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春祭夏》东东堂

6、第六话：梦还是想？

　　“雨儿，雨儿啊。”
　　“干嘛？”耽雨用力睁开眼睛，窗口透来的光下，是一个男孩的身影。
　　“起床啦，都好晚了。”
　　“再睡会儿，还早呢。”耽雨向他撒娇说。
　　“快起来了~起来了~”
　　“一会儿，就一会儿。”
　　就在耽雨眯着眼睛，还沉溺在幸福中的时候，一阵风拂过他的脸颊。他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睁大眼来往那方向看。阳光还是那样的灿烂，但床沿边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俊儿，俊儿啊！喂！金俊熙！！”
　　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耽雨才意识过来刚刚做的是一个梦。刚刚还想抚下脸慢慢清醒，没想到又听到外面的声音。想起了什么的他连忙从床上起来，打开门看到海滔已经穿戴整齐从洗手间出来了。
　　“哦，不好意思，我给你准备早餐。”
　　“不用了，来不及了。”
　　“那把钱带着，路上买些点心吃吧。路上要小心哦！”
　　海滔什么也没回答，只顾自己换好鞋子出门。听到关门的声音，紧张的耽雨舒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回房间再睡会儿，还好懒惰小人被打败得早，耽雨还是开始了洗漱。

　　“哦厚~你死定了！”
　　海滔正咬着刚买来的蛋饼，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抬头看了看小义，对他那副要演电视剧般的夸张表情丝毫没有兴趣。只是又转过头来，看那个好像是叫王太才的教导主任，边上是一些被罚做俯卧撑的学生。
　　“看在你是我好朋友儿子的份上，就帮你一次怎么样？”
　　小义打算利用这人情好好收买孩子，孩子脸上却是一副漠然的表情。都不等我就走了吗？这算什么回答？就当作是默认了吧？与其说事实如此倒不如说小义希望结果如此。
　　“喂，把衣服塞进裤子里，装柔弱点，咳嗽一下。”
　　小义这句话才刚刚在耳边响过，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喂！同学，现在都几点了你才到学校？喂！你！说你呢。还走？还走？！！”
　　海滔本不想搭理王主任，但偏偏他不依不舍地抓住自己的肩膀。海滔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来，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听命于这老头。
　　“哈哈，王主任。”就在能闻到火药味的时候，小义及时上来一把搂过海滔说，“这孩子身体不大好，我陪他去医院检查了下刚回来。”
　　“这样吗？”王主任紧绷的脸马上就缓和了下来，有些像是每次刚给韩国扔完炮弹的朝鲜一样。
　　对着尚留半分疑虑的王主任，小义连忙用手指戳戳海滔的背。海滔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然后勉强地咳嗽了两声。
　　“哈哈，没什么事，虽然发烧了不过吃药后好多了，孩子一定要来上课我劝也劝不住。”面对海滔拙劣的演技，小义拼了命加戏，“那我先送孩子回教室了，待会儿见。”
　　这谎言算是唬住了吗？算了，这么多抗战神剧还不是通过广电审查了？能上星播卖得了广告不就好了。走出十步远后，小义怀着这想法还暗自偷笑起来。不过让他更开心的是，这孩子终于还是愿意配合自己演戏呢。

　　“你终于来了，没事吧？生病了吗？”看到海滔终于来了，音连忙担心地说到。
　　“没事。”只是睡晚了，这女孩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吧？
　　“没事就好。”音说着拿出了手机说，“对了，给你看这个。”
　　看了那个360度环绕拍摄的视频，海滔问：“这是什么？”
　　“SP乐队的专属练习室，很帅吧？”
　　虽然光线不怎么样，可从视频里就看到设备还挺齐全。老实说，挺帅的。不过也仅止如此，海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的兴趣。
　　“李清哥哥说，这练习室空着的时候可以给我们用。我们晚上打算去那里练习，你也一起去吧？”
　　“我？”
　　“对，可以一起去弹弹吉他，也可以聊聊天。练习室的隔音很好，想玩什么都不会吵到别人。”
　　其实海滔明白音话语里的意思，于是回答说：“我没有要参加乐队的想法。”
　　知道海滔会这么说，音连忙说：“没关系，就算不是一起玩音乐，我们也可以一起玩嘛。今晚的时间空出来哦！”
　　音自作主张的决定，海滔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商校的上课铃打过已经快一刻钟了。可老师却还没有出现在教室里。
　　这节是英语课，朱雀看着空空的讲台，嘴里嘟囔了一句：“才开学多久啊，就翘课吗？”
　　“看来是见你怕了呢。”
　　“什么意思？”
　　“上学期那女老师不也是这样吗？因为怕你了所以干脆不来了。翘了几节课后才有代课老师来上课。”
　　听马云杰这么一说，朱雀倒是记起来了。真的是这样吗？不过和之前不一样，这一次朱雀一点都没觉得得意，相反变得有点烦躁。
　　“不来上课至少也打个招呼吧，随便翘课算什么。”
　　“唉~还不是见哥你怕了。那位女老师不也没来得及打招呼吗？”
　　其实那位女老师的事，而今朱雀的确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可这老头子又不一样，自己虽然倔了点，可也没怎么欺负他啊。说了两句狠话就受不了了吗？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就在自己心里生起些过意不去的时候，一个人影窜到了讲台上。
　　“不好意思，早上有些事耽误了。我们赶紧开始吧。”
　　那人影不用说正是王耽雨，看他那心虚的模样肯定不是什么搬得上台面的事。看他头上翘起的呆毛，还有挂着眼屎的眼睛，这家伙是睡过头了吧！
　　想到这儿的朱雀忍不住说：“这家伙也能当大学老师吗？”
　　“说什么？”
　　“上课都迟到，这老头子太没责任感了吧？这点素质都没有怎么来学校当老师的。”
　　正玩着游戏的云杰瞟了眼王耽雨，然后小声说：“我听说，这老头是王金华介绍进来的呢。”
　　王金华？果然是个关系户吗？那就怪不得了。这老头真是越来越让人不爽了，不过说起来，这个学校里让自己不爽的人总是和王金华那死老头有关呢。除了这个王耽雨，还有那个罗浩。

　　这时，罗浩的那个角落里，李晓明正拆着一个个包装精美的包裹，发现了饼干后还顺手吃了一块。
　　他一边嚼着饼干一边说：“还说是自己手工做的呢，明明生产日期都贴着。”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干嘛要把这些女孩子引过来？”
　　“哪里是我引来的，明明就是他们自发地崇拜你。怎么样？做明星的感觉怎么样？”
　　小浩脸上却写满了不爽：“要是你不在SNS上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会有这种事吗？”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心目里你的确是这所学校的校草嘛~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但住的也是别墅吧？富二代长得帅打架也厉害~哇~”晓明瞬间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说起来，建个粉丝专页怎么样？会有很多人关注吧？”
　　“再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就跟你绝交哦？！”
　　“别这样嘛，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还有这么多的礼物收。”
　　“你最好快点把这些东西还回去哦！喂！都叫你别吃了。”
　　“So do you have a dream？我们找个人问问吧，学号48号是……罗浩。”
　　正在讲课的耽雨点到了自己的名字，这让他们的对话忽然被打断了。罗浩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向晓明投去了厌恶的眼神。他觉得一定是小明太吵了所以才会点名到自己。
　　“Do you have a dream？Talk about your dream？”
　　小浩给晓明投了个眼神，和自己不一样，小明所有的科目也就只有英语好了。晓明却趁机给他拍了张照片，才不紧不慢地说：“问你有什么梦想呢。”
　　“No。”小浩想了想后摇头。
　　“No？”
　　“我没有梦想。”听到晓明的翻译后说，“I don’t have one.”
　　“Take easy，Everyone should have dreams.Just like……what would you like for lunch？”
　　“你午饭想吃什么咧？”
　　“随便什么都好啊。”
　　“Whatever。”
　　“Whatever？”耽雨笑了笑，“Such impressive. you can consider it later。嗯……问问别人吧。36号。”
　　简单的对话终于结束了，罗浩松了一大口气，他终于能够坐下来不被人注目了。只是看到晓明正在SNS上发着刚刚拍的那张照片，他又开始烦躁了，更何况那人PO的文还是：“王子殿下答题也是棒棒哒！”
　　这是什么胡话啊，唉~不想再去管那些事了~小浩无奈地将眼神转向窗外。窗外炽热的光照射进来，让这座教室里嗡嗡作响的空调一点作用也不起。这么烦躁的天气，这么烦躁的课，什么时候才能到结尾呢？

　　小懂拼命打了一阵键盘，停下来后用余光瞥了下那边空着的桌子，然后说：“之前还只是迟到，这下是旷工了吗？”
　　二瑞看了眼时钟说：“应该不会吧。”
　　“谁说得准，之前教营销班那老师，不也是没通知就旷工了吗？”
　　“那是她，王老师怎么会被吓到不敢上班。他在营销班里受欢迎的很。”说着，他拿出手机来，找出了SNS上那些学生发的视频想给小懂看。可小懂表现得一点兴趣都没有，视线始终没有移开自己的电脑屏幕。
　　没多久后，那座位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我们王老师真是神出鬼没的。”
　　耽雨听了小懂这话，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一定是早上没来办公室报到的事。
　　“早上有学生拉我去教室问问题，所以直接去了。”他撒谎到。
　　“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勤奋好学的学生吗？我们是商职校还是工商大学啊？”小懂冷冷地笑笑说，“不过学生都这么勤奋了，你作为老师也该交作业了吧？”
　　什么作业？“课题申请我前两天就发你邮箱了。”
　　“这是多久前的作业了，参加英语竞赛的名单！昨天开会不是说了吗？这次比赛选拔出来的人会参加市里的比赛，以后还可能代表我们学校成为亚运会的志愿者。我看王老师开会的时候倒是头点得挺快啊。”
　　“你不会是一点打算都没有吧？”看到耽雨迟疑的模样，小懂忍不住问，“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商管系的名誉呢！以前学校里的冠军可都是出在我们商管系呢！”
　　“除了去年被财会系拿去了。”
　　二瑞的补充反而对小懂的决断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小懂只能不停地朝那二货翻白眼。
　　耽雨真的是一点打算都没有，不过他自然不能如此坦白，只好说：“当然有啦，我在和我们班英语最好的学生商量着呢。不过这种事，至少要本人愿意吧。”
　　“呵~本人同意，这些小崽子本人有这个主观能动性今天读的就是工商大学了。”
　　看到气氛有些差，二瑞站起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吧。王老师一起去吧。”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吧。”耽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想赶紧查查去年的成绩。这两天有这事那事的，还真的把这种课外的事给落下了。

　　吃午饭前是自修课，罗浩被小明拖着去篮球场上打篮球。还好真的只是单纯的打篮球而已，虽然天气炎热，可难得出汗出得这么爽快。再到食堂吃午饭，食堂已经没那么多人了。
　　一杯冰可乐递到自己面前，是冰。这个短头发男生打扮的女生，高中时就和自己成为了朋友，没想到大学还到了同一所学校。不过也是，他读的职高并不太好，托了关系来这儿上学的学生也不少。冰也是趁着这关系成了学校里的大姐头。
　　“昨天下午叫你打篮球怎么不来？”
　　“你不知道小明借了摄像机，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给你拍几段运动视频难道不好吗？校草。”
　　当然不好，与其说不想出风头，罗浩反而是想更安静地生活的那种人。
　　冰喝了口可乐，暑气散了不少。打完饭后在附近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她问：“对了，那是怎么样了？”
　　“什么事？”
　　“不是说想让你妈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吗？”
　　“那个……还没找到机会提。”
　　“你见到你爸时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一家人还磨磨蹭蹭地找什么机会啊。你这个人，就是做事太犹豫了，结果什么事都做不好。”
　　自己的缺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想要改起来，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冰刷了刷手机，忽然说：“喂！麻雀那小子又在作妖了。”
　　“朱雀？他怎么了？”
　　“他又在篮球场上欺负一年级呢，你吃着，我先去看看。”
　　说着就跑了出去，罗浩看她消失了身影，也没觉得多奇怪。她就是这种抱不平的性格，而罗浩则不同了，出现在那种场合一定会被别人注意到吧。冰也和他达成了那样的默契。

　　“哦？这不是nodreamboy吗？”耽雨打完饭后看到了那孩子，一时间叫不出他名字了便只好这么称呼。
　　罗浩看着他坐到自己边上，向他点头行礼，没有拒绝。
　　“怎么一个人吃饭？朋友呢？”
　　“刚有事走了。”
　　“哦~不过你吃这么点够吗？”耽雨看了看罗浩的餐盘问。
　　这……对他来讲也不算少了吧。“少吗？”
　　“嗯，我在你这岁数的时候，一顿要是吃不上四碗饭就会觉得肚子饿着。”
　　“不会吧？那老师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胖吧？”
　　“那倒没有，比现在瘦得多了，最瘦的时候一百斤都不到。”
　　“怎么可能？是得了什么病吗？”
　　“也没有吧，只是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做。学校里的事，兼职的事，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会拒绝的我体力活也做脑力活也做，好像一天到晚都没有空闲的时候。不过，我虽然看起来很忙碌很努力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我，也一样没有什么梦想，甚至连想法都没有，任由那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向前走。”
　　“老师活着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那时是这样，总觉得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哪有什么条件去选择。不过后来就变了，等有了梦之后，就会发现，啊~原来那就是活着。”
　　“所以老师的梦想是什么？”
　　“那时的梦想？是什么呢？时间久了都记不大清楚了。”耽雨的眼前闪过了一张脸，不过他并不敢提起那个人。
　　于是，他又说：“对了，如果不是那种称作梦想的大欲，你就没有现在想要得到的东西吗？球鞋，IPhone之类的。”
　　“这些我都有。”
　　哦~也是~家里没什么条件谁会花这么贵的学费读一张没什么大用的文凭？
　　“不管怎么样，带着些欲望活着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趁着年轻的时候还有选择的机会，不然到老了就真的连想要做些什么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要的……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呢？”
　　“我想让妈妈也能过像我这样的日子，可以住干净宽敞的大房子，不用每天为吃穿发愁，要是能和我在一起生活就更好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孩子的妈妈没有和自己住在一起。不过也是，现在这种社会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到觉得这处境和自己孩子有些相似，虽然嘴上不说海滔的心里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愿望呢？
　　“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既不能让妈妈的生活变好点，也不可能接妈妈过来住。”
　　罗浩的眼睛里流露着对生活的无措感，这种眼神让人不得不对他怜惜起来。他听到的一定只是这孩子心里的冰山一角。他想要去伸手却又怕碰伤了他，用坚强包裹的内心，谁知道有多么的脆弱。
　　“也不是做不到。”耽雨说到。
　　“什么意思？”
　　“虽然没法让现实变成梦想的模样，可我们还是能做些事能让状况变得更好。妈妈虽然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但并不意味着你没法陪伴你妈妈，不是吗？心怀的梦想，是为了我们变得更好，而不是阻碍我们脚步的门槛。”
　　校广播台开始了每天的午间广播，一首舒缓的音乐很快占据了整个校园。罗浩转头看看窗外，刚刚还带来燥热的阳光，这会儿竟觉得美好了起来。多谢那份灿烂，才至于心不再觉得寒冷。
　　听到歌里的英语单词，耽雨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说：“对了，你和李晓明是好朋友吧？看你们座位也每天特意选在一起。”
　　“我们教室是固定座位……”
　　“唉~总之你们是好朋友嘛。这个学期学校里有英语竞赛，你帮我通知他一下及时报名吧。”
　　去年小明就因为不想参加比赛和老师斗了好久，今年他会愿意吗？“他应该不想参加这种比赛吧。”
　　“我懂，谁会发自内心地参加这种学科竞赛。所以你帮我劝劝他吧。总之拜托你了。让他参赛是我现在最大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