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浮生易梦

43、第四十二章 有分有合

　　“她没交出解药！我不能让她走。”无尘看了眼面色苍白，一直痛得嘤嘤低泣的乔玉蝶。“不交出解药，我不会让她离开。”
　　冷墨轩还想开口解释，背后却突然刺疼，陡然明白了。“你……”怎么会？话没完，一阵眩晕袭来，冷墨轩来不及问的话陷入黑暗中，整个人如同木偶般往雪地倒去，但还没来得及触地就被白衣人抱住。
　　“走！”令一下，白衣人随手洒出毒粉，瞬间不见了身影明显这人的神出鬼没已经到了一定境界，恐怕只有冷墨轩和黑白两位长老能和她一教高下。几名水绿色衣着的人也跟着飞跃而去。
　　无尘本来要去追，却听到碰的一声，回头见乔展和乔玉蝶都晕倒在了雪地中，忙回头查看乔展和乔玉蝶的伤，自然也没机会再追去。
　　无尘扶起乔玉蝶和乔展横放在马上，自己骑着另外一匹冷墨轩的马，牵着后面的马进了鬼门。
　　一只歇在白雪上的白鸟，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一切，接着跟在无尘身后飞进了鬼门。
　　鬼府，江湖传言，这是个只有死人能进的地方，一个如同地狱般恐怖阴森得地方。然而，鬼府实际上却是个山水清秀，四季如春的小山，没有什么恐怖阴森，有的只是人间仙境一般的如梦似幻。桃花如霞，一株巨大参天古木，枝繁叶茂，叶红如枫，望远如火。
　　“两位长老，如何？”无尘等黑白无常出来，随手斟茶两盏，分别送到两位眼前。
　　黑白无常依旧是当初那似乎仙风道骨的模样，别开穿着和头发，一样的容貌，不同的气质，同心一体的双胞胎。
　　“宗主客气。”白无常笑嘻嘻地喝了一口，茶水不是一般的绿色，而是嫣红如血，不见丝毫杂质，有一股幽幽的清香。
　　“似乎宗主泡的血茶别有味道。”黑白无常虽然很会吃，但其实在泡茶做饭上，相当敷衍，冷墨轩也是一样。亏得无尘能择善从之，其不善而改制之，从这几个人身上学会厨艺，养伤那段时间，自己学会了泡茶。
　　无尘淡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茶是用那古木的红叶晒干所泡，茶叫血茶，树却叫永枫，倒是如其名，四季永枫红，不见开花，不见结果，一直就只是巍然繁茂。
　　黑无常问道，“宗主如何救了他？”对于茶饭，他从不挑剔，就算挑剔就不会说半个字，当然若是好味道，也不必期待他会赞赏。
　　无尘知道这个他不是乔玉蝶和乔展，“在慕容山庄。”从黑白无常看到那个人时候极强的情绪波动，无尘自然知道冷墨轩当初所言不虚。这个灰衣人对黑白无常两位长老很重要。
　　“是吗？”白无常还是笑得自在轻松。“他原本该是上一任宗主。可惜当年突然失踪。”
　　无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么，我真的是他的儿子”
　　“或许是！”黑无常道，总是平稳的语气似乎只是陈述。无尘略有不解。
　　“至少你们是有血缘联系的。”白无常笑着解释道，“和仙家传人必然是每一代族长的女儿不同，鬼府的传人靠的是某种机缘。不一定是亲身子女。只要是从很久以前那一脉血脉传下来的，就都有可能。更有可能一两百年没有一个继承人。”
　　“鬼府阎罗需要一定的机缘才能苏醒。”黑无常又只是一句话。
　　“所谓机缘就是死而复生。”白无常补充解释，“你的失忆就是因为以前的你已经死了。过了彼岸忘川，即便同一个躯壳，你也是一个新的人。”
　　“我死过一次。”无尘只是淡淡地笑了，“我死之前是什么人？”
　　黑白无常同时微微愣了一下，连茶盏抖动的都是整齐一致的。
　　见黑白无常很久不出声，无尘也不等下去，放下茶盏，“凤如卿？！”
　　“是。”白无常应了声，总是笑意波澜的脸上平静得像是无波的湖水。
　　“凤如卿的师父是秋水宫师芸姬？”
　　“对。”白无常又答，黑无常一直默默无语地喝茶。
　　“凤如卿娶了妻，是乔庄主，还有个儿子，就是乔展。”无尘的语气也是平淡得像闲话家常。
　　“应该是。江湖上人尽皆知，当年秋水宫和乔家庄联姻。”
　　“凤如卿怎么死的？”
　　“……”白无常顿了一下，“过去的事，何必追究！”
　　无尘微微勾唇，淡淡一笑道，“凤如卿不是自杀的吧？”
　　“算是。”黑无常冷冷地插了一句。
　　“为什么？”无尘倒是好奇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是真的？
　　“甘愿求死，不是自杀是什么？！”黑无常的语气冰冷，隐隐有些怒气。
　　白无常哈哈笑着打破突然冰冷的气氛，放下茶盏道，“如果他不死，怎么会成为鬼府的主子。呃……宗主……茶还有没有？”白无常笑嘻嘻的，一张老脸倒是有些讨喜，像个老顽童。
　　无尘淡淡地笑着，再给他斟了一盏，知道白无常是岔开话题。黑白无常里面，总是一脸笑意的白无常其实是最难缠的，黑无常虽然总是冷着脸，话也少得离谱，但向来直来直往，白无常却是经常打哈哈，一笑带过。
　　“多谢。”白无常笑着继续喝茶，提起另外一个话题，“那死小子呢？”
　　“被秋水宫的人带走了。”无尘其实很好奇那个白衣人若真是师芸姬，她带走冷墨轩做什么？而且那白衣人给他的感觉，似乎和当初那个与他交手的师芸姬不是一个人。秋水宫的宫主不是水姑娘吗？难道那是水姑娘？但感觉和平时的她不一样。只是如果是水姑娘，相信冷墨轩的危险会低很多。
　　“秋水宫！”黑白无常不由得对看了一眼。
　　“估计是水姑娘。”无尘觉得这么说，两位长老回放心些。
　　“水丫头？冤家！”白无常笑得皱纹都散了，“不会死的。别担心他了。那小子命大着呢！”
　　“那就好。”无尘对这件事下了结论。“那么……凤如卿甘愿求死的原因是什么”无尘吧话题拉了回来，不动声色。
　　“对了……我们还要去配药。”白无常突然起身，拉着黑无常咻地脚底生风不见了人影。
　　无尘摇摇头，“看来他们是不会说了。”即便此刻确定自己就是当初的凤如卿，无尘还是觉得是听故事一般。虽然以前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不觉得那是自己的事，但无尘却怀疑凤如卿甘愿求死，必然是为了谁。这个谁……是乔玉蝶吗？应该不是。那么……对凤如卿影响最大的人，应该只有一个——师芸姬。
　　无尘不经意地长出了口气。是师芸姬吗？那个一个见了一面就永远不会忘记的女人，一个不单是个女人的女人。无尘放下茶盏，心头不禁有些唏嘘，师芸姬，简单的三个字，魔障一般地缠绕着自己。
　　乔玉蝶和乔展很快就被解了毒，但按照鬼门规矩，不能让他们随意走动，无尘也就只带着他们在属于他的小院里走走。
　　鬼府没有什么生气，因为没人，加上树木繁多，也不见细致打理，虽然别有韵味，但也同时显得阴森了很多，只要一到黄昏，就不负鬼府之名。
　　“如卿哥哥，你现在住在这儿吗？”乔玉蝶问道。
　　“对。”无尘依旧是温柔浅笑，“展儿——”
　　落在后面的乔展慢慢地走上前，没有答话，到现在，他还是从没叫过无尘一声爹。
　　无谓地说着些话，基本都是乔玉蝶说无尘答而已。无尘不是不去想乔玉蝶和乔展曾经受过什么苦，而是……他不愿再提起那些事让乔玉蝶伤心，对她的愧疚，他一颗额不敢忘记。
　　到了夜里，乔玉蝶和乔展都是回各自屋子休息，两人的屋子是挨着无尘的屋子的。
　　夜半，无尘却始终难以入睡。那个被认定为既是不是自己的爹也和自己有一定血缘的人还无法苏醒，黑白无常如今还是没有任何办法。今夜是月圆之夜，月光的清辉穿透树叶洒下斑驳。
　　无尘没有挑灯，就着透过窗户的稀疏月光，手抚摸着玉箫的裂痕。这支玉箫，看来真的是师芸姬给自己的吧，想来师芸姬对凤如卿是有感情的，才会把这玉箫送她。抚摸着箫穗，无尘的手移到了那颗温润的玉珠，之前在慕容山庄的争斗中被扯断了，无尘自己连上了，只可惜无尘的手法不熟悉，看上去重新连上的痕迹很明显。
　　月光依稀，霜寒露重，无尘竟然觉得冷了，那是从心底溢出的冷，还有无尽安静里的寂寞的冷。
　　“永月——”无尘不经意地呓出口，才发觉心头一股酸涩似乎盘桓了很久。曾经他以为会和她、朔夜、莫念成为一家人，但如今一切可笑而遥远。
　　永月在哪儿？在干什么？无尘心底刺痛了一下，看了那些书，还不明白吗？永月要去的地方……和自己背道而驰的方向。只是现在，还有勇气去找她吗？无尘的答案显而易见，不是敢不敢，而是必须去。
　　第二天一早，无尘将玉珠里的药取了出来，交给黑白无常二老。
　　黑白无常看了那药，两张脸都僵住了，“你哪儿来的？”
　　“一位故人给的。”无尘道。“你们试试能不能救他。”
　　黑白无常对望一眼，之后还是白无常开了口，“这药能救命，却不解毒，何况没有药引，一切都是枉然。他不需要！宗主还是留着吧，以防不测。”
　　无尘犹豫了片刻还是收回了，“两位长老还没想到解毒的方法吗？”
　　“快了！其实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醒，只是恐怕他醒来会比睡着痛苦，所以我们反而是下药让他一直沉睡。”白无常捋着胡须，“他先中了相当厉害刁钻的毒，后来又有人以别的毒抵制，这两种毒在体内对抗，三年五载内，他绝对不会死，宗主完全可以放心。”
　　“这样也好。”无尘倒是对这个灰衣人不急。“我打算再出门一趟。”
　　“这个我们知道。”白无常说完，黑无常拿出一个小竹筒双手递给无尘。
　　无尘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小卷纸，只有个地点。“沙雪镇。”署名没有，背面有鬼门的标记。无尘多看了几次，“会是墨轩来的吗”
　　“字来看是。”黑无常道。
　　“但不确定。”白无常笑着答话，“有个人很会模仿他的笔迹，绝对以假乱真。”
　　应该是水姑娘吧，无尘很肯定这一点。“当今皇上给的信，你们二老看过了吗？”无尘将纸卷卷起，放回小竹筒。
　　“看过。宗主可以自己决定。”黑无常冷冷地道。
　　“好！”无尘点头，“我去一趟沙雪镇，反正都要去的。”无尘是不知道慕容于彦是否真把凤如卿当兄弟，皇家的亲情总是危机四伏，但若是真攸关天下百姓，他也不得不插手。
　　“乔姑娘和乔小公子怎么办？”白无常笑问，“你要带上吗？”
　　“不必！”无尘道，“如果他们愿意留下，就希望二位长老好好照应。若是他们要回乔家庄，也劳烦两位长老确保他们安全。”
　　白无常点了点头，“好。”
　　无尘和乔玉蝶、乔展辞行。乔玉蝶一脸不相信，眼框一红，眼看就要落泪。
　　“蝶儿——”无尘忙安慰道，“我办完事立刻就回来。等这件事一了结，我们一家就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乔玉蝶犹豫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如卿哥哥，一定不能再丢下蝶儿，否则，蝶儿就算死，也一定追着你。”说着，乔玉蝶突然抓起无尘的手，狠狠地咬下去，分不清是怨恨还是决绝。
　　无尘虽然被她的举动吓到，但还是忍着痛任她。直到乔玉蝶松手，无尘的手臂已经被血珠子染红成一个红圈。
　　无尘对乔玉蝶仿佛无助却又恐惧的眼神禁不住可怜，抬手轻柔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不会再负你。”无尘看了眼乔展，“展儿，照顾好你娘。”说完，无尘松了乔玉蝶的手，接着很快提着包裹离开了鬼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