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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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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看见一个比自己小的小个子正被四五个家伙围着揍的时候,他只是单程的想找人打一架发泄自己的怒气而已。
于是他抢过正在炸土豆小贩身后的刀,往正在踢那男孩儿的胖子背上就是一刀。接下来他并没有使出天马流星拳还是庐山升龙霸,但现场已经混乱成一片。先是那胖子大叫一声,接着被胖子绷得紧紧的POLO衫迅速的被鲜血染红,那几个小子要过来揍他却碍于他手上挥舞着那把还蘸着油腻的刀,最后他们全被路人送到公安局。只是他刚刚坐下来报了父亲名字就迅速的被送上警车,一个高个子警察把他快递回了家,在门口接他的父母紧紧的把他拥在怀里,怎么样都不放开。
那天杜复来睡得很香。他不仅仅喜欢刀划过肉的触感,更喜欢看别人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怒不可遏的表情,这表情像极了他每天必须吃一天要呕吐七八遍的药丸的表情。
“反正我都会持续不断的痛,让别人尝尝这种滋味又有什么不好。”他就是这么想得,也是这么做的。
杜复来证明了自己在学校不会受到任何欺负,甚至还有小男生才会有的攻击能力。可是父母仍然不放心他去上学,宁愿他每一学期只去学校两次,第一次是升学典礼,第二次是散学典礼。
所以他还是长时间的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家院子里发呆。
直到有同学来探望他。
这个同学只见过他两面,名字叫吴业。
“你好,杜复来,我叫吴业。”吴业拎着一个水果篮,局促的站在院子的东南方叫他。
“我知道。”而他则在树下懒懒回应,今天喝的中西医乱七八糟结合药丸,只是简单的吸气吐气,口腔里就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马尿味道。
“谢谢你。”吴业把水果篮里最大的一颗石榴递给他。
“谢我?”杜复来不明就里的扬起了眉毛。
“上次要不是你,我还会被我的亲戚痛殴。”吴业又从果篮里掏出颗桃子。
“我只是想试试看我会不会打架。哈哈。”杜复来躺在阳光底下,习惯性的接过吴业剥好的桃子,咬了一口又递还给他。
因为桃子综合了马尿的臊味,从这刻起,吴业变成了杜复来的朋友。
杜复来依旧不常去学校。吴业依旧常常被他所谓的亲戚打得头破血流。
那几年吴业找杜复来的时候,他身上都有明显的伤痕,额头上的伤刚好,鼻子就会被人打歪;鼻子被整型的搞定,眼睛又是充血的。
“要我找人教训他们吗?”杜复来总是一边吃甜点一边问吴业。自从吴业给了他那颗桃子之后,杜复来就爱上了甜点,因为甜腻的东西总是立刻能覆盖各种药物的怪味。
吴业总是摇摇头。
直到他们开始第一次偷偷学喝酒就喝到挂那刻,吴业才倾诉了自己的家庭故事。
故事很小清新,说不定大致将很多人会喜欢,梗概是:他父亲是个画家,他妈是个文艺女青年,他们结合生下他,他爸却因为创作灵感而远走他乡,一去不复返。
但是缺少了很多重要细节,真正的故事是这样:
因为吴业他爷爷算是军方很有势力的官员一个,所以他爸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梦想是纽约野兽派画风的小清新青年。却抵不过他爷爷的强势娶了富甲一方的某女。某女天生不易受孕,着急上火的爷爷又托人找了一个同是文艺女青年的他妈勾引他爸。他爸不明原因的不为所动,这种不为所动却勾起了文艺女青年的□□,经过折腾再折腾反复折腾后,吴业终于出世了。
但他爸爸却在他出生后远走他方,说是因为创作灵感,其实真正原因是他爸是个GAY,留下了吴家的种后就能投入无数男人的怀抱。而文艺女青年由此一役看破红尘,也不知所终。
吴业的爷爷从军中退下之后和富甲一方女合作的生意日进斗金,富甲一方家的亲戚们想着这个没爹疼没妈爱的玩意儿以后要占不少股份就陷入了各式羡慕嫉妒恨。
欺负他成了家常便饭,他最好去死。
“我真羡慕你啊,杜复来,你父母这么爱你,为你做什么都愿意。”醉成一滩的吴业醉眼朦胧的看着杜复来。
“上帝从来都是给了你一些然后让你用其他换。”杜复来抿了一小口酒,谁不比谁悲惨呢?为了这一小口微醺,自己就得吃上三大包塑料味道的药剂,在每日的凌晨三点十分至十五分醒来,冲到厕所吐二十分钟以上。
“反正我就是羡慕你。”吴业像溺水者一样抓住杜复来这块浮木,抓紧了之后就沉沉睡去。
五年后的某一天,杜复来忽然变成了和吴业一样没有家的人。当吴业飞车到他家时,看见的是每天都金壁辉煌的大厅里萧索坐着一人,看见他进来了也不说话。
一点都不像那个做什么都嬉皮笑脸的杜复来。
“喂,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吴业走过去盯着他,一会轻一会儿缓的拍着他的背。
“给我酒。”杜复来的声音和眼睛一样干涩。
“医生说这几年是稳定期,让你少喝酒。”
“给我酒。”这一次比上一次还大声。
“好,我给你酒。”
电视机里还持续的放着最新的新闻,不是在广阔太平洋打捞尸块的画面就是失事人数的数字在不断攀升的动画。吴业怕杜复来再受刺激,忙把电视关了。
杜复来不说话,他只是又把电视打开。
电视画面正放映到爆炸那一刻。
“吴业,你知道吗?在那一刻前他们都还是活着的。”由于酒喝得太快,杜复来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了。
“我知道。”吴业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爸应该是在问空姐要更多的威士忌,我妈应该是在看最新的报纸。一向他们在飞机上都是这么打发时间的。”
“我知道。”吴业紧紧握住杜复来的手,他的手苍白却不纤细,剪得很整齐的指甲缝里有好闻的药品味道。
“他们这些年坐了很多趟飞机了。”
“我知道。”吴业站在阴影里,忍不住流下了那年的第一滴眼泪,他有多少年没哭过了,记不得了。
“连护照都满到换了一本了。”
“我知道。”吴业紧紧抱住了杜复来,他希望杜复来像书上写的那样如同一只野蛮的小兽肆意的侵犯自己后慢慢放松,但是杜复来并没有,他只是挣开他的怀抱,又饮尽一杯酒。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坐飞机么?”
“我知道。”吴业坐下来,陪杜复来喝干了半瓶酒。
“你不知道,他们为了维持我这个将死未死的儿子的生命付出了精力时间,结果现在是怎样?死在半空中,被炸得四分五裂就只是因为美国医院说新研制了一种药,要不你们来看看?”杜复来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指着博物架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为了我?值得吗?”接着把剩下的四五瓶酒全摔在地上,在地毯上引起闷响。酒则随着瓶口勃勃流出,浸入地毯,晕染出一个麦田怪圈。
他们醒了喝,喝了醉,醉了睡。
在某个将醒未醒的黄昏,杜复来问躺在一边的吴业。“你说,为什么不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竟然是我这个拖了那么多年,早就该死掉的人?”
吴业把一个空瓶抱在怀里:“天意如此吧。”
“这哪儿是天意,这他妈的就是耍人,耍我。”杜复来解开扣子,脱下衣服:“看看,你看看,这具身体里每一个地方都塞满了药粉,白色的蓝色棕色的红色的,中医的中西医的西医的。如果我是个健康人,现在是不是该有个女朋友,把胸膛露给她看,告诉她我有六块腹肌,如果想再往下看就必须先亲我。而我现在呢?只有浮夸的肥肉和塞满副作用的血管,可以说生无可恋。可我还不能自杀,我自杀了,我爸妈的就白死了。”
“你想死?”
“想得不得了。”
“那好,我答应你,等你真正谈过一次恋爱后,我会杀了你。”
“为什么我要谈过一次恋爱你才杀我?”
“因为我已经谈过了。”吴业笑着抚了抚自己的头发,眉眼之间尽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