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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十章:群情激愤灾民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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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灾的钦差是派下来了,可没见着赈灾,动静却闹得不小。
天色初明,抚州城门大开,寂静的围城忽而喧闹起来,一拨一拨,一群一群的破衣烂衫的叫花子涌入城内,四个城门,四个方向,街道都被堵满了。
“天理何在?处死太守,还我青天!”这是在为黄伟胜不平。
“惩办钦差,还我赈灾银,万岁英明!”这是在为自己呐喊。
这些老百姓,此刻正是义愤填膺,咆哮着指责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他们一路走来,抢了乡绅富豪的宅子,砸了县衙的门庭!
四街的人不断向抚州府衙围拢,惊醒了晨梦中抚州的平民,带来的是更多看热闹的人。
抚州太守一早起来去往大牢,为的是押解罪臣黄伟胜去行刑。太守大人心情大好,一向看不顺眼的黄县令终于可以除之而后快,还是奉了钦差大人的意思,嘿嘿,名正言顺!
四面传来的呐喊声太守大人真相不明,黄伟胜已经被押上囚车,面无神气,后面的师爷听到喊声掩面哭泣,哀嚎不已!
“大人!”师爷有多少话却也说不出来,只喊了这么一句,胸中之气再也难以平息。
太守听了前去打探的人汇报之后,面色酱红,暴怒的大喊,“快来人,护住两道,阻挡贱民来犯!”
这太守竟早有准备,加派了人手压制灾民!
“黄大人,黄大人!”走在前面的的灾民一看到押解黄伟胜的囚车就喊了出来,愤怒不平换成了悲伤怜悯。
“乡亲们,冲啊,咱们不能眼看着黄大人这么好的官枉死!”
群起而纷上,百姓与官差扭打在一起,场面陷入混乱,鞭子棍棒,抽打在无辜人的身上,黄伟胜心疼不已。
那些一贯作恶的官差们对这群贫民,毫不手软,轻重不分。
黄伟胜扯着嗓子喊话:“乡亲们,百姓们,不要哭泣,不要闹事,能为乡亲们而死我黄某人死而无憾,私自开仓放粮触犯国法,黄某人死不足惜!乡亲们不要伤心,要团结起来重建家园,朝廷不是奸贼的朝廷,咱们的皇上是明君,你们一听要与奸贼抗争到底,若是可以,告到京城也要弄回救灾的粮银!”
“黄大人,黄大人!”灾民们嚎啕大哭,有的甚至匍匐在地,慢慢的,所有的老百姓,一个接一个都下跪,刑场下面,黑压压的围满了一片。
老天无眼,不是说飞雪可鸣冤么,为什么此刻却是云淡风轻呢?围在刑场的灾民静默下来,默默流泪,等待黄伟胜的家属送最后一程。
哒哒的一阵响声从远处奔近!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杀不得,杀不得啊!”可怜程沐这个文弱书生一路马蹄声急!
刀下留人?这酸老头怎么来了,国舅爷可是说非杀不可的!哼哼,想救也由不得你,太守冷笑,取出令牌,扬声喊出:“时辰已到,行刑!”
行刑?行刑!刀起头落,千钧一际,终究是断送了贤臣的性命!
时间之轮为之停息也道不出每个人心中的哀戚!
抚州太守当即被程沐下狱,严刑审问之后决定押赴京师定罪。
太守自以为有国舅爷撑腰,对程大人的审讯颇为不屑,熟料国舅根本就是想借刀杀人,衙堂上一片吵吵嚷嚷,太守之为有辱朝廷,所说之词不堪入耳。
国舅爷不可过河拆桥啊,下官只是遵从您的指示办事啊什么的全都喊出来了!程大人冷笑,看来抚州太守这奸佞小人只是草包一个,从此人着手定不负皇上所托,叹只叹为除奸党,大周折了一员贤臣。
张际诚也头疼抚州太守闹心,本来就想借天子之手除掉此人,没料到程沐那个老东西敢跟他叫板,不肯就地处置,执意要押送进京审判。偏偏抚州太守这个草包口无遮拦,惟恐夜长梦多,只有亲自除掉他!
抚州太守就被关在府牢中,张际诚左思右想,心生一计,支开程沐,趁程沐到其他地方放款赈灾视察的空当,进入大牢将太守灭口。
张际诚拔出匕首,用全身的力气压制住倒睡在干草上的抚州太守,斜嘴冷笑,“哼,不要怪本官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了,口无遮拦,不杀了你本官怎么放心呢!哎呀,说起来你也算死有所值了,这么些年以来,本官可带你捞了不少银钱呢,你的家人几代都可以衣食无忧啊,哈哈哈!”
“哼哼,这可是国舅爷亲口承认!”被压制住的抚州太守突然间就翻身而起,张际诚惊吓中看清此人并非太守,心道不妙,中计了!
顷刻间,明明已经被清除干净的大牢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本应在外地的程沐率头出现在这里。
“圣旨到,张际诚接旨!”
张际诚真以为程沐是突然接到皇帝的圣旨儿赶来,心下还想着怎么将此事糊弄过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国舅贪污国银,残害忠良…………证据确凿,就地处死!”
程沐随口念完却并未出示圣旨,张际诚立刻大闹,斥责程大人假传圣旨,污蔑皇亲国戚。无奈,程沐那里人多势众,此时此境,哪儿还有反抗的余地!
为了安抚民心,程沐斟酌再三决定冒险第二天一早在菜市口处决国舅,然后亲自押解抚州太守进京,任务圆满完成,其他的事,皇上另有安排。
临到断头台,张际诚也不相信程沐真敢杀他,怪自己不该不听父亲的劝告,不知收敛,自以为是,一时大意,中了杜承轩那小儿的算计,悔亦晚矣。
程大人一路提心吊胆,连跑带赶的奔回京师,路上几行人追杀都被逃过劫难,幸亏皇上算得准,早早就给他派了两个大内侍卫。不然,小命休矣!自己为官多年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凶险,不过,替皇上办事,也算值了!
果然,国舅获罪处死的消息在朝堂上一公布,侯门贵族一下大乱,人人自危。
国公张道远长跪在宫门外,大呼:“我儿冤枉!”
太后通过后宫不断给杜承轩施加压力,连不过问世事的太皇太后也不免对此事询问再三!
杜承轩好不容易找个突破口,岂肯轻易罢休,再派了谭大人,张大人为钦差去南方赈灾。命程沐和哈德全从抚州太守的供词追查起,下级揭发上级,一下子又牵连了几个大臣。
心中有鬼者才会惶惶不安,一干人等都急着抹干净自己从前的罪迹,谁还顾得了去保谁!皇上真真是狡猾,一面在京中暗查,一面又在远地主动出招,打得他们个措手不及,谁能想到,堂堂国舅,说杀就杀了呢!
罪臣处死,或许稍微平民愤,只是,这灾难之害非一时半刻能解决,仍旧沉浸在痛苦中的百姓们怎么能轻易舒心平静。
当然,普通百姓都是老实之人,除非你摧毁了他的信仰,不然他不会恨你,意外之外,倘若被别有用心之人,鼓动一些不安分的蠢才,聚众闹事,不可避免就会有气愤中的百姓起来响应!
天下安而不定,和而不平处比比皆是,为君为官者,哪有那么简单!
这不,您瞧街上,可就不一般。
一群七八岁,十来岁的孩童追打着,拍拍手,围成圈,高兴的唱着歌谣:
“元启皇,真荒唐,不问缘由杀贤良,谁人还敢为善良……元启皇,心眼盲,不见百姓苦断肠……元启皇,枉为王,天翻地动真龙现,大周江山从此亡……”
抚州城内,一条破街小巷,两个懒汉,一胖一瘦,一边吃酒一边白话。
胖子进屋端了一盘花生一碟腌瓜加菜,拍了瘦子的肩膀,压低了嗓音:“喂,听说了没有,现在街上四处传言当今皇上不是真命天子,老天不满,派九龙下界来惩罚,南方才会有那么大的洪灾!”
瘦子一脸不信,不对,是不屑:“莫要胡说哦,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再说了,洪水成灾是雨下的太多了,跟当今皇上有什么关系?”
胖子歪了一下脸,不甘心,不满意,不愿意放下这个话题:“怕什么,老子也只是跟你说说而已,你没听读书人说过么,君主不明则天神不护,说不定真的是老天爷怪罪。”
瘦子还是没把这事放进耳中,听进心里:“那又怎么样,咱们能怎么办吗?咱又不当官,不为王!”
胖子砸了一口酒,眯着眼,辣的伸出舌尖,骂道:“咳,你他娘的没出息!”
瘦子回骂道:“那你他娘的有什么出息?”
这一句就着道儿了,胖子神秘道:“想不想干点儿大事?”
“怎么干大事?”
两人一阵耳语,瘦子越听越惊,压低声音闷吼道:“你他娘的这是造反,要杀头的!”
胖子对着瘦子又是一阵耳语,最后才自信满满的宽解道:“放心吧!”
胖子把事成后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瘦子似乎有些心动,点头答应。随即,胖子带着瘦子去聚集其他人,打个照面儿。
这胖子说的可不是简单的事儿,他是想拉拢瘦子和他一起,带着城里的反抗之民,与城外山上的响马来个里应外合,把个抚州城攻打下来。
卜易嘴上嚼着一根枯草,看着街上的人,忽而觉得个个脸上都他娘的透着诡异,心里大骂不止。
本来此次南下是为了点儿江湖纷争,偏偏赶上大灾,带头大哥善心大发,不肯回山了。他卜易不做坏事就够了,为善施德还是要极大的耐心的。
方才大名鼎鼎的司马公子突然找他密谈,直说得他胆颤心惊,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能着了别人的道儿!
卜易回到抚州城外临时占据的山上,带头大哥正召集了十八方兄弟在会谈。卜易这个小白脸痞子书生一直是带头大哥的座上宾,一见他回来就热情招手看座。
卜易扫了一圈在座的人,都是远近山头的虎豹狼头,好坏都是个人物,顿时心生反感,告罪一声,拉了带头大哥进后堂私谈要事!
良民易于认命,可这灾荒之年,不甘忍受的人更容易爆发,九龙江一带大水毁良田破屋宅不计其数,无处安身的暴民们聚山为王,烧杀抢夺,毫不见怜。
半月之内,两岸四方的山匪恐怕增加了三两万!
加之当地官员只知强压不知安抚,救灾又不尽心的政策,更引起民愤,又不知何人趁机散布谣言,山匪暴民更加猖狂!
攻打州城之事已经不知道最初是从哪里传起得,反正跟起来回应的人不在少数,而且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大头大哥正和各山头的老大讨论作战部署和指挥,心里美滋滋的,他其实想得很简单,就是打一炮,退回来,抢些钱财粮食救灾而已。
卜易和带头大哥两人在后堂谈话,外屋的人都退出去,稍后再谈。两人进去半天没有响动,忽听得一声暴吼。
那带头的莽汉大哥粗声骂道:“去你的,小崽子,老子占山为王,强抢也不过是为了劫富济贫,这如今南方诸州受灾,让那些狗日的富户放点儿血又怎么了?哼,哪个叫他娘的财大气粗,吃饭不干人事的!你要是看不惯,你可以先回去!”
卜易再次出语相激道:“你他娘的就是有私心!”
莽汉大哥怒了:“老子要是有私心,老子就不得好死!”
“那你告诉我,前个儿找你密谈的那人到死是谁?”卜易知道大哥已经上道了,继续说道:“你劫富济贫我可以理解,可以帮你,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带着兄弟们攻打官府,你他娘的这是造反!”
“那些狗官就知道欺压百姓,老子只是想去教训一下,老子造什么反?”莽汉大哥有点儿心虚,神秘人找自己谈判合作之事怎么会被他小子知道?
“你知道来找你商谈计划的那个人是谁吗?你了解对方多少,聚山为王和朝廷对抗,你想让所有的兄弟都陪你去死吗?”
那莽汉闷声没有回骂,低头在心里思量。
见大哥把话听进了几分,卜易语重心长道:“大哥,咱们和山匪强盗不一样,咱们是江湖人,朝廷多少有点儿放纵,可若袭击官府,就会惹来军队的围攻了,大哥想过没有?”
莽汉终于有些回心转意,“那,那,那依你之言,咱们该怎么办?”独独提出一点儿道:“要叫哥哥一点儿事都不做那可不行,凭什么让那些狗官快活,老百姓受苦!”
“不是不做,只是要选对方式,咱也想做一方豪侠,对不对?”终于说服了大哥,卜易算是放下心来。
这莽汉大哥,单凭了义气二字和豪爽的性子服众,让卜易这么一说,脑子也没那么热了!旋即二人商讨该如何帮助灾民,又不与朝廷相抗!
回头干干脆脆的回绝了那神秘人的要求,也拒绝山匪强盗的合作,带来官府钦差招安!
杜承轩那头兀自忙乱,忽收到密报抚州一带的灾乱更是头疼不已。
此番邀请司马公子出山本是要他回京帮忙的,岂料未达京师先遇这些烦乱,只好让他先停留下来尽力处理,也幸亏这一巧遇化解干戈。
那日,卜易被司马公子的一番说辞折服,如今劝得大哥去找官府,找清廉的官员合作,出人出力。至于劫富济贫一事,司马公子亲自坦言,只要不谋命作乱,朝廷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这场灾民与响马的动乱算是灭于摇篮中,有惊无险,只是,这方愁罢那方忧,毕竟涉及方面太广,一件一件的燃烧起来,真真是让人头疼。
京城派下来的钦差已经开始发放政令,着手放款赈灾,带领大家全力自救,灾情慢慢会受到控制。但愿那散播谣言之人就此了事,莫再生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