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张楚的房间像个见鬼的样品屋，每样东西都在它应该呆的位置上，叶安倪实在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怀疑为什么一个独居的男生要把被子都叠地整整齐齐——
【可不像某个没节操的叫方非宇的家伙，自己邋遢也就算了，还企图带坏她，哦，老天，她不想否认，要不是宿舍时不时有人会去检查，她也铁定不会每天叠被子。
“方非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你又不是没亲戚在国内，或者去英国也不错啊，反正很多事就不用你自己动手了，瞧瞧现在你屋子乱的！”
“你还真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我要是一直呆英国怎么能认识又美丽又有才华的安妮同学呢，而且我一个人住的话，哈哈，随便什么时候我想带漂亮小姐回家都没人管得着呢，就像现在这样！”
“……不准叫我未成年的小丫头，也不准叫我安妮同学，我的『倪』可不是安妮宝贝的『妮』！！！”
“啧啧，说你是小丫头还不承认，不然你怎么只反驳我上面两种叫法，怎么不把定语也加上，像这样：不准叫我『又美丽又有才华』的安妮同学，不准叫我『漂亮』小姐！”
“……，……，……，……。”
“嘿嘿，讲不出话了吧，不过呢，那个杀千刀的嫉妒我眼睛比他大的小胖墩竟然叫你安妮同学，我可不要和他同流合污降低我的品味，所以，我正式决定，以后叫你『未成年』！”
“……，……，……，……。”
“好啦好啦，未成年，别朝我瞪眼睛啦，是不是想和我比大小啊，还是说眼红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
“……，……，……，……。”
“喂喂喂，你别走呀，你不是来看我画的漫画的么？再说你这样子回去明天就见不到活着的我啦！”
“……，……这怎么说？”
“你哥你哥啦，他要知道我把你气得不想讲话一定会跑过来杀了我的啦！”】
思念非宇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她思维的一部分，只要碰到与之类似的场景，她的大脑便会自动开启回忆，有时，甚至连她自己的意识不到，她已又一次重温了曾经那些有非宇参与的琐碎却会让她铭记一生的片断。
“张楚，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呢？在大学里不体验一下集体生活你不觉得遗憾吗？”冷不防的，叶安倪听到自己在问，想收回是来不及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此一问，她并不想知道答案，既然不预期进入张楚的生活，那这些事都是与她无关的，“呃，抱歉，当我没问。”
“我不习惯人多。”张楚说道，对于叶安倪的反复没有显露任何表情，反正这女孩让人疑问的地方不止一处了。
叶安倪拿出销好的铅笔，抿着唇想了想，道：“张楚……我请你做模特……是因为……我两年前就有这个想法，我只是想实现它。”
“你不用解释。”张楚有些不爽她这么明确地和他划开距离，“那么，你希望我摆什么姿势？”
“这个无所谓，也许你可以找件你能做上四个小时的事情。”
张楚听罢，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英文小说，坐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翘起腿，翻到有书签夹着的一页。
叶安倪又拿出素描所需其他工具，无意瞄了一眼张楚手中的书，然后不自觉惊呼道：“Pride and Prejudice（傲慢与偏见）！！！”
“你也看？”张楚抬头，捕捉到了自重遇叶安倪以来所见的第一抹灿烂的、真正的笑容。
“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叶安倪雀跃地用英文背出此书开篇第一句话，“你不知道，这本书我都快倒背如流了！”
“……。”张楚没应声，只看着她眉宇间的星光璀璨。
“我念高中之前《傲慢与偏见》的中文版就看了不下十遍，不过那时我的英文很差劲，尤其是听力和阅读。所以非宇就找来了这本书的英文版，没事就念上一段要我说出是其中哪个情节，早上去上课时念，晚上下课回家还念，我让他当模特时更加不停嘴，最后当他抱怨他都快把英文版背下来时，我也差不多能应付他用英文随机提问了，而那时让我自己通读英文版也就不是大问题了。”
有很多个问题在张楚的脑中盘旋想要得到解答，但最终他只低喃似地溢出两个字：“非宇？”
“对啊，非宇，他是我——”略显兴奋的声音嘎然而止，叶安倪脸上的所有光彩全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涩然的僵硬，“他是我高中同学，对了，就是那次高二年级辩论赛时启中的主辩。”
“我记得他。”张楚淡漠道。他想着，也许叶安倪的反常就是因为一个男生了，哼，无聊幼稚的高中生爱情。张楚暗自嗤鼻，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他只会为叶安倪感到悲哀，就像他永远也无法想象自己为一个女生伤风感冒的样子。不过既然对象是那个『非宇』，和他用样是主辩，而启中和他们五中也都是A市数一数二的高中，基于某种比较心理，问一下那人现在身在何处也并不突兀，“他……读哪所大学？”
“哪所大学？”叶安倪翻开素描本，缓缓用手抚了抚空白的纸张，围绕在她身边的空气分子骤然密集起来，压得一米之外的张楚也变得呼吸紧凑。他看到她试图微笑，可怎么也忍不住五官的颤抖，他听到她试图轻松地回答，却怎么也掩不住喉间的哽咽，“不，他不上大学……他可能在英国疗养，或者在加拿大……或者根本已经不在这个地球上，谁知道呢，没有人告诉我！”
不在这个地球上？
张楚分明看到，一颗豆大的泪珠，甚至没有在眼眶中汇结成形，就直接自泪腺中滚落了下来。
也许事实不像他刚才猜测的那样，但此刻，他能说的，也只有一句：“我很抱歉！”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流露了过多的情绪，叶安倪抬头看了看张楚，然后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铅笔上。她经过泪水盈润的眼睛溢加清亮澄澈，但张楚却只在其中看到了一片死寂的灰。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两人都没再讲一句话，到叶安倪完笔对张楚示意时，后者才站起身，呼了口气，随意说道：“我以为你要花四个小时呢！”
“你是个很安分的模特。”还没从最喜欢的绘画中回神的叶安倪接地很顺口，“自从认识非宇那家伙后，我还没哪一次画素描像这么清静——”
她很快发现自己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提起了在任何有外人在的场合下都不宜提起的男孩，她不愿意再让张楚和她都因她的失落而感到尴尬，思念非宇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也不想有任何人参与到她的回忆中，哪怕再苦涩疼痛。于是她立即胡乱找了个话题，问了一个她在大脑正常运转时绝对不会问的问题：“张楚，为什么你会答应做我的模特？”
这个问题着实问住了张楚。
自高二那场辩论赛后，他不曾再想起叶安倪，她从他的脑海中消失地很彻底，完全不留一丝余影。可在大学再次碰到她的那刹那，关于她的记忆未经他的理智允许便全都不由分说地涌了上来，尤其是当她的自由提问问得五中不得不回避问题时，她那双闪满了灵气与喜悦的眼睛，不自负，却自信地摄人心魂。按照一般辩论赛不成文的惯例，如果一方赢了比赛，那最佳辩手总是出在另一方算作安慰，但那一次，启扬高中不但拿了优胜，叶安倪也获得了最佳辩手的称号，没有人投反对票。张楚想，或许正因为他不甘心，却不能不心服口服，他的大脑才会有意识地将她屏蔽在记忆之外吧，而比赛结束她有如花痴般未说完的那句误会，更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忘记她。
所以，他本应该是很乐意和她隔绝在记忆的两旁，但命运总有它奇妙的地方，他认出了她，并且开始关注她，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要问为什么，他也无解，他的一系列举动都不是理性在控制的。
索性叶安倪也只是想转移注意，并不期待答案。收拾好东西，她立即向张楚道了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