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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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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复来本来想问这话和问题有什么关系,以及吴业和谁谈过恋爱了。但是酒精数度来袭,杜复来只能臣服于睡眠之中,接着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该生病的时候接着生病,该接着吃药的时候接着吃药,最后变成了2011年的样子。
“这样啊。”杜复来跟着吴业的讲述回顾了他的那一些年,原来自己的样子在自己的想象和别人的眼睛里是两种不一样的模样,于是又昂了昂头,背后绑他的绳子勒得他实在很不舒服。
“你记起来了?”吴业坐在他面前,手握着手,眼睛里一副有希望之鸽飞过的表情。
“还是没有。”杜复来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但是无所谓,你杀我我觉得挺好。”
“你不是不想死吗?你不是想陪着刘今朝慢慢的熬过一年又一年吗?现在又是什么?忽然领悟了?还是装一副圣人的样子,我吃你的肝啄你的肉你都觉得无所谓?你当你是佛陀?还是诚心觉得我就是有罪?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一般人那样,临死的时候哭着,怕着,让我放了你?”刽子手疯了,满脸是泪。
“你认识我那么长时间,没道理看不懂我对死是极度渴望的。再说你杀我有什么不好,你能帮我精心挑选了那么多客户,满足我无限杀戮的欲望,杀我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吴业大叹了一声。
“我以为你装着觉得我不知道呢。”杜复来用力的说着这句绕口的话,说了三遍才说清楚,脑子像灌了铅块那么沉重,看来病变真是说来就来的事情。
“哈,原来就我一个人在自作聪明。”吴业垂下头。
“我们互称老友也互相欺骗很多年了。”杜复来变出一个微笑。“三点半了,你要是再不杀我,今天收拾起来可困难了,明天你还得应付每天你都要应付的人,杀人不是简单的事,很抱歉我不能教你杀了我之后你应该怎么做。”
“这些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吴业眼中闪烁着些许的不确定,把刀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怎么没关系,我可是事主。你早就明白只有把我杀了你才会不去想要不要杀我这件事。这困扰你很久了吧?每当我流连在女人身边的时候,每当我生病痛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你都想下手杀了我。”
“是。”吴业点头。
“我也是。”
吴业手表忽然大叫了起来,滴滴,滴滴。
三秒之内,那把□□没入杜复来胸膛,放血槽让血喷射到四处,甚至把印记留在吴业的衬衫上。
刀一寸一寸的进入杜复来的身体,吴业都能感觉得到他毁掉了几块肌肉几条神经。
第一寸,你喜欢别人我很难过。
第二寸,你爱过我没有。
第三寸,你知不知道我会永远爱你。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吴业的刀法太过分的精准,毫无拖泥带水,想来他在心里不知为这个结局演练了多少遍。所以更没有留多少机会给杜复来思考活着挣扎。他没有叹息“啊,这就是死亡。”的问题或者哭喊“妈的,我要死了,空气稀薄了,喘不过气来”的悲壮。
只是,他在临死之前从从容容的讲了几句话。
“喂,吴业。”
“恩。”
“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
“陪了我这么多年。”
然后就没了声息,甚至嘴唇还维持一定的弧度。吴业想,这大概是他一生都在和病魔做抵抗而使得疼痛的阀值变得很高的缘故。
吴业扛着杜复来尸体下楼的时候,每迈出一步就感到身上那人的重量越重。杜复来是死了,他的死是自己想了很多年的,求来的,办到的。却在结束之后急速的把自己拖向无尽的深渊。
车在五点十五分启动。
六点时有人说在某个山坳听到有人哭得像受伤的野兽,接着似乎还有枪响声,但有人又说根本没这回事。
因为那日下了X城不多见的一场豪雨,当报纸上都用大标题写欢迎大家到X城看海的时候,杜复来的故事已经泯灭在杂乱的巨石下,毫无痕迹。
过了很久很久,刘今朝看起来似乎已经忘记杜复来这个人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蛋糕店还是老样子,歪歪斜斜倔强的站在那里。
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杜复来就从蛋糕店的二楼伸出头看她,表情健康神色疏朗。
“嘿,今朝。”
她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只是有一团空气如同棉花似的堵住她的咽喉,只溢出几个字:“你好吗?”
杜复来笑着点点头。
“你。。”她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自己要问什么。
“我想你。”
“那你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了。
“因为我想你。”他轻轻的吻了她的嘴唇一下,有风信子的味道。
刘今朝醒来之后泪流不止。
第二日,X城到某地的高速公路工地发现一具完好骸骨,经法医验定为杜复来。刘今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X城的□□白道已经轰轰烈烈的给杜复来办起了葬礼。
刘今朝和自己精神喊话很久才去祭拜,可上礼堂的阶梯时却还是觉得那些石梯怎么这么高这么长,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杜复来的照片放在灵堂中间,对每个人都保持和善的微笑,告诉大家他死了。
遗像的作用就在于此,死掉那个人总是在那里笑着,看和自己喝过酒、赌过博、上过床、希望上床的人在自己面前哭,或者被烟熏哭。哭着的人想骂他笑屁啊,甚至像以前抬起手就给他一巴掌的时候才发现,就算拍也只能拍一个相框,正面是玻璃,拍下去摔碎了死了的人依旧在笑;背面是木头,摔下去只会啪的一声,比划句号还乏味的声音。
这个笑着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刘今朝只能对着那张虚无的照片鞠了一个躬,打钟的老头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钟;再鞠一个躬,眼角的泪水滴在新穿的皮鞋上炸起一个柔嫩的水圈,打钟的老头精神渐好的打了一个钟;最后鞠一个躬,嘴角尝到了眼泪的咸味,打钟的老头让位了,接下来道人要画符了。
黑叔把她牵到旁边坐着,默默递给她一个手帕和一杯茶。拍了拍她。
她点了点头。
杜复来的葬礼有许多人围着打麻将,为清一色还是杠上花吵得喋喋不休;有一些人围着豪车,为明天启程去墓地打头阵的是宾利还是劳斯莱斯辩得脸红脖子粗;但是没有未亡人。
没有未亡人,这算不算杜复来优点一个?
刘今朝叹了口气笑着站了起来,和欲言又止的傅阿姨拥抱,说了再见,渐渐深一脚浅一脚的没入黑暗里。
黑叔忙完看着傅阿姨。
“你没告诉她?”
“你也没说?”
“那算了,反正他也不想让她知道。”黑叔扭头看了看依旧笑着的杜复来的遗像。
他们说的是一张纸,平整的放在当时的蛋糕店的二楼的书桌的第二个抽屉的第二本文件夹中间。
上面写:刘今朝,我爱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杜复来,可惜你已长住光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