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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话:入了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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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对不起,我不想参加英语比赛,请不要把我的名字报上去】
原本以为小明主动加了自己的IM是为了以后好对接比赛的事,可没想到他还没打字就收到了这样的回复。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吧,耽雨想了些劝他的话,不过好不容易打了一长串,发出后却是“对方已将你删除好友”的提示。
要是自己年轻二十岁,也想这么酷地过日子呢。
耽雨看着手机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暗下来的屏幕很快又亮了起来。是陈义发来的视频聊天邀请。
“你坐火车去哪儿?”耽雨看到屏幕里的动车座椅后问。
“我是回来,在上海开了一天的会。”
“哦~辛苦了~有事吗?”
“晚上有空吗?”
“今晚?在家做饭带孩子。”
“带狗屁孩子,海滔今天不是去Livehouse玩了吗?我在其他学生的SNS里看到他了。”
耽雨看了看时间,都已经这个点了。刚刚没注意还以为时间早所以孩子还没玩回来,晚上出去玩都不和自己打个招呼,去哪儿玩了来着?LIvehouse?那不是酒吧吗?他们不还是孩子吗?
“你不也是未成年就偷去酒吧吗?没事的,那地方挺正规的,而且有同学的哥哥带着在一起呢。我也会一直偷偷关注他们发的SNS的。倒是你,多关心下自己的孩子好不好?连孩子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也是,没想到在大学教书还有这么多有的没的杂事,比在补教机构麻烦多了。
“因为这会原定是明天结束的,所以我明天不用上课。我们今晚也出去玩会儿吧。”
“去哪儿?”
“酒吧,今天小杰和他男朋友庆祝在一起五周年,叫我们去喝一杯。你知道他吃了棵嫩草吗?那年下男友小他整整一轮!”小义的八卦之心刚被点燃就被列出即将到站的提示音给扑灭了,他只好说,“我下车了先去接我男人,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到了那边再给你细讲。”
小义挂了电话,连忙收拾行李下车。在出站的手扶电梯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Coming back tonight?】是他的男朋友Max。
提前回来的事本就想瞒着他给他个惊喜,当然要继续瞒下去。于是他回了个【2moro】
【Pussy,Miss you】
矮油~这洋鬼子,怎么忽然这么肉麻了。
唉~火车站为什么要造在这么东边的地方,唉~城东到城西的交通这么总是这么堵啊~早知道就坐地铁了~
无限地抱怨之后,终于到了公寓楼下。还没跑到那层就拿出电话想让他开门。只是,电话怎么是关机?没电了吗?
算了,真的当作是惊喜吧,他想着已经把钥匙插入了口。“咔哒——”一声打开后,客厅里却是空荡的一片。这个人也真是的,这个点会去哪儿啊?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房间那边传来了一些窸窣的声响。
“What?^F*k^Ah^F*k you。”
走得越近,听到的语句就愈是清晰。那声音让自己的不安感跟着强烈起来,和前几天的所闻相联系起来,小义握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不知道是该转下去还是不。
那对呼应的叫喘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密集。再也忍受不下去的小义一脚踢开了门。门板撞到墙壁上个门发出巨大的“嘭——”声。在床上的两个人定格住了行事的动作,惊讶地看着门外。
那画面定格了好久,在Max那灰黑色皮肤的映衬下,那人的皮肤显得愈加白皙。这黑白分明的景象异常刺眼。
他知道自己是选择了结束。三十秒内仓皇准备的伤心和震惊,这时却全然感觉不到了。逃避着不想见到的这一切,于是就算早有预感也不去准备,任由他们发生爆炸,无可挽回。
“Yee……”终于,那个男人在放开怀抱中的那个身体后开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破这定格的画面,让它多停留一秒也好啊。这样自己就不用去思考接下来的剧本了。
逃跑……既然自己在此刻是个失败者,那结局就应该是落跑才能结束这场戏吧。
明明就什么事都没有做错,或说是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的他,却像是败仗后的小兵落荒而逃。而本想追住他的那个人只是追他到了门口便不再往前。
不再往前的追赶,对他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家本是市内唯一的同志酒吧,使得这一带都成为了同志的聚集地。耽雨坐在附近公园的石凳上,看着不同的男人走向那个方向,有特意穿着背心露出身材的,也有打扮妖艳姐妹相称的,偶尔还会有一个害羞的像是刚出道的小男生夹在他们中间。时代真的变了很多,只是,这个圈子怎么就能一点改变都没有呢?
这时候,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了人流里。这个人在这群人中终于也会变得难以认出来。
“不好意思,有些事来晚了。”
“没事,我也没事。”
耽雨忽然反应过来小义声音有些沙哑,他连忙转过头去看他。昏暗的灯光下,他那红肿的眼睛并不容易辨认。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耽雨连忙问。
果然擦了半天粉一点用都没有吗?小义连忙说:“没有啊,刚刚画眼线不小心戳到眼睛了。我的眼睛还肿着吗?”
“也……还好。”
原来是这样,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还是不免风骚呢~耽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然后牵起了小义的手往那个酒吧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回到了学生时代,上了大学和小义不在一个学校,但还是约了一起来这里,那时还有一个他在身边。
下了地下室,耳边传来了剧烈的EDM。虽然招牌和以前一样,可里面已经装修一新了。绚丽的灯光,专业的舞台,跟随着剧烈的节奏不断变换着色彩。几个穿着性感的小鲜肉,在高台上做着领舞,各色妖怪跟着这些少男舞动身体,当然还有几个猥琐的中年大叔不忘揩他们的油。
这群生活在黑夜中的人,一点都没有改变。
小义和酒吧里的客人很熟的样子,和不同人打招呼喝酒,待坐到吧台边,脸已被酒气熏得微红。耽雨点了杯啤酒,酒保已经为小义上了一杯色彩丰富的鸡尾酒。是刚刚打过招呼那位富二代模样的人送他的。
“不愧是杭州圈内不老的名媛呢。”耽雨凑到了小义的耳边说。
小义做了个臭美的表情,然后喝了口酒。
“说起来你那位大老公呢?不是说和他一起来的吗?”
“哦,他临时有工作。”
耽雨点了点头,本想嘲笑一番小义,不过酒吧的音乐太吵,不想费劲说话的他选择了喝酒。
看耽雨小小的抿了一口啤酒,小义忍不住说:“你他d妈的来酒吧是品酒的吗?”
说着,他托住了耽雨的酒杯,不让耽雨的酒杯放下来。耽雨不得不继续喝酒,直到喘不过气来才硬拽开小义。他和小义对视了一阵,然后忍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小义显然是喝醉了,他一手将耽雨揽在怀里,带着他一起跟旋律扭动起身子。比小义高一些的耽雨弯下身子来,顺着他和他的脸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热气跟着酒气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又通过贴着的脸颊传递给自己。耽雨在闪烁的灯光间恍惚地看到了过去的影子,没喝什么也有些醉的他,像过去那样亲了一口小义的脸颊。
小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反过去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大声地说:“,。”(爱你哦~朋友)
“”耽雨低声呢喃了一句,然后将杯中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
小义得意地笑了起来,蹦跳着进了舞池中。他畅快地跟扭动着身体,很快和舞池里的大家融合在了一起。
“大叔,给我们买杯酒喝吧!”
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到了耽雨身边,耽雨毫不犹豫地给那两孩子付了酒钱。不过,尽快孩子们主动得很,耽雨并没有要和他们深聊的意思。只是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眼前变得恍惚,更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那个人的脸回到了自己的眼前,像以前那样,话不多,只是一边跟着EDM摇摆身子,一边笑着看自己。
头传来了眩晕感,是喝多了吗?他摸索着从后门走出酒吧。
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后,他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刚刚那种要呕吐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握了烟和打火机,是刚刚那俩孩子落在吧台上的,因为脑子不清新就被他顺手抓来了。
正好趁着酒劲,他抽出支烟点燃了。
烟劲加剧了酒劲,他的脑子又昏沉了起来。他这时才注意到,后门的小巷里人也不少,有情侣就在他身边热吻着。
“对不起,你不喜欢这么吵闹的地方吧?”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胡说什么呢?”
“哈哈哈,不过我在故乡的时候也常和同学偷跑去酒吧。只是……烟瘾犯了。对不起,我不抽了。”
“想抽就抽呗,我不想扫你的兴。”
“对不起,我答应你戒了的。”
他一副可怜的模样,耽雨怎么可能责怪他?不过,他把嘴中那支南京牌香烟递到了耽雨的面前,塞到了耽雨的嘴里。
耽雨试着吸了一口,烟气很快就充满了他的喉咙。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这让他更觉得这鬼东西有什么好抽的,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得要命。
他咳嗽得喘不过气来,那家伙倒是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耽雨嘴里的烟被一只手夺去了,这使得他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站在眼前的年轻人比自己高了个头,凑在他面前给了他莫大的压迫感。他把自己口中的香烟抢了过去后,放到自己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向耽雨的脸吐了一口烟气。
二手烟让耽雨忍不住呛了几声,他连忙往后靠,却发现身后已是墙角。这时他看清了这人的脸,这不是自己的学生朱雀吗?
“我一开始就觉得你这人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个。”朱雀带着得意说到。
“什么?”
“会去这种酒吧,你是娘炮吧?”他笑着说,“给你个机会,努力讨好我的话,我就什么都不说出去哦。”
“你想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你是Gay的事不想让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吧?” 朱雀用食指搭住了耽雨的下巴,而后又往上挑拨了一下。
耽雨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了下后说:“在这件事情上,你的立场不是和我一样吗?”
“这家伙说什么呢?我只是正好路过这儿。”
“路过个鬼,你不也是从那扇门出来的吗?”
这死老头不仅话多,还完全不按自己脑中的剧本走。刚刚还以为抓到了他的把柄可以让他以后老实点,结果这话还说得没完了。
该说什么堵住这死老头的嘴呢?偏偏还是个能说会道的老师。不管了,只要堵住他的嘴就行。
他把自己的头凑了过去,用嘴唇堵住了耽雨的嘴。
耽雨一下子不得不停住了碎念,这……好像不应该才对吧。是因为喝太多酒的关系吗?
这小子又想搞什么恶作剧?他的手势什么时候环住自己的腰的?偏偏自己无路可退,酒劲还在这个时候直冲他的脑袋。头晕随带着身体变得无力。唉,刚刚就不应该跟着小义拼酒的。
身体传来了一阵凉意,让小义有了些意识。他连忙推开了那个人,逃出了那个酒吧。清新空气让他回过了神,刚刚只是和陌生人暧昧了一些,也没发生什么。自己却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失魂落魄。
明明意识到了这点,可这份慌张却丝毫都没有减弱。他又奔跑了起来,在暗夜昏沉的路灯之中,他没有目的地向前奔跑。
不是已经进入深夜了吗?为什么不管跑到哪里都还找不到暗夜的藏所呢?拨出的那个号码,永远都是那首讨人厌的彩铃,然后是对方无人接听的提示。
现在的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抛弃,想要逃离这个世界,却又无处可躲。想要尝试着去接受自己,可又多想要抛弃自己。伴随着胃里不断传来的烂苹果味道,头也愈加沉重,只能够大口大口地吸入冷峻的空气,然后又被自身的寒气迫使不停发抖。
She’s a rabel / She’s a saint / She's salt of the earth / And she's dangerous
海滔还是第一次在听摇滚乐队的现场。和那种语气油腻的走穴歌手不同,摇滚乐队像是单纯的用音乐征服听众。什么话都不多说,一切都靠手中的乐器。
节奏,旋律,全场的人跟着摇动身体。他们的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自在,就像是在开放的海洋中游泳,融入在这片水中。
下沙回城的最后一班地铁上,海滔的耳边还是回荡着那段音乐的旋律,和观众的尖叫。
表演结束后,SP乐队的朋友正好开车来接他们。李清和蓝海正好住在一栋楼里,可小车的座位实在有限,音只能提出和海滔一起坐地铁回家。
“这是什么?”海滔看着音手里摆弄着的那个玩具问。
“八音盒,蓝海和李清送我的生日礼物。”说着她给海滔演示了一段。
这就是八音盒吗?记得妈妈的房间里也有一个,他小时候曾经玩过,不过现在不知道被塞在了哪里。
“不好意思,我没准备礼物。”
“有什么关系,你能来就很开心了。”音把音乐盒收进包里,然后伸了个懒腰说,“今天超酷的吧?”
的确是,海滔虽然没有回答,但脸上写明了答案。
“今天SP的舞台很棒吧?总有一天我们乐队也会站上那样的舞台的。”
海滔应声点了点头,这让音兴奋了起来。李清说过,只要王海滔没有退群,就是他同意加入我们乐队了,这一声应声,则才是明确地回复了这一事。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Ching:我们乐队叫什么名字?我把群名改了】
【Sea:Ying&Friends】
【Ying:什么破名字?】
【Rax Monster】【Lazic】【Toplip】……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否决了,不是太过复杂就是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Heytalk:Precious】
乐队里三人看到这条信息都瞪大了眼睛,这还是海滔第一次在群里发言。
【Ching:这名字有点普通诶】
【Ying:有什么意思吗?】
【Hey:只是我妈以前最喜欢的一首歌】
“谁かを爱する意味,自分なりに决めた(爱谁之心,凭己之意)”
正是音唱出的这首歌,海滔小时候曾听妈妈唱过。虽然是不同的嗓音,可悠扬的旋律,似乎让他回到了那个下午。妈妈坐在窗口发着呆,嘴中随意地吟唱着这首歌,窗外吹来的风徐徐撩起她的长发。
“你也会唱这首歌?”
“曾经听到过,觉得好听就学了几句。”
“你会好多日语歌呢。”
“我妈是大学外语老师,除了英语还会几种语言,小时候教过我一些。”
音在音源网站上找到了这首歌,把它推送到了群里,正好这节地铁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调小音量放了出来。
【Ching:这首歌好听】
【Sea:不是正在讨论乐队的名字吗?怎么放起歌来了?】
【Ching:不是决定了吗?就叫Precious】
海滔放下了手机,听了一晚上摇滚,现在忽然身体有些疲乏。这歌悠扬的旋律,正好让自己放松一些。
乐队群的名字,被已经被李清改成了【Precio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