫主从来就不信任任何外人。奴婢看得出，虽然宫主偶尔对少宫主严厉，但对少宫主还是宠在心里的。”
　　无尘微微点头，说师芸姬是这样的人，他一点不怀疑。
　　“虽然我对宫主和前少宫主的感情知道不多，但可以确定她们感情是真的很好。宫主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让人避之不及，和老宫主的感情也不亲，只和前少宫主比较亲昵。前少宫主很活泼，宫主一直很冷清，明明两个人性格和给人的感觉都完全相反，却又亲近，应该是姐妹情深吧。前少宫主被逐出秋水宫后，宫主经常出任务，每次都会很快完成，但不会立刻回宫，奴婢想是去找前少宫主。前少宫主出事前那段时间，宫主还经常在做些小孩的东西，估计是给那个孩子准备的，但没来得及，后来就全给少宫主了。”
　　无尘无言地点头，分不清这些事实到底会影响些什么。师芸姬不是个无情的人，在无波无澜的表情，冷若冰霜的表象之下，她的感情大概是最炽烈的，只是她的温柔只给她觉得值得的人吧，才让人觉得她冷绝。
　　沁心有些悲悯地看了眼无尘，“所以我想宫主对你好，有部分是因为前少宫主那个枉死的孩子。所以表面看来，宫主对你的好，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才会有人怀疑你是宫主的孩子。就连当时已经跟了宫主一年多的奴婢也奇怪过。但奴婢现在想，少宫主其实把你当做她的侄儿吧！是宫主最亲密的姐姐的孩子吧。”沁心叹息地摇摇头，“不知道少宫主还记不记得，少宫主七岁之前，宫主还没继承秋水宫的时候，她总是最疼你的。少宫主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那也是奴婢第一次见到宫主笑。后来少宫主开始学武，被老宫主罚，是宫主陪你；你受伤了，是宫主照顾你……我也是那时候才开始相信宫主她是个人，而不只是个杀人的魔鬼。”
　　无尘眉间多了丝丝清愁。她对凤如卿的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移情而已！所以两个孩子只留下一个，因为师红绡的孩子只有一个，那为什么是自己，巧合吗？可那个死去的孩子，自己的手足呢？葬身狼腹，师芸姬真的好狠好绝。纵然是爹对不起师红绡和那个无辜的孩子，可自己的手足，不过襁褓中的婴儿，到底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还是还有真相。
　　她对自己好自然无法否认，否则，自己怎么会在年幼时候就下定决心和她在一起。温柔如梦的她，和江湖上传言的雪杀是多么不同的人。大概师芸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温柔时候的模样，美得让人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