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散记》四月十五

11、第2章

　　（二）
　　叶夫人一行领着柳风行拐进了别院，熟门熟路的就像在自家一般。
　　“柳大夫请稍候。”
　　柳风行在前厅坐了一阵，眼看出入打点的都是些小姑娘，个个底子都不弱，不像是凌霄城的仆役，倒似是飞花阁的门人。
　　连个下人都不派过来给使唤，门面上的礼节都省了，看来岳城主跟叶夫人的关系真不是一般的恶劣。
　　未几，叶夫人带着一个穿柳黄小衫的小姑娘从内室出来，对柳风行道：“这孩子这几天老是嚷嚷头胀得厉害，身子还有些烫，劳烦柳大夫给她瞧瞧。”
　　小姑娘乖巧地坐到柳风行身边，柳风行给她切了脉，又问了些日常起居，便道：“无甚大碍，不过是犯了些暑气，服几剂清络饮便可。”说完写下方子，交给叶夫人。
　　叶夫人看了药方，不置可否，只吩咐手下的人去煎药，又对小姑娘道：“小枝，还不谢过柳大夫。”
　　“谢过柳大夫。”作福时小枝手中的丝帕落了下来，柳风行见状便拾回给她，小枝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道了声谢。
　　柳风行拱手道：“不客气。那岳小姐那边……”
　　“柳大夫，”叶夫人敛眉肃然道，“凌霄城没什么岳小姐，您别误会了。”

　　“没有岳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江鸿影低声纳闷道。
　　栖霞姑娘的闺房前，岳如海和叶夫人犹在讨价还价，作为外人的江鸿影和柳风行也只得在一旁候着。
　　柳风行睨了那两人一眼，带着些嘲讽的意味道：“你看他们那样，还猜不出吗？”
　　江鸿影想了一会还是一脸茫然，柳风行只好提醒道：“你记得这回凌霄城是嫁女儿还是招女婿？”
　　“招女……”江鸿影忽地恍然大悟，“你是说岳城主也是……”
　　柳风行微微点头，道：“里面那位久病不起的栖霞姑娘才是凌霄城真正的主人。”
　　任是江鸿影再迟钝，也明白这过中的利害关系了。
　　岳如海一直以城主自居，有意无意地淡化了他女儿的存在，这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至于叶夫人，看她与岳如海针锋相对即使在外人面前亦不避嫌，或许也不仅仅只是关心她的外甥女……
　　想着想着，江鸿影便觉得头疼，还隐隐有些对柳风行的歉意。
　　他与柳风行相识多时，知道他自幼流落江湖，许是因为素来亲缘淡薄，便多多少少有些向往之意，偶尔碰见了热闹的人家，那张素来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总会放柔几分。江鸿影不晓得他自己有否察觉，不过想来，总是不会喜欢看到这种同室操戈勾心斗角的事情的……
　　“风行，对不起，我……”
　　“嗯？”柳风行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江鸿影要向他道歉，便听得岳如海对他道：“柳先生，江少侠，这边请。”

　　几人跟着岳如海进了房里，栖霞姑娘的房间空荡荡的，桌椅上隐隐约约蒙上了薄薄的灰尘，冷清得不似一个待嫁少女的居所。
　　厚厚的幔帐垂在床前，看不清内中之人，倒是里面的人听到响动，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声：“爹，是你吗？”
　　叶夫人连忙道：“霞儿，小姨来看你了。”说着正要撩起床幔，却被岳如海阻止了：“霞儿她正虚着，见不得风，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她听得见。”
　　一直跟岳如海心有芥蒂的叶夫人这次居然没有什么意见，刚碰到床幔的手收了回来，就这样站在床前跟栖霞说起话来。
　　栖霞似乎确实是身子孱弱，叶夫人跟她说上三句，她才有气无力地回一句，声音小得大概只有离她最近的叶夫人才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好了，小姨不打扰你休息了，你爹给你找了个大夫，你让他给你瞧瞧再歇下吧。都要成亲了，快点把身子养好，病怏怏的到时给你相公看着也不好看。”
　　说罢叶夫人退了下来，说是她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告退了。
　　岳如海也不管她，对柳风行道：“有劳柳先生了。”
　　柳风行坐到床前，栖霞便从帐子里伸出手让他诊脉。江鸿影不想打扰到他们，便往外退开了一些。
　　把脉中的柳风行神色从平静到茫然，再从茫然到狐疑，最后皱起眉头望向岳如海，道：“岳城主，令千金……”
　　岳如海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柳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风行和江鸿影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离开。
　　出了房门，江鸿影按捺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她的病很重吗？”
　　柳风行犹豫了一下，对岳如海道：“岳城主，恕在下直言，栖霞小姐她脉象平缓，实在不似辗转病榻之人。”
　　江鸿影明显吃了一惊，岳如海面有愧色地苦笑道：“柳先生，江少侠，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们了。”他叹了一口气：“其实霞儿她身子早就调养好了，不然我也不会挑这段日子让她完婚。可是谁知道又会生出这样的事来……”
　　江鸿影道：“岳城主，风行说栖霞小姐没病，可是她那样子……难道是心病？”
　　岳如海点了点头，道：“正是心病。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这次来的宾客不少，大多数人我都安排他们在凌霄城的客房住下。霞儿从小就很少出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也怪我宠她，明知不该让她到处走动的也没有管她。”顿了顿，又苦笑道，“她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江鸿影错愕道：“难道……栖霞小姐她对哪位大侠一见钟情了？”
　　岳如海叹了口气，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的江鸿影只得向柳风行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柳风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岳城主，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栖霞小姐的病恐怕是药石罔效，恕在下无能为力。”
　　岳如海叹道：“其实当初我放话出去说要找人给霞儿诊病，也知道是徒劳的，不过是抱着一线希望罢了。”
　　江鸿影提议道：“岳城主，你何不找那位大侠让他跟栖霞小姐说清楚？栖霞小姐也应是通情达理之人，开心见诚地好好谈谈，她也能解开这心结吧？”
　　岳如海对二人作了个揖，诚恳道：“二位为小女的事情不远前来，老夫感激不尽，不知可否请二位再帮老夫一个忙？”
　　“岳城主言重了，我……”话正要出口，感觉被一道视线冷冷扫过，江鸿影心里一突，便改口道，“岳城主不妨直言，若是我们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自当尽力而为。”
　　岳如海感激地看着江鸿影，道：“其实老夫是想拜托二位找出霞儿心仪之人。”
　　江鸿影不解道：“难道城主不知小姐的心上人是谁？”
　　岳如海无奈道：“连霞儿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所以至今仍毫无头绪。”
　　柳风行插道：“栖霞小姐可曾说过那人有何特别之处？”
　　岳如海想了想，道：“我问过她，可她自己也语焉不详。对了，不如你们去问一下霞儿的贴身丫鬟翠莲，她们主仆一向同进同出，翠莲应该也见过那人。”
　　柳风行道：“不知那位翠莲姑娘现在在哪里？”
　　岳如海道：“她应是给霞儿张罗晚膳去了。我看这样吧，天色将晚，二位先去客房歇息，明日再来找翠莲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