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春祭夏》东东堂

83、第八十三话：对不起

　　要说起来这会儿也不是那么什么难安排的事。自己本身就要去国外生活一阵子，孩子本就要让父母帮忙带。就算不卖房子，这房子就又要重新空置好久。
　　只是，现在这家里，又多了一个他想把他视作家人的人。
　　“出什么事了吗？”从外面回来后，就看耽雨有心事的样子。现在，他不会像以前那样还犹犹豫豫地，他有立场作出自己的关心。
　　“也没什么……”如果要把他当作自己的家人的话，小浩的确也有权力知道，“那个……如果我把这房卖了的话……”
　　“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忽然要卖房子？”
　　“海滔妈生意上出了些问题，这套房子是她最后可以周转的财产。”
　　如耽雨预料的那样，小浩听完这话后的心情五味陈杂，不能说没有一点吃醋，不过这既然是耽雨做出的决定，他就应该支持才是。
　　“对不起，一开始就没法给你想要的生活。”
　　“对不起什么，反正你也很快要去国外了。等着吧，等两年后，我会给你想要的生活的。”
　　小浩的笑容给了自己挺大的力量。他抓住了自己的手，手心的温暖让耽雨好受了不少。

　　给做房产中介的师弟发去的信息还没有得到答复，耽雨想到了小义。这事儿还得通知下他。毕竟他的东西还在这儿，名义上也还住在这儿。
　　正想着该怎么和他开口，门那边传来了电子锁开门的声音。脑袋里刚闪过的名字，没想到这么巧见到了真人。
　　“我回来了，这儿还是我家吧？”
　　说什么呢，这儿是我家。耽雨刚想开这样的玩笑，可看到小义表情的异色，连忙住嘴转为应声。
　　小义低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小浩冲了杯热咖啡让耽雨给带进去。这时的小义正坐在床上发着呆，行李箱倒在一边没有要打开的打算。
　　“发生什么事了吗？”耽雨问。
　　小义摇了摇头说：“不是终于解除封城了吗？一个人住着太无聊了，想回来住两天。”
　　隔离期间，耽雨偶尔也会和小义互相发发消息。对了，他那位张老师过年回老家了，因为是租的房，怕出了小区就被物业拒绝进小区，所以他三餐都是外卖送的菜，一步都没敢踏出小区的大门。
　　“晚餐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小义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看他那副消瘦的模样，也像是没好好吃饭的样子。耽雨刚打开冰箱，那边传来了门铃的声音。小浩帮忙去开门，进来的是那位张老师。

　　晓楠径直跑到小义房间的门口敲了一阵门，门内不见反应。从耽雨眼神中获得了肯定后，他又敲了起来。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晓楠开始不断呢喃起来，随着时间的推演，那呢喃逐渐大声成呐喊。
　　终于他失去了耐心，停止了道歉而拿脚重重地踹了下门说：“我不就因为想多了解下你这个圈子，所以找了个圈子里的人想交下朋友嘛！你在我这儿装什么白莲花，你难道就没有偷吃过吗？对了！你不是圈子里有名的爱捡人家吃剩的吗？别以为我还不知道你过去那些事！”
　　晓楠瞥了眼耽雨，戏谑地笑着说：“你这只鸡也是绝了！连你最好的朋友的男人都要吃，吃完了现在还赖在人家家里，你就不知道什么是廉耻吗？”
　　耽雨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抓住了他说：“够了！给我滚！”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哎呦，他和那个棒子的破事杭州Gay圈的老人都知道！只有你那时候退圈了还被蒙在鼓里。你还真是够天真的，把这种人当朋友。”
　　看着晓楠的笑容，耽雨咬紧了牙齿说：“滚！我说了给我滚！”
　　“呵呵，这人也是够贱的，怪不得说人以群分。”
　　见耽雨要动手，罗浩赶紧挡在了他的前面说：“喂！还不走吗？这里可不是你家，别想在这儿闹事。”
　　罗浩的身高就比耽雨有压迫感多了，再加上那眯起眼来的凶狠劲，让晓楠莫名地退了一步。待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往后躲步的举动挺丢脸的。
　　“真是一窝子的神经病，”没了底气的晓楠，只好嘴上占了个便宜后离开了那里。
　　传来了电子门上锁的提示音后，小义房间的门才打开。虽然努力止住了哭泣，可他的双眼红肿着，就算不流泪也止不住呜咽。
　　耽雨张开了双手，可小义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投入到他的怀里。
　　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耽雨问：“怎么了？听起来像那家伙出轨了。”
　　“我们是一起过的年，因为疫情说好不回老家的。可是在封城那天他忽然说他要回老家了。趁着客运暂停前赶回去看看家人，我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前两天封城结束后，小杰告诉我说他是被困在了圈子里的一个名媛那里。因为约了他一晚，结果因为同一栋楼有疫情被隔离了，这事已经在圈子里传成笑话了。”
　　小义自嘲般地笑了笑继续说：“小杰说到这里我都还不信，可他给我截了图我才知道他发了好多朋友圈，只是这些照片都把我屏蔽了。哎呦，我才知道圈子里不少人有他的朋友圈。虽然他成了笑话，但我觉得我活得比他可笑多了。”
　　耽雨叹了口气说：“唉，没事，不就是个男人吗？”
　　“这个……是我的报应对吧？因为我做了那样的事，所以才得了报应。每个我喜欢的男人，都会因为劈腿而离我而去。我现在才明白，我会走到今天这境地，原来、都是我自己做的孽。雨啊，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我不是故意要和俊熙做那些事的，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而已。”
　　小浩看了眼耽雨，然后偷偷拉住了耽雨的手。但是耽雨却没有握紧他的手。
　　“没关系，义啊。”
　　“怎么会没关系？你有多喜欢俊熙啊，让你困了这么些年都没法走出来。我都不知道那一年自己做了什么。”
　　“义啊，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没关系。”
　　听到这话，小义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小义的视线终于和自己的对上了，耽雨微微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了，去上海给俊儿整理遗物的时候，偶然间就知道了。那一年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先抛弃俊儿选择了琳琳才酿成了那样的事。我也知道是俊儿太过寂寞了才伤害了你。倒是我一直都觉得抱歉，那时我才意识过来，学生时代你就也挺喜欢俊儿的吧？但是我却一直都没察觉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继续做朋友？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认识俊儿前，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俊儿走了后，我也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现在也是。”
　　因为刚刚张开臂膀没有用，这一次耽雨主动上前了一步，把小义抱在了怀里。
　　为什么现在要做这种温暖的举动？既然知道了这事，不是应该和自己吵上一阵，然后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吗？你知道这样反而会让我更愧疚吗？这狗日的白莲花！
　　小义伏在耽雨的怀里，泪水又不住地流出来。

　　花了好一阵，小义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耽雨给他做了些吃的，让他在房里休息，这时房产中介的师弟才回来信息。
　　【哥，现在不是降价的问题。是根本没人会买房的问题。那病搞得人心惶惶的，谁还敢到人家家里去看房子。就算看中了，市民中心也没开放，等到什么时候能过户也不知道。等能过户结款了，你朋友说不定都该破产了。】
　　看他的信息这么写，又让耽雨愁起来，那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吗？
　　【不过，我听认识的银行的人说，现在因为疫情所以银行贷款又放宽了，把这房子做抵押物申请普惠贷款的话通过几率还是挺高的。】
　　【可是，我也不是有钱可以还。】
　　【反正你那房子的价值也远不止这数，干脆一次性多套点，留些头寸还前面几期呗。你不是说撑过这阵就会恢复运营吗？现在就这一个方法了。】
　　耽雨放下手机，看了天花板许久，才敢重新拿起手机来给琳琳发了条消息。

　　就像是师弟说的那样，这或许是唯一的方法了。虽然为未来增加了更多的风险，可想想的话也算是有机会保住这套房子。
　　没两天后，经过师弟的介绍，终于到了办手续的阶段。许久没见的琳琳，终于出现在了银行里。和之前天生的贵气相比，这会儿带着口罩都没能掩盖住她的憔悴。
　　两人就如之前那样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有对工柜台的业务员指导他们填表签字的声音。
　　“这样就好了，后续审核通过的话款项会在十五个工作日打到账上的。”
　　这事到这儿算是个了结了，耽雨以为是这样，先一步站了起来。
　　“你别以为你帮了我这大忙，我就会原谅你。”没想到琳琳忽然开口了。
　　耽雨心里也有很多的话想说，可一下也不知从何处开口。
　　这沉默倒是让琳琳尴尬了，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这房是我爸买给我的，本来就该是我的。你不过是把本该是我的东西还给我了而已。”
　　耽雨点了点头说：“嗯，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错你个鬼啊！唉，这家伙怎么总接些莫名其妙的话。
　　见琳琳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耽雨只好又说：“我没想过会得到你的原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我这辈子都会带着这份歉意活着的。”
　　“为什么？要带着这份歉意活着？我们两个早就已经没关系了，为什么要做这些？”泪水终于止不住了，她赶紧伸出双手来蒙住脸。
　　耽雨想伸手给她一个安慰的怀抱，可伸出手来还是只能搭住她的肩膀。
　　“我们以后也尝试着偶尔见面吧，以海滔父母的身份也好，以朋友的名义也好。”
　　琳琳顺势扑到了耽雨的怀里，哽咽封住了她的喉，让她说不出话来。不过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逃避并不会让她释怀两个人的过去。如他说的那样，只要她还是海滔的妈妈，两个人就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打交道。而能把对方当作是普通人对待，该见面时见面，该告别时告别，也许那才算是放下。

　　“妈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耽雨转过头来看，是海滔。
　　“你怎么在这里？”
　　“你那哥们带我来的，他说你在这里。”海滔指的哥们是站在他身后的小浩，“我晚饭和妈妈吃，晚的话不回来了。”
　　“好，因为那鬼肺炎你们俩也够久没见面的了，趁着今天好好聚聚吧。”
　　海滔却没有要理耽雨的样子，顾自走到琳琳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递给她。琳琳擦了眼泪，还好这几天因为去哪儿都要戴口罩所以没化妆，不然现在这模样肯定很丢脸。
　　“我们走吧。”不理睬那两人，海滔拉着她往外走。
　　到了室外，琳琳连忙拉开口罩来透了几口气，然后说：“晚饭你想吃什么？不过好多饭店都没开门，只能叫外卖了。”
　　“我们回家吃火锅吧，外卖叫些菜来，再叫上蓝迦姐。”
　　“火锅，好！”妈带着他上了路边泊位上停着的一辆车。虽然海滔不怎么懂车，但看外形就知道比之前的车便宜上不少。之前听耽雨说了要卖房的事，自然也听说了她现在的处境。
　　琳琳帮他开了后面的门，可海滔自己开了副驾驶的门说要坐前面。也好，琳琳对开车本也没什么信心，有个人在副驾驶上陪自己可以安心不少。
　　“妈妈，你没事了吧？”
　　琳琳刚系好安全带，正前后检查着汽车启动前要做的事。因为不常开车，所以老忘这个落那个的。她一边调整后视镜一边说：“没关系，虽然开得少，但妈妈也有十多年的驾龄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就是公司还有那个男人的事这些事。”
　　蓝迦交代的开车前准备她应该都做了，她坐正吸了口气说：“没事，虽然还没都搞完，但问题都能解决。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就行了。”
　　“你和那个男人不会结婚了吧？”
　　“其实我本来就没要和那个男人要结婚的打算。以后更是连来往都不会再来往了。”
　　“你伤心吗？”
　　“本来就没投入多少感情，怎么会伤心。”本不会主动开口的孩子，这会儿这么多问题反倒让她觉得有些贴心。
　　“对爸爸呢？他好像去了趟韩国后就和那个男孩子确定关系了。”海滔说，“如果你想让我拆散他们的话，我会照你说的做的。”
　　“你想拆散他们吗？”
　　“想来想去，有两个爸爸这种事迟早会被朋友们拿来当笑柄的吧？”海滔说，“可是……我不想拆散他们，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老豆这么开心地笑过。”
　　琳琳从后视镜里见到了刚从后门出来的耽雨，他和小浩正偷偷拉着小手有说有笑的。
　　“嗯，我也不想拆散他们。至少……那孩子长得还挺养眼的，留在家里看看也好。唉，年轻真好，要不然我也找个年轻的男人谈谈，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不过最好只是玩玩，不要结婚。”
　　“是，少爷。”琳琳模仿蓝迦说了句，“系好安全带哦，我要出发了。”

　　耽雨倒是习惯了海滔冷淡的态度。目送他们走后，他也跟着向那个方向走。经过小浩身边时小浩牵住了自己的手。他转过头来，虽然口罩遮住了他的嘴，可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手机上查得到你的手机定位。”
　　对了，旅行的时候怕他走散了不认路，耽雨就和他共享了手机定位。
　　“海滔刚刚的意思，是说他晚上不回来了吧？难得的机会，我们约会去吧。”
　　“这时节你想去哪儿约会？饭店也不开门，电影院酒吧也不开门。”
　　“说的也是，那我们买些外卖回去，然后挑部电影一起看吧。”
　　“这些难道不是我们这两天都在做的吗？”
　　“不一样，海滔不在我可能会更放得开些。”
　　“唉~你脑子里怎么整天就这种事儿。”
　　“什么事？我只是说能放松些，是你想歪了吧？”
　　两人说笑着，走入了街道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