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相忘》凤颜云夕

55、第九章：奈何良臣独落寞

　　大雨不单浇得京师朝堂不安，洪水更让各地官员无有举措！

　　九龙江边，抚州，吉安县县城北，窝棚草屋林立，虽然破败可还透着温馨，有三个茅草棚前搭了台子分别发放衣物、药材和食物。

　　一个年轻人喝完手里的热粥，捧着碗感叹，“唉，黄大人真是好官呐，不但有先见之明，在洪灾之前救了咱们，还特地放粮，发药，又给咱们安排落脚的地方。”

　　这粥虽然清水多于白米，但是饥难中能喝一口热粥，嚼两口腌菜，亦是苦难中难得的美事。一排排领粥的人把汤水吸得吱啦响，似乎极其爽快，也有舍不得尽吞，慢慢品尝的，嚼着那稀稀落落的几粒米入口，也在享受。

　　这些人虽都刚刚从灾难中走来，失了家园，没了物什，可精神头都还尚好，除了一些病弱的比较苍白，窝在破屋里养病。

　　“是啊，是啊，黄大人真是难得的好官呀，朝廷要是多一些这样的青天多好，听说皇上派了赈灾的钦差下来，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回答他的是一个老妇人，她正拿着药包赶回去给生病的女儿煎药。

　　一个送东西到发放点的官兵听到百姓的唠嗑，忍不住，哈哈笑着，负着重物插几句话，“咱黄大人当然是好官，最重要的是要你们能安居，不要生乱。放心吧，朝廷的救济一下来咱们就不会那么窘迫，天天喝粥了，到时候就会想办法慢慢给大家重新建造住房家宅。你们看，这该死的雨终于过去了，现在啊，都是大晴天，好办事，只要大家齐心努力，不怕的。”

　　这小衙役儿，殊不知，大水过后的烈日也让人发愁！

　　旁边的百姓附和着点头大笑，似乎每个人都信心十足，这场洪水根本不算什么，一定能很快度过的。黄伟胜果真做的很不错，也许是老百姓是相信他，把他当做了领导，把他当做了支柱！

　　走到前面的官兵扯着嗓子催，“秃头，你快点儿，等着急用呢！”

　　“哎，来了！”那官兵乐着应了一声，提步赶上去，还不忘跟众人道别，“各位慢用，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去，记得大家互相帮助哈，千万要遵循黄大人的政令，莫生乱！”

　　谈笑中那官兵走远，其他人还是一步一步有序的领着救灾的东西赶回临时的家，这混乱的地方，竟有着几分和谐。

　　黄伟胜和师爷在灾区巡视，几步一顿，停下来和老百姓打个招呼，唠嗑几句，安慰、鼓励一番。虽然下了很多政策，做了很多抢救，基本上吉安县受灾的民众每人都有落脚的地方，有东西下肚。但是，往久了来说实在不行，他黄伟胜已经是在硬撑了。

　　对这件难题，除了黄伟胜，最清楚的莫过于身边的师爷了。

　　“大人，这情况恐怕不妙啊，舱里的存粮差不多用光了，灾民却越来越多，最近不断有其他府县的灾民涌进，朝廷的赈灾银两一时半会儿拨不下来，县里的豪商巨富又不肯资助，恐怕撑不了多久啊，要不，把城门关了，不要其他灾民流入？”

　　黄伟胜不无忧虑，无奈的叹气，“唉，那怎么行，都是我大周子民，做父母官的怎么可以狭隘，不能只救本县的，不管他人啊！”

　　黄伟胜声音拖长了，显得哀伤，有种无力感！

　　“可是，大人！”师爷还想再劝几句，这么多的灾民，是个多么大的负担，怕就怕吉安县撑不下去，连本县的都不能保全！

　　临近的几个县城对救灾抗灾之事根本没有像黄伟胜这般上心，不联合商贾发民难才就是阿弥陀佛了。这黄伟胜也是多亏了司马公子提醒才有了先见之名，只是现在，越坚持，越力不从心！

　　摆摆手，黄伟胜阻止师爷再说下去，“容本官再想想办法吧！”

　　师爷走过去扶了一把一个停下来喘气的老人，老人明显是生病了，师爷暗叹，此苦说不出，大人还能想什么办法？其他府县的大人根本不听劝，不肯团结联合起来，莫不过再去求那些豪富乡绅！唉，难啊，老天！官仓是万万不能私自打开的，若不然就是犯了杀头之罪，太守大人在这个紧要关头竟然不在府衙，请示一直批不下来！朝廷什么时候才会派人赈灾？唉，难啊，大人！

　　师爷回到县衙怎么想都难以凝神，焦虑之下还是决定替黄大人去求求县里的那些有钱有势之人，丢脸不要紧，难堪不要紧，关键是能救人命。

　　“各位乡绅，各位员外，各位老爷，你们就当是发慈悲做善事，就多出点儿力，再捐点儿钱物吧，黄大人也是不容易啊！”师爷此刻一脸愁苦，提不起神气，没办法，求人就得低声下气。

　　方才还端着酒杯客气，满脸皮笑肉不笑的商客豪富们立刻就黑了脸，一个个沉声闷气，师爷说了几遍，耐不住的尴尬，根本没人理他的祈求。

　　“各位，各位，小可给你们跪下了，求各位老爷帮帮忙忙好不好，这是救人积德的善事，求求各位，都是一个县里的老百姓，不能见死不救啊！”师爷硬着脸皮非要他们给个答复。

　　这一下可把人给得罪了，激怒了，撕破脸了，其中一个人更是暴起！

　　“哼，师爷，救灾自有朝廷来办，靠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成事？先前黄大人不是已经来过了么？我们的钱也都是血汗钱呐，得之不易，已经出过资了，却再而三的跑来讨要，难道我们自己不吃饭，不活命？”

　　“洪灾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我们自问已经尽过力了，但是，黄大人硬要揽管不起的活，这么大的担子凭我们小小的吉安县怎么挑得起！”

　　“他人死活与我们何干，这灾年里自顾不暇，你可知道大雨洪灾害得我们的生意损失了多少？哪有那么多钱才给你去帮那些贱民，我还想谁来帮帮我呢！”

　　“说的就是，师爷回头就劝黄大人自求多福吧，其他府县的大人怎么不见像他那般多事，人家还不是好好的做着父母官！”

　　他一言，我一语，一句句，一声声，压得师爷不能辩驳，无言以对，愣愣的呆在那里，直到人都走光了，师爷才回过神来，离开客栈，急急的回县衙去找黄大人。他不知道黄大人已经来找过这些人了，必定也是受了一番责难罢，该怎么办呢！

　　离县衙还有一段距离，迎面来的衙役们都推着一车又一车的粮食，师爷拦着人胡乱的问话，句子都没讲清楚就乱了心神，提起脚步飞快的跑回县衙，太急，跌了一跤连滚带爬。

　　“大人，大人，不能呀，这可不能呀！”师爷带着哭腔求黄伟胜，企图拦下往官仓外运粮的人。

　　黄伟胜严肃而不耐烦的推开师爷，“走开，走开，师爷不必多说了，本官心意已决，救急要紧，到时候本官自行请罪便是！”

　　师爷连连叹气涨红了脸，青经凸起，跳动了两下，把心一横，跟黄伟胜一样亲自上前帮忙搬运粮食，豁出去了，大人要死也得让他作陪！

　　黄伟胜愤怒了，真的豁出去了，有什么比救助老百姓更重要？他就不信皇上不明白这点！

　　就在师爷的前面，他去求的那些豪富，居然每人扔给他二两纹银，说是买个安宁，省得天天闹心，言语讽刺挖苦至极，不捐就不捐，何必侮辱人！

　　拿到粮食的老百姓欢天喜地，连呼黄县令是青天老爷，这个时候，有谁知道，黄伟胜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家里，棺材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