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散记》四月十五

7、第 7 章

　　齐楚襄端详着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有时候我觉得你精得像个老江湖，可有时候又不太像。”
　　叶寒轻由着他的举动，眼角余光瞟了一下院落中的阴暗处：“我怎么就不像老江湖了？”
　　齐楚襄道：“你若是老江湖，就应该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多一点戒心。”
　　叶寒轻不服道：“你的来历我当然清楚，我不是说了……”
　　齐楚襄接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入嵩青门的？你知道我在嵩青门待了多久？承蒙你抬举说我是高手，那你也应该猜到，我的武功不是从嵩青门学来的。你就不会奇怪我在嵩青门之前的经历吗？”
　　叶寒轻被他说得一愣，顿了片刻，才道：“……你的过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觉得跟你投缘，便想结识你罢了。”
　　齐楚襄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脸：“所以我才说你不像老江湖。”
　　叶寒轻悻悻地甩开他的手：“不像就不像，老江湖又有什么好。我听说梁义年轻的时候也是地坤堂的一把好手，曾经单枪匹马一夜连挑七大寨，可现在呢？现在他只会跟在那个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胖少爷身边，靠讨好他过日子。说不定现在他就在山下的镇子陪着他家少爷喝花酒。我一点都不想变成这样的老江湖。”
　　齐楚襄轻叹道：“在江湖上待久了，人难免会变的。”
　　叶寒轻冷笑道：“我懂，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弃如敝履的人我又不是没见过。”
　　看着叶寒轻的脸色越发沉郁，虽然调侃过他笑的时候就得有人上当，不过齐楚襄觉得，还是那种模样最适合他。
　　于是搂过他的腰，给了他一个很轻很浅的吻，仅仅是唇上的触碰。
　　唇间犹有酒韵，齿颊留香。
　　叶寒轻的脸似乎比刚才红了一些，大约是没料到齐楚襄会吻他，一时间有些迷惘。
　　齐楚襄又亲了亲他的眼角。
　　这下叶寒轻总算回过神来，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踌躇了一阵，便在袖子里翻弄起来，翻了一会翻出一个小纸包塞给齐楚襄，道：“你的解药我弄到了，快吃了吧……”
　　齐楚襄接过，打开纸包服下其中的小丸，然后问道：“你现在就把解药给我，这样可好？”
　　叶寒轻被他这么一问，思索片刻后恍然道：“对哦，当初跟你说好，你帮我的忙，我给你解药……你不是真的想反悔吧？”
　　齐楚襄微笑着，不置可否。
　　叶寒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早知道我就不喝那么多了，喝了酒就容易糊涂，看来，我只好再出高一点的价码了。”
　　齐楚襄道：“你想出什么价？”
　　叶寒轻笑嘻嘻地圈上他的脖子：“你该不会要我陪你一晚吧？”
　　齐楚襄淡淡道：“听上去不错，就这个吧。”
　　叶寒轻埋首在他的颈窝，闷声笑道：“你这奸商。”

　　梁义确实如叶寒轻所言，正在云家庄山下的镇上陪着胖少爷喝花酒。
　　胖少爷被他身旁两个妖艳的女子迷得七荤八素，故而没有发觉梁义心不在焉。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在这觥筹交错的场合显得格外模糊不清，老张不动声息地走到门边，拉开一道小缝与门外之人耳语几句，便又回到梁义身边。
　　老张悄声道：“老爷，探子回报……”
　　梁义听完，心中似有所盘算，又问道：“你打听到云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了没？”
　　老张道：“禀老爷，应是明日。”
　　梁义道：“好，那就待明日，将这事做个了结。”他又向胖少爷道：“少爷，属下有事先行告退，请少爷明日先行前往云家庄，属下随后便到。”
　　胖少爷头也不抬：“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自己去就是了。”

　　无论是告辞离开的梁义，还是依旧饮酒作乐的少爷，他们都没发现那双暗中窥探的视线……

　　叶寒轻用冷水洗了把脸，多少算是清醒了些。
　　睡眠不足的人大概很难会有好脾气，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齐楚襄看着发呆打盹的叶寒轻，心想。
　　啪，一个包着石头的纸团被丢了进来，齐楚襄捡起摊开看了看，又把它递给叶寒轻。
　　叶寒轻瞄了一眼，忽然就来了精神，笑道：“来的好早。”

　　纸条是梁义写的，约他在再云家庄外的一处空地见面。
　　叶寒轻去到的时候，梁义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梁义看着孤身一人前来叶寒轻，问道：“叶公子就你一个人？”
　　叶寒轻道：“难道梁香主找的人不是在下？”
　　梁义干笑两声：“我找的自然是叶公子，只是……”
　　叶寒轻道：“只是什么？”
　　梁义道：“只是我觉得，叶公子实在不仗义，明明已经得手了，却不告知在下，莫非叶公子想独吞不成？”
　　叶寒轻皱眉道：“梁香主此话何解，在下还未曾着手……”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窜出袭向叶寒轻，叶寒轻大骇，连忙闪身滑退数步，不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潜伏在另一侧的人一跃而起，趁着他分心之际一把扣住他的脉门，顺势一拧反剪身后。
　　叶寒轻挣脱不过，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梁香主，你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吧。”
　　梁义道：“开玩笑？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说罢上前一把揪住叶寒轻的衣襟，搜出他怀里的木盒，咧嘴笑道：“这下，算是人赃并获了吧？云庄主，还请您明鉴。”
　　一位锦衣华服，不怒而威的老人施施然从山石后走了出来，叶寒轻看到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云伯伯……”
　　云庄主看了看梁义手中的木盒，又望向叶寒轻：“贤侄，这是怎么回事？”
　　梁义抢先道：“云庄主，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这小子跟我说，他能偷出府上的青玉琉璃盏，想跟我做买卖。我是不信他有这个能耐，不过也想看看他在耍什么花样，才装作答应他的。结果我派去跟踪他的人发现，昨天晚上他潜入了贵府的宝库，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么个盒子，我手下的人跟了他整个晚上，还好没让他跑了。”
　　叶寒轻急急争辩道：“你胡说什么，昨天晚上我……”
　　梁义笑得阴阳怪气：“昨天晚上你干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叶寒轻本还想辩解，不料听了梁义这话，脸色一变，垂首不语。
　　云庄主道：“梁香主，可否将手上之物与老夫一观？”
　　梁义忙不迭地将木盒送了过去。
　　云庄主接过木盒在手，沿着边缘摸索，啪地打开了盒盖，心念微转间想到他精心布置的机关阵有可能被破解了，神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梁义见状，便问道：“云庄主，这可是府上之物？”
　　伸手将那对玉盏取出，云庄主目光在杯底一扫，脸色阴晴不定。他合上盖子对众人道：“是与不是，回府检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