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三章-史家公子请小心 ...
-
史进一直在想，汤隆被杀那日约他在抱月桥下相见的“故人”究竟是何人。
他离开师父身边独闯江湖还不过半年，虽在江州停留得久些，可以称得上是“故人”的也委实没有。
虽然“故人”是假的，可史进还是总惦记着去赴约。
既然有人想见他，他总不能不给人家见。
所以当同样的字条又经由小二交在他手里的时候，他甚至是跃跃欲试的。
是夜总算没有尸体。
可也没有半个人。
史进坐在桥头四下里张望。
三更的梆子响了。
史进觉得困了。
见过他的人都难以想象，如史进这般精力旺盛的少年也会有困倦得睁不开眼的时候。此刻他就像襁褓中渴睡的婴孩一样，垂着眼睫，头颅一点一点地，那警惕性实在已是十去其八。
就在这时，“那人”终于现身。
黑暗里一只手无声地探过来，动作快得成了一道白线，须臾间已到了史进后颈。
那真是叫人过目难忘的一双手。十指修长，关节柔软灵活，若非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便只可能属于天下最巧的匠人，只因这手太细致，仿佛连杀人也可以做成一桩再艺术不过的事。
此时它就在史进脖颈要害之处毫厘之外。无论是一记手刀下去，又或是握碎指掌中颈骨，都仿佛是最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这样绝世无双的手却落空了！
不仅如此，“那人”此刻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因为他自己的后颈也已经被剑鞘牢牢抵住。
“你是何人？”史进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问道，“我们从未见过，你可莫要说是你约我来的啊。”
“那人”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史进见状，也收了剑笑起来。
“那人”奇道：“你笑什么？”
史进一本正经道：“你既笑得，我如何笑不得？”
言语间干戈化尽。
大好的月色之下那来人转过面孔来——是个其貌不扬的瘦弱男子。虽然貌不惊人，一双眼睛却机灵得很，叫人印象深刻。
“敢问……”
那瘦弱男子抹一抹狡黠的两撇胡子，得意道：“在下时迁，刚才多有得罪，史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饶恕则个！”
他的样子实在俏皮，看得史进心情大好，遂爽快道：“好说！”
二人嘻嘻哈哈一通，史进才想起问明他的来历。
那时迁依旧一副笑模笑样，歪着头道：“约公子月夜前来之人自然不是我时迁，在下只是受人之托来给公子传个话。”
“什么话？”
“此地不宜久留，公子当心，还请速速离去。”
**
直到史进回到客栈，还是不知那时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完那句话，时迁便如一阵烟一般凭空消失了，那样伶俐的身手，实在叫人瞠目。史进不禁觉得方才他是故意失手被擒，只为戏弄他一下再与他说上一句话。
他想，看来那“故人”是见不到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一直在阻拦他与那留书之人会面。
迈进门史进便要往床铺上倒。他现在只想睡觉。
可偏生有人不让他如愿。
一室漆黑当中，不速之客一招既出，史进已察觉此人与时迁断不相同！这招式中的杀气，简直已成煞气，竟然招招都是为取他性命而来！而史进俨然只有招架之力！
三十招瞬息即过。
那人招式愈发凌厉，也愈发的难以捉摸。
——他到底是用的拳法？还是掌法？为何史进堪堪避过他一拳，转个圈又碰上他五指如钩？
那人身法之快更是史进见所未见，便是那轻功诡谲的时迁在他面前怕是也占不到半分便宜。眼见他步步进逼，史进已退到圆桌跟前，身前的人影却倏忽而逝，转眼杀招又自背后袭来，史进不及转身，徒留一身空门！
千钧一发之际，史进抄起桌上茶杯向后一泼，那人一分神，旋即掀起桌布去挡，这一来一去，史进方才得以抽身，退回床边。
那人见这一波攻势未曾得手，也便停下动作。
史进却在这时开了口：“……是石秀哥哥？”
那人一愣。
史进又兀自摇头：“不，石秀哥哥没有这么好的武功。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错，在下正是石秀。”
这一开口，果然是石秀的声音。
却也与白日不同。
沉静莫测，锐意如刀。
史进微微一笑：“哥哥这般的身手，白日若在街上露出个十中之一，又何止收获白银十两。”
石秀沉静道：“我一出手你就认出我了可是？”
史进摇头道：“我若认得出便万万不会与哥哥动手。”
石秀道：“你根本也未曾动手，只是我在攻，你在躲。”
史进笑道：“那一杯茶泼得已是大不敬。”
烛火燃起，石秀一袭蛋青衣衫纤尘不染，唯有袖口一点水色氤氲——那是方才沾染上的残茶。他像是经史进提醒才想起这件事，抬起手垂眼去看。
那姿态真是好看，烛火中的剪影像一副画，与白日里那个朴素的卖艺青年全然不同。
史进道：“可惜我这里连杯香茗也无，不能向哥哥奉茶认错。”
全然不提盏茶工夫以前，石秀那一身的煞。
他只是问：“哥哥可是那留书人？”
石秀的答复来得不假思索，像是一直在等他问这句话。
“正是。”
“‘故人’？”
“不错。”
“我可以问哥哥深夜相约所为何事吗？”
“我来请你赴梁山大风堂。”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