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春祭夏》东东堂

8、第八话：街角的赤色

　　～街角は色めく（街角燃烧的赤色中）～
　　～少女らの縄張り(（少女们的地界里）～
　　～寂しがりなおさげ（充满寂寞的那发辫）～
　　～ 旋風に揺れて（随风在空中摇晃着）～
　　（引自Does《修罗》）

　　鼓点一阵一阵地爆炸，让人以为这是这首歌高d潮段的节选，结果却没想到只是一首完整歌曲的开场。这注定着这首乐曲的高d潮愈加激烈，就连副歌段都让人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
　　这样的乐声中，少年睁开了眼睛。他眼前，是前两天才刚刚贴满的墙绘，瞪着它好久之后才有起身的意思。
　　今天真的如天气预报所说的那样降温了。虽然身上只是一床夏凉被，可被窝还是给他带来不少的温暖感。到了可以赖床的季节了吗？他轻按了下手机关了闹铃，没有嘈杂的音乐后，房间很快就安静下来。
　　他走到窗前，手抓住窗帘的一角。
　　“唰——”
　　阳光没有如他想象那样倾泻入屋内。窗外是一片朦胧。
　　今天又是阴雨天呢，和梦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他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小海，起床了吗？”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声音，终于算是有一点生活还是正轨的征兆。
　　蓝海打开门迎接她进门，这个叫做蓝雨的中年女性，就是自己的母亲。刚从便利店值夜班回来的她，身上还穿着工服。此时的她虽然面容憔悴，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她把小袋子放到了屋中仅有的那个台桌上说：“我给你带了早饭，你快洗洗吃吧。时间不早了，上学别迟到了。”
　　“今天是周末……”
　　“对哦，明天才是周一哦。”蓝雨打了个哈欠说，“那你看点书吧，妈妈先去睡一觉。等等给你准备午饭。”
　　“不用了妈，我今天要去学校合唱队练习，午饭在学校吃。”
　　“是吗？”这么说来好像几天前他是提过，只是自己不记得了。她来不及和孩子打招呼，仅剩的力气只够她移动到床上，然后趴在那上面一动不动。
　　蓝海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连忙跑了下楼。
　　“你好慢啊，等等孙老师又要念不停了。”
　　“时间不还早吗？”
　　“我还要买早饭呢，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妈买的。”蓝海看到李清一直盯着自己的袋子，便拿给他说，“你要吃吗？”
　　袋子里竟然塞着四个大肉包，正好两个人分着吃。
　　时间还早，两人一边吃着一边逛向学校，正好经过每天上学都要经过的琴行。今天的橱窗被重新装饰了一番。原来里面陈列的吉他样品换了。
　　“不亏是大琴行呢，这么快就上了这款新品。”
　　“这是什么？”
　　“就那天看的那个，不记得了吗？”
　　这么说来，几天前和李清一起看音乐杂志的时候有介绍过这把吉他。他看了眼价格签，这价格……他连想象都没法想象。
　　“哇~要是我也能有一把这么好的吉他就好了，肯定能成为吉他之王。”李清说。
　　没盯着那家伙，那家伙又把整张脸都贴在橱窗上了。蓝海催促了一句说：“不要这么看喂，里面的大姐又要出来骂人了。”
　　好不容易把李清拉开了那里，李清脸上满是不情愿地说：“我本来就要买吉他，她来了正好让她帮我看看。”
　　“你不是说等乐队成立了再买吗？”
　　“乐队不是要成立了吗？”
　　“什么时候？贝斯手找到了吗？”
　　“王海滔说他会弹吉他，如果他能弹吉他的话我就可以弹贝斯也可以做键盘。”
　　“王海滔？就音他们班那个？”
　　“嗯，长得也不错，可以做我们的门面担当。”李清笑着说，“我看了海滔的SNS，什么都不发就有几千个粉丝了，我有种我们乐队会火的预感。”
　　“你的预感会准的话，过年的时候我们早就中彩票了。”蓝海拿出了手机，想找找李清口中那位王海滔的SNS，不过刚打开首页就出现了音要过生日的提示。
　　他把手机给李清看了眼说：“音要过生日了。”
　　“嗯，你有给他准备礼物吗？”
　　“没有，你呢？”
　　“八音盒，吉他型的，还镶了水钻，超帅的。”
　　“都什么时代了，还买八音盒。”
　　“都什么时代了，我们不还是在玩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摇滚吗？”李清自嘲着说，“对了，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你的凑我一股吧。”
　　“你没准备？唉~我还以为你会准备特别的礼物呢。”
　　“什么意思？”
　　“就那意思，我还以为你长大了呢。”
　　到底什么意思啊？这小子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夕阳挥洒的树下～
　　～你我一起歌~唱～
　　～忆起往昔的时光～
　　～曾经也青春飞扬～

　　孙老师把手指向蓝海。
　　“盼那不零落的知交～”一个男中音响起来。
　　她又将手指向音。
　　“待那不变老的时光～”音用假音唱出一个高音。

　　这一次的排练也是完美，虽然每一届都有这么一两个音乐出色的学生，但这一届却多得出奇，这些学生一定可以帮她拿下市里的合唱比赛大奖。
　　就在她沉浸于沾沾自喜中时，钱如意抬起手来说：“老师，午饭时间到了。”
　　“呃~是呢，那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回家后别忘练习哦！比赛就在国庆的时候，没有很多日子了哦。”
　　可孩子们却根本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顾自一窝蜂离开了教室。郁老师想要叫住两位领唱的孩子试着约他们下午单独练习，可转身才发现早就没有他们的人影了。

　　“午饭吃什么？”
　　“不知道，叫外卖吧。”
　　解散后，听到小伙伴们的讨论，蓝海有些疑惑他们是不是要去什么地方。
　　“不说了今天训练结束后一起去我哥的练习室吗？”
　　“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晚上群里。”
　　群？什么群？蓝海打开手机翻看。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清建了个乐队的群，大概是昨晚手机调了静音，所以没有注意到消息。不过我们三人本来不就有群吗？怎么又建了一个？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这群的人数不是3而是4。
　　而那个多出来的成员，这时也跟在他们身后。只不过因为王海滔一直沉默所以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他们真打算把这家伙当作新成员吗？明明才刚认识了没几天，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
　　当着人家的面这么问好像有些不礼貌，蓝海把这些话压在了心里跟着他们往前走。

　　他们到的地方是益乐村，李清哥哥的乐队也就是SP乐队，在这片自建房里找到了一个便宜的地下室。自己买材料装了隔音泡沫，又搬了一些家具和乐器就成了一间练习室。
　　虽然都是自己动手的杰作，可这风格这气氛，完全不输专业的练习室。
　　“我c，我们真的可以用这儿吗？”音一边四处参观着一边感叹到。
　　“当然，只要每次练习完打扫干净就可以了。”李清笑着说，“蓝海，渊哥说你可以用他的鼓练习。其他的乐器键盘音箱之类的我们也可以用。”
　　“这也太赞了吧！”音开心地挽了下蓝海的脖子说到。
　　这地方……的确挺酷的。
　　“这就是李奥哥新买的那把吉他吗？”李清在角落的包裹里找到了一把新的电吉他。他把电线插到音箱上，然后拨了几个弦。果然是高级货，听起来和自己在家弹的那把完全不一样。
　　他兴奋地试着弹了几段旋律，然后拿到了海滔的面前。
　　和其他小伙伴不一样，海滔进了这地方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对这里的一切没那么大的兴趣，而这会儿忽然有人把吉他摆到自己的面前，他脸上更是疑惑。
　　“你不是说会弹吉他吗？弹给我们听听吧。”
　　海滔看着李清的眼神像是拒绝，但手却接过了吉他。这电吉他的形状，和他小时候在妈妈家弹的有些像。记得妈妈说那是她参加大学乐队时买的吉他。
　　他随意地拨了几下琴弦，想起前两天中秋节时妈妈弹的那首乐曲，于是跟着记忆弹了起来。

　　那是一首艾瑞克克莱普顿的名曲，乐曲从海滔的手中流泻而出，房间里的其他人表情都有些呆滞。这曲子之所以出名自然是因为复杂得很，能弹得如此流畅，真的是初中生会有的水平吗？
　　“怎么样？我说海滔的水平不错吧？”乐曲结尾，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直到音得意的声音打破了这阵沉默。
　　“太厉害了！”李清说着把视线转向蓝海。
　　不得不说，原本以为海滔只是长得好看的花瓶，没想到他真的不止颜值高而已。他微微回过了神，然后点了点头。
　　“那也该给你看看我们的实力了。”
　　海滔的手机响了起来，乐队的群里出现了一张电子乐谱。李清明白了她的意思，打开了一旁的键盘弹起了前奏。
　　“いまを壊してしまいたい いまにすがりついていたい 自分のことはわからない”（当下想要去打破，现在却还想去墨守，自己都想不了解的心——引自YUI《Tomorrow’s way》）
　　音的嗓音在练习室里响了起来，那声音有少女特有的清脆，又富含情绪感的爆发。海滔的视线固定在了音的身上，和她以前断断续续的琴声不同，这歌声就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蓝海也打起鼓，他和李清一起与音融化在这一盘乐声之中。
　　“I’m a baby 泣いたりしない，手に入れるため 伤みなら so good”（I’m a baby别再哭泣了吧，经历伤痛后，能够得到的话，So Good）
　　音在高（东）潮时发出的高音让人忍不住颤抖，但又很快利落地了结了歌曲。海滔注视着音的眼睛没有放开，死死地盯着像是根本没有意愿要放开。安静下来的世界提醒着他歌曲已经结束了，但明明却又像并没有结束，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
　　“怎么样？”李清得意地笑着问海滔。
　　这歌声……这些家伙原来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些家伙想要的是真正的音乐。
　　见海滔惊讶不语的模样，李清就更是得意了。他走到海滔身边后一脚踩在了沙发上，伸出一只手来对他说：“欢迎加入我们的乐队。”
　　海滔在这句话里回过神来，他却没有就着李清故意装酷的姿势与他握手。他只是向后靠了靠，沙发的靠背提醒他已无法逃避现在的状况。他与李清对视了一阵，不知多久后一手拽起了自己的书包，向练习室门外跑了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
　　李清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可小伙伴何尝不与他一样？
　　是……拒绝了他们的意思吗？不过说起来这人身上的原则是不说话就是答应才对吧？只是……那是不消失的状况。理不出头绪的音坐到了海滔刚刚坐过的那个沙发上，不停地挠着头发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
　　完全搞不清当下的情况，蓝海也跟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静静地呆了一阵后，他看到海滔落下的吉他。
　　他顺手弹了几个音，凛冽的音节立刻从琴弦间弹跳出来。果然是好琴呢！他忍不住开始弹起平时的练习曲来，舒缓的乐曲开始弥漫在练习室里，终于在这个世界里不用再去想言语了。

　　不过，海滔这样到底算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洗完澡的蓝海打开了电脑，SNS首页上给他推送了SP乐队最近很火的视频。那段音乐刚演完前奏，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蓝海解锁了手机，李清在群里发了张照片。照李清的说法，海滔既然没退群，意思就是加入他们了。
　　【Ying：这是什么？】
　　【Ching：Live House的招待券，我哥给我的。】
　　【Sea：初中生能去那种地方吗？】
　　【Ching：我哥会帮我们从后门混进去的，后天就是Ying生日了，大家都去的吧？】
　　【Ying：我要去！我要去！】
　　【Sea：真的没关系吗？】
　　【Ching：你跟着哥去就是了。@Heytalk 海滔那天也有空吧？】
　　群里安静了下来，之后就没有人发言了。没有等来海滔的回复，三人也不敢发任何的信息。
　　家门这时打开了，是妈妈回来了。这个点应该是做完了在大卖场促销的兼职。因为昨天值了大夜班，所以今天轮到她休息。
　　“快试试这衣服。”虽然满是疲惫，可妈妈脸上还是露着笑容。
　　“冷空气都来了还买T恤？”
　　“超市里正搞特价呢，我特意让李阿姨帮忙留的。”
　　容不得蓝海拒绝，那T恤已经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蓝海看了看这衣服和海滔今天穿的那件名牌有些相似，只是面料明显暗淡了不少，衣服上的品牌LOGO变成了其他不成文的字母。
　　“挺合适的，我给你洗洗明天能穿。”
　　“明天我上学，要穿校服。”
　　“那就你想穿的时候穿吧。”
　　想穿的时候？要真的由他的心意，他一辈子都不想穿这件衣服。蓝海低头划了划手机，那群还是没有响动，只是看到音生日的字眼，他又看了看手机钱包，那余额只剩个位数，根本就不够发给李清凑份子的。
　　他抬起头来看妈妈，看着她忙着叠衣服的背影，什么话都没有出口。

　　这两天音都不敢怎么和海滔提乐队的事。不过海滔本就不爱说话，这两天也和往常那样没能聊上几句。
　　音生日那天放学的时候，虽然和海滔约定了晚上在金沙湖地铁站等他，可海滔并没有答应。
　　结果，到了地铁站出口等的，就只有音和李清。
　　“不用担心，他们肯定会来的。”看到音满是阴郁的表情，李清轻松地说。
　　“你怎么知道？”
　　“这可是我们乐队第一次集体活动，不来也太过分了吧。”
　　七点了，到了他们约定汇合的时间了。怕家长在家里等着，他们并没打算玩到多晚，可这个点了还是只有他们两个。
　　又过了一分钟，五分钟，一刻钟。
　　地铁站这个出口明显比其他出口热闹了起来，LiveHouse请的兼职生在附近发起了传单，有人落下一张正好飘到了他们脚边。今天的重磅嘉宾正是最近在SNS上大火的Shock the Pradise乐队。
　　近八点，一些画着烟熏妆穿着朋克的人出现在了地铁站。这些在别处算是有些另类的打扮，一旦周围也出现了同类就显得一点都不出格。
　　“表演快开始了。”看着没人回应的手机，音犹豫着说，“我们先去那边吧。”
　　“再等等吧。”
　　“他们可能不来了，不然不会连群消息都不回。”
　　“不会，他们绝对会来的。”
　　“为什么？”
　　“信任。”
　　原来是装帅气的废话，音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不过恰好在这时，她的视线锁定了一个身影。地铁站里出现的身影，是蓝海！因为在一群朋克中穿着最普通，反而显得有些特别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
　　“演出要开始了吧？我们快走吧。”
　　“可是……海滔还没来。”
　　“那小子不会来了吧。”
　　“为什么？”
　　“这不明摆着吗？发他消息也不回，你跟他讲话他也爱理不理的。他心里真的有把你当朋友吗？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而已。乐队的事也是，什么叫他不退群就是加入了，他就算真的加入了我们乐队，也不会把我们当伙伴的。”
　　两人都无法反驳蓝海的话，音低下了头。这满是失落的表情，让蓝海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头了。不过又怎么样呢？如果还没个人点醒他们，他们还会做那个梦的。
　　“走吧，演出要开始了。”再怎么说也是音的生日，蓝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只好背过身去不再面对他们。
　　不过虽然他走了几步，那两孩子却没有跟上来。蓝海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有个人正从地铁站里走出来，虽然穿着简单，但因为脸蛋而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那个人，正是王海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