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散记》四月十五

3、第 3 章

　　齐楚襄依旧靠在树干上，三人之中谁也没说话。
　　叶寒轻看了看两人，终于按捺不住打破沉默：“看来，还是齐兄的故事，略胜一筹，哈哈……”。
　　齐楚襄低声道：“这不是故事。”
　　“那……”
　　眨眼之间，变化徒生。

　　叶寒轻带着他略显尴尬的笑容直挺挺地往后倒下，眼睛还睁着，只是失去了焦点。
　　婉娘忽地露出一丝狞笑，衣袖一甩一道银光直往齐楚襄射去！
　　齐楚襄似是早已料到这变故，反应奇快，掌风一扬往篝火处扫去，四周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婉娘当即俯身往地上一抓，却哪里还有叶寒轻的踪影。
　　“你在找我吗？”
　　幽幽的气息吹在后颈上，婉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身后的压迫感兀地消失，听着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绕到她身前，“我不是说了么，我俩才是妖怪呢，鬼大娘。”是叶寒轻的声音。
　　“鬼娘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齐楚襄说着，忽而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叫他鬼大娘？”
　　叶寒轻笑道：“以她的年纪，我们还是称她大娘为好，叫娘子未免太轻佻了。”
　　齐楚襄附和道：“原来如此。”
　　鬼娘子咬了咬牙，方才叶寒轻在她身后，明明有机会制住她，但他什么也没做便施施然走开，她虽然恨不得扇两人几个耳光，只是现下伸手不见五指，她也不敢贸然亮起火光，又不知这二人打的什么主意，便只得忍气吞声地问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叶寒轻道：“不怎样，只是想请你替我传个话。”
　　鬼娘子问：“传什么话？”
　　叶寒轻笑道：“我想请你给梁香主说一声，在下得罪之处还请他多多包涵，他日定当登门谢罪。”
　　鬼娘子道：“就这样？”
　　叶寒轻道：“那，再加薄礼一份——青玉琉璃盏如何？”
　　鬼娘子愕然道：“云家庄的青玉琉璃盏？”
　　叶寒轻欣然道：“自然是云家庄的青玉琉璃盏。”
　　鬼娘子问：“你跟云庄主很熟？”
　　叶寒轻道：“不熟，就见过几面。”
　　鬼娘子像在听着天大的笑话：“既然你跟他不熟，想必他也不会把传家之宝交付与你，难道你要从云家庄的宝库里把它偷出来不成？”
　　叶寒轻淡淡一笑道：“这就不劳大娘费心了，若没有办法，在下又怎敢夸下海口。”
　　听到“大娘”两字，鬼娘子脸上又抽搐了一下：“我答应替你传话了么？”
　　叶寒轻道：“鬼大娘应该不会想毁了梁香主的生意吧？”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鬼娘子一跺脚，转身离去。
　　叶寒轻恭谦道：“恭送大娘。”

　　良久，黑暗中亮起了一抹火光，那是齐楚襄的火折子，小小的火焰明明灭灭，叶寒轻大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露出的半张脸上透着些红晕，双肩微微抖动着，似乎在偷笑。
　　齐楚襄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我去生个火。”叶寒轻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坐到一旁。鬼娘子心思慎密，自然不会忘了在篝火中添些迷药，齐楚襄将原来的柴火堆弄散了，重新拾了些枯枝架起火堆。
　　生好了火，齐楚襄也坐到叶寒轻身边，叶寒轻二话不说钻进他怀里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半眯着眼要睡不睡。
　　齐楚襄贴着他耳边，用只有他俩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悄声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是鬼娘子，难怪……”一只手忽然搭到他肩上，齐楚襄心下一凛，随即反手一抓，被他抓住的手掌一片冰凉。那人微微喘着气，也不闪躲，齐楚襄认出是叶寒轻的气息，正疑惑之时，叶寒轻将手抽回，又在他掌中写了一个字，“拖”。
　　“……你为什么叫他鬼大娘？”齐楚襄只得先按下满腹的疑惑，配合演好这一场。
　　叶寒轻一把抱住他，手劲大得吓人，身体不住地颤抖，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以她的年纪，我们还是称她大娘为好，叫娘子未免太轻佻了。”声音倒是四平八稳，丝毫听不出异状。
　　接下来一通花言巧语，连鬼娘子也被蒙过去了，待鬼娘子离开后，齐楚襄才有机会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寒轻显得有些虚弱地缩在他怀里，眯着眼低声道：“没什么，就是痛个半死罢了。”
　　齐楚襄想起刚才他吃了鬼娘子给的糕点，便问道：“那糕点里下了毒？你要不要紧？”
　　叶寒轻摇摇头，道：“要真是毒药我还不怕，鬼大娘最擅长的是各种迷药，这个我就没辙了。我武功低微，又不想打草惊蛇，就只好用些笨办法了；不像你，只要屏息闭气就好。”
　　这的确是方才他变得沉默寡言的原因，齐楚襄又问道：“什么办法？”
　　叶寒轻道：“你若像我那样痛的五脏六腑都搅一块似的，这些下三滥的迷药自然就不起作用了。”
　　齐楚襄奇道：“你怎么会突然痛得厉害？”
　　叶寒轻悻悻道：“谁叫我认识的是个蒙古大夫，向他讨来防身的药也只能讨到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吃了会痛不在说，还又苦又难吃，要不是和着那雪花酥，鬼才吃得下去。不过……总算有用就是了。”
　　齐楚襄笑道：“这种解法倒真是……新奇得很。”
　　叶寒轻嗤了一声，道：“新奇个鬼，这药吃下去要好一阵才见效，不然就不用跟鬼大娘扯那一通鬼故事了，而且效用也就那么一小会儿，不然我早把全部的糖酥吃下去了。”
　　齐楚襄道：“下了药的你也敢吃？”
　　叶寒轻嘀咕道：“我喜欢吃甜的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齐楚襄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这种哄小孩似的举动令叶寒轻不满地哼了一声，齐楚襄又说道，“鬼娘子走得这么干脆，她就不怕这是你的脱身之计？”
　　叶寒轻道：“梁义手下的人武功不怎样，不过论起追踪跟梢，倒是一流，真要摆脱他们，恐怕要花不少时间。”
　　齐楚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跟他结下梁子的？”
　　叶寒轻道：“我自然要告诉你，不过我觉得我会吃亏。”
　　齐楚襄道：“为什么？”
　　叶寒轻叹了口气：“我呢，肯定要实话实说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实情；但你却一定不会跟我说真话，你说，我是不是亏了？”
　　齐楚襄疑惑道：“我还是不明白。”
　　叶寒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背嵩青门的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