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渡桥》凡人和鱼天霸

60、第 60 章

　　因为杜复来确实是死了。
　　从计程车下来，杜复来扶着吴业跌跌撞撞上楼那刻开始，杜复来的生命就开始了倒计时，而时钟就存放在吴业的脑海里，滴答地，滴答地。

　　第一个十五分钟。
　　杜复来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吴业扔在床上，盖上被子，倒在沙发上喘了好一会儿。这些重活对于一个病人来讲，实在是不太轻松。
　　他想，再躺个五分钟就可以回家了。

　　第二个十五分钟。
　　吴业好像很不舒服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倦在一边的杜复来，尝试了几次开口都又闭上了嘴巴。
　　“说啊。”杜复来拿着手机，思考着是否给已经熟睡的刘今朝发个短信。但一想明天不是见到她就是见到警察也就罢了。他喜欢给人选择权，A或者B，他热爱这种刺激的感觉，所以连自己的命运他都交付给别人去选。
　　“你已经决定带刘今朝远走高飞了？”吴业坐起来之后再次直挺挺的倒到床上，引得床垫一阵呻吟。他把腿伸得很直，紧张的盯着天花板，期待着杜复来有其他的回答。
　　“还是被发现我喜欢你女朋友了。到现在我也没和她挑明，她跟不跟我走算以后的事情了。”
　　“但是你希望她跟你走，对不对？”
　　“我当然是这么希望的。”杜复来关掉了手机，认真的看着在床上躺得非常不认真的吴业。
　　吴业没再说话，只是脑中的倒计时走得更快了，滴答，滴答。

　　第三个十五分钟。
　　杜复来站起来走了两步，觉得还是不舒服又坐会沙发上，喘着气，吴业只能从床上下来，问他：“怎么了？”
　　“可能酒喝多了，心脏不是很舒服。”
　　吴业叹了口气，去厨房鼓捣了一会，端着一杯水进来，放在他手上：“喝了吧。”
　　“这套餐具你不常用啊。不是金贵得很么？”杜复来捧着那杯子认真研究，以前他只要你拿着这杯子玩，吴业就会大吼，像踩到他尾巴似的。
　　“你都要走了还在乎用什么餐具，快喝吧。”
　　“老吴还真是对我好啊，不管喝没喝醉都是好人。”杜复来继续研究那个杯子，看完折射看直射。时间长得让吴业都想把那杯水端去扔掉的那刻，他却忽然的一饮而尽。
　　不到三十秒就沉沉睡去。

　　第七个十五分钟。
　　杜复来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眨了眨眼想起身却被绑着。在昏暗的灯光里他看到了一张雕花大床、像吊扇又似乎是电灯的拙劣艺术品仿冒品、一个巨大的衣柜。
　　而自己坐的这张皮质沙发，触感极为舒服，他转了转头，在阳台看见了吴业的背影。
　　“哦，还是被绑架了。”他露出得意微笑自言自语。
　　“很好笑么？”吴业站在阳台把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走过来问他。
　　“还好，我只是表现出应该的欣喜罢了。”
　　“呵，还欣喜了。”吴业脸上浮出的冷笑被他的漠然所掩盖。
　　“欣喜总看到结局了。你知道我这个人耐性一向少少，把故事书读到最后的机会也不多，但这次居然从读到中间就猜中结尾，还是很不错。”
　　“你知道我要杀你？”吴业在茶几上把刀包拿出来，□□摆了一桌。
　　“不然我送你那么多厨刀干什么，你又不爱做饭。”
　　“现在你应该祈祷我的酒劲满满消退，说不定我清醒的时候就会放了你。”
　　“嘿，老吴，我喜欢你不清醒的样子，你不清醒的时候才是你原来的样子，我很想念你。”杜复来继续无所谓的答道，如果这屋子不是灯光那么昏暗，茶几上摆了各式各样刀无数把，而他还被五花大绑的话，这和杜复来吴业平常对话无任何分别。
　　“我不是吴业。”吴业还在挑着凶器，他试图把话尾拖得很长，希望这句话能起到诡异和震慑的作用。
　　“你是吴业，没喝酒那个顶多叫吴业一号。”杜复来抿了抿嘴唇，刚刚醒的他现在觉得口干舌燥。
　　“你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你，我还知道现在的你对刘今朝一点感觉都没有，而躲在你脑子里的吴业一号其实对刘今朝挺有好感的。”
　　“呵呵，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老吴啊，你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即将被杀的平淡的在聊人格分裂，杀人的在一旁专心的听同时则当面精心挑选着凶器。这真是个魔幻世界。

　　第八个十五分钟。
　　终于吴业选好了刀，并连同一杯酒一起放在杜复来面前。
　　“怎么？还附赠临行酒？”杜复来移了移脑袋，绳子勒得他脖子不是很舒服。
　　“说吧，有什么临终感言，需不需要回顾回顾你这一生。杜复来，你杀人的时候是不是都这么做的？”吴业嘲讽的对杜复来扯了一下嘴角。
　　“我杀人的时候啊，一向都要确定别人想不想死，要不要现在死。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我才会下手。而且我不会用刀，因为刀会弄得到处都是血迹，不好处理。药物和溺毙其实是最好的方法。不过我了解，你对刀总是有奇妙的偏好。”杜复来看着自己的脚尖，这厚厚的地毯，一蘸上血，收拾起来不知道多麻烦。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吴业也看着地毯，毛真长啊。
　　“总是有理由吧。只是我大概不知道罢了。”杜复来把鞋脱掉，袜子蹬掉：“这样我感觉舒服一点。”

　　“你会不知道吗？话可是你说的，而我这个白痴则一直记在心里。”吴业用刀指着自己，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就把刀尖摁在了心脏的位置，不一会儿，皮肤上就默默的流出几滴鲜血。
　　“哎，你小心。”杜复来望着那把刀，想着那刀尖戳破自己的皮肤，进入脂肪层，最后把心脏捅出一个伤口让鲜血之飙的场面还是相当的有力，他甚至感到久违的一丝激动。
　　“就算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但至少你还算关心我，这样也不算太差。”吴业把刀扔在地上，又咬起一根香烟，却怎么都点不燃它。
　　“我们到底约定了什么？”杜复来打了个哈欠。
　　吴业不理他，他们就这样静坐着，过了第八个十五分钟。

　　十五年前。
　　吴业第二次见杜复来时像一只丧家犬，正被自家亲戚欺负得躲在小巷的垃圾筒后面里不敢出来。
　　那天杜复来心情很差，医生对他的病束手无策，父母对此心事重重，自己还得装笑脸来应付每一个来关心他的叔叔阿姨伯伯以及任何一个陌生人。
　　他们都窸窸窣窣的说，他会在二十岁以前就死掉，最后再配上一个扼腕的表情。
　　死掉有什么不好。
　　有过人不死吗？
　　彭祖活了八百岁还不是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