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春祭夏》东东堂

3、第三话：你好，茱丽叶

　　孙老师在手机上偷偷刷完安宰贤具惠善的八卦，被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还好不是教导主任，而是个小同学。不过，这孩子没怎么见过，于是问：“同学，你找哪位？”
　　“陈老师。”
　　“陈老师？陈佳老师还是陈义老师还是陈明老师？”
　　海滔想了一下后说：“科学老师陈老师。”
　　“哦~那就是陈义老师了。”把这个名字联系上后她才想起什么说，“对了，你就是今天新来的那个插班生吧？快进来吧，陈老师的办公桌在最里面，这个角度是看不到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义抬起头来。看到正走来的海滔连忙说：“海滔啊，你来了，怎么这么早。”
　　正这么说着的小义看了眼手机又说，“诶？都已经到这个点了啊。”
　　“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有点时间概念啊？”孙老师听了后有些无奈地说。
　　听到这个的小义只能做个鬼脸，然后对海滔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教室吧。”

　　英语教研室的钱主任在教研室门口叫了声：“大家安静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新老师。这位就是王耽雨老师，和王院长一样，是我们兄弟学校商学院，也就是现在的工商大学毕业的。是我们王院长的师弟，大家赶紧欢迎下。”
　　受到引见的耽雨连忙鞠躬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本没有什么准备的耽雨看到没人给反应，不知该收场，于是又鞠躬了一次。钱主任见了连忙鼓掌，大家这才给出反应。不过这反应又显得有些热烈了，让耽雨更加拘谨了。
　　“新学期大家都好好加油吧，王老师，你的办公桌在那边。”
　　就在耽雨被引入教研室的时候，那个角落小懂却嗤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连介绍个人都三句不离王金华，王金华有这么了不起么？就算了不起和你有关么。”
　　小懂抱怨的时候，二瑞连忙碰了碰小懂示意他适可而止，然后指了指面前。原来耽雨的办公桌正好和小懂面对面，耽雨见到两个人奇怪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他只好和他们两人鞠躬招呼。二瑞连忙也点头回应，只有小懂视线盯着电脑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害怕小懂的举动让气氛变得尴尬，二瑞连忙救场到：“王老师，我是姜瑞，叫我二瑞就好了，这是吴懂，叫他小懂就好了。我们这桌三个都是负责经贸系的老师。”
　　“什么小懂，干嘛这么亲密，王老师你习惯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不用理会他。”
　　“诶？这样不是容易熟嘛，反正以后也是要整天一起工作的同事。”
　　不过耽雨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含义，连忙说：“我知道了，吴老师。以后还请多照顾了。”
　　没想到这个关系户没有预料中的高傲，反而是那么识相。原本准备了别的话的小懂一时只准备了反驳的话，于是只能默不作声。二瑞看了他一眼又对耽雨笑笑说：“对了，王老师，你的课表有在教务网上查过吧？这是这个学期经管类英语课的教学大纲。”
　　“这个钱主任有在网上发给我过，谢谢。”耽雨回答说。
　　“我要先去上课了，王老师你的课是哪节？”
　　“我是第三节课，九点五十呢。”
　　“那还有些时间可以准备呢，我先走了，拜拜。”

　　小义走到了讲台上，向站在门口的海滔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的边上之后说：“晨会之前我想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请他来给我们做下自我介绍吧。”
　　小义在做完请的手势后主动带起了掌声，但结果下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声音，脸上不得不闪过一丝无奈。不过海滔倒是没有在意这些，鞠躬说：“我叫王海滔。”
　　“只有这样吗？比如有没有兴趣特长什么的？喜欢什么之类的。”等了半天没有接下去的话，小义不禁说。
　　小义妄图给他起些话题，不过海滔简单地回答说：“没有。我坐哪儿？”
　　小义听了指了指第四排靠窗的位置，海滔就顾自走了过去。不仅是他，班里的同学也都没有反应过这情况来。虽然之前想象了无数种状况，可这还真是是他一时间懵了。
　　好半天反应过来后，他只好念早会的开场说：“那个……首先欢迎大家回来学习。”
　　海滔的那个位子是小义特意安排的，他的同桌就是文娱委员李歆音。虽然不是班长，不过因为和善热情又有责任感，他很喜欢把班务活交给她干，有时候甚至都忘了她不是班长的事。
　　音的注意力这时并没有在陈老师身上，她的视线从刚开始就一直在海滔的身上没有移开过。海滔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不过为了避免与她接触，所以故意把视线放在了窗外。
　　“那个……是你吧？”
　　什么？
　　“前天来音乐教室的人，是你吧？”
　　听了这话，海滔才转过头来，他打量了一阵音。原来是这女孩子啊，那天在音乐教室里弹奏的乐曲，虽然说不上完美，可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你别把那天我偷弹钢琴的事说出去哦，不然郁老师又要骂我了。”她顾自说，“对了，你叫王海滔吧？我名字叫李歆音，大家一般都叫我音。”
　　就在早会结束的铃声响起之前，海滔终于应了一声“哦”。
　　原本已经有些失望了，可听到了这个简单的回应，她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相比起来，商校的早晨就比这混乱多了。上课铃声已经打过一阵子了，营销B班的教室里并没有因为这阵铃声而变得安静一些。学生们依旧顾自己玩着，短视频和聊电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偶尔也有因为玩的游戏得了五连杀而雀跃大叫声。
　　一个叫朱雀的学生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排另一个正在睡觉的罗浩身上。他同桌马云杰看了看朱雀说：“喂，雀哥，听说昨天罗浩放你鸽子了啊？”
　　“这小子，够diao的啊”
　　“还不是仗着他老爹是王校长。不过雀哥，照我说你还是少惹他的好，万一闹出什么事来，学校不给你毕业怎么办？”
　　“这种垃圾学校，就算毕业了，文凭有用吗？”
　　【听说昨天罗浩没来应约挑战朱雀】【那朱雀还是我们学校打架第一的老大吗？】【罗浩只是不屑理朱雀罢了】【朱雀真爱找存在感】【丑逼多作怪呗】
　　SNS上，一个同学发的状态下有一长串其他同学的留言。朱雀气不打一处来，有些实在受不了，顺手把手机向半空飞了过去。
　　正巧这时候，王耽雨从教室门外进来。说来朱雀的手劲也够大的，手机穿过了整个教室，不偏不倚地就砸在王耽雨的脸上。这一砸，把喧嚣的教室给镇了下来，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把视线转了过来。
　　一个人很快就打破了这气氛，便是朱雀。这手机好歹是打了好久工攒的钱，他赶忙跑过去捡地上的手机。虽然王耽雨的脸给这手机垫了一程，可屏幕还是裂了一大块。
　　“我C你妈。”
　　耽雨也分不清这孩子是骂自己还是骂他，他目视着孩子回到自己座位后，他也走到了讲台上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们现在上课吧。”
　　迎接他的是某只手机刷新了短视频后一阵魔鬼般的笑声。
　　学生们都因这笑声而大笑起来，在这阵喧哗之中，耽雨也只好跟着一边笑一边找话筒。
　　朱雀回到了教室的角落里，一边找纸巾擦着手机上的灰一边问：“这傻逼谁啊？”
　　“哦，新来的英语老师。”马云杰也是刚听完耽雨的自我介绍后说的。
　　“英语老师？上学期那个呢？”
　　“上学期？上学期两个英语老师，一个男的被你打受伤后辞职了，后来一个女的目睹你打完另一个学生后吓得辞职了。你不记得上学期吃的两个处分了吗？”
　　“C，别提那两个事儿逼了，不然老子也不会留校察看。”
　　朱雀重新开机划了划屏幕，虽然屏幕碎了可还好不影响使用，不用一下子买新手机让他的心宽慰了不少。
　　“老师，你几岁了？”这时，一个前排的女生问到。
　　“我？今年虚岁正好四十了。”
　　“真的？看起来比吴老师年轻多了。”“吴老师才三十岁。”“就是，王老师长得好帅。”“原来是美中年。”
　　座位靠前的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还有人已经给王耽雨拍好照发了SNS。王耽雨被她们突如其来的夸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至少受学生欢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正睡着的罗浩倒是被这动静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然后问同桌的李晓明：“怎么了？”
　　“新来了个英语老师，女孩子们都在夸他帅呢。”小明回答说。
　　罗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讲台，讲台上的那个男人的确长得挺帅的。不过，要描述帅在哪儿又有点困难。罗浩仔细地凝视了他一阵，原来是皮肤和眼睛。白皙的皮肤隐藏了他的年级，水灵的眼睛让他脱去了一般老师中年人的世俗。如果光看脸，说他是自己的同龄人都不为过。
　　这之间，小明倒是在一直在观察罗浩。他油腻地笑着说：“小浩，大早上的睡回笼觉，昨晚玩得很晚吗？”
　　经小明这么一说，罗浩的脑袋又觉着沉重起来。
　　“昨晚叫你出来唱歌你不出来，是和哪个小姑娘约会去了吗？”
　　“说什么呢。”罗浩说着打了个哈欠。
　　“你还不知道你现在在我们学校的人气吗？新学年的校草投票你已经第一了。”小明说着在手机里找出了SNS的投票页面。
　　什么鬼投票？罗浩被小明强迫着看了一眼，不过他并没什么兴趣。要说昨晚，他只是莫名地失眠了，原本只是想着母亲找房子的事，渐渐又想起了姥姥，渐渐又越想越远。
　　窗外又传来了雨声，和昨天夜里的一模一样。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这片天这城市，真的适合自己吗？
　　“咔嚓~”
　　一阵相机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还来不及反应，小明的手机屏幕上已经是他的脸了。
　　“你干嘛？”
　　“发SNS，托你的福我涨了好多粉丝呢。”小明又亮了亮手机说，“我还给你做了粉丝主页，现在粉丝已经突破一万个了。”
　　虽然之前注册过社交账号，可罗浩并不常登陆。所以对他来说并不怎么感兴趣，偶尔被小明催着上过几次，不过也都是他代发的内容。
　　“喂，浩哥，你真帅！”
　　这孩子又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呢？
　　“你昨天放朱雀鸽子原来是有目的的啊。今天SNS上都在嘲笑朱雀傻呢。你看你看！”

　　“我们是第一次一起学习，我先了解下你们的水平。你们班英语成绩最好的是哪位？”
　　王耽雨正和班里的同学交流着，这个角落里朱雀正怜惜地擦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他小心地解开了屏幕上的膜，玻璃膜下面的屏幕还是一样有裂痕。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死心了。
　　不过他的视线却在这时放到了王耽雨身上。他心里说到，要说起来，这其中也有王耽雨的责任，要是他伸手接到了自己的手机，也不至于跌到地上碎这么大个窟窿。嗯，都怪这模样奇怪的臭老头。
　　班上成绩最好的是李晓明，不过他并不想配合。所以偷偷发动同学们指向了第二的女同学，虽然口语带着北方口音，但说出来的话挑不出一个语法毛病。说白了，学习英语大部分孩子还是主要用在书面考试上，这样的程度好得出乎耽雨的意料。
　　“那接下来我们看看英语成绩最差的同学。”
　　不是睡觉交白卷就是缺考，朱雀英语成绩从未突破个位数是班里有名的事儿。虽然没什么人敢说出他的名字，可眼睛还是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个角落。
　　一直在疼惜自己的手机，忽然注意到大家的视线，朱雀忍不住叫到：“瞅啥呢？！”
　　班里的同学们识相地转了回去，除了耽雨。他笑着对朱雀说：“这位同学能说一些你懂的英语单词吗？”
　　这臭老头想干啥？想让自个儿出丑吗？
　　看朱雀犹豫着没反应，耽雨继续说：“没关系，随便说些什么就好。Yes，No，Hello之类的都可以。”
　　这些单词简单得有点过分了吧？分明就是把自己当小学生看。朱雀看到班里有同学偷偷捂嘴笑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老子没空，别惹我！”
　　“这位同学，说些什么呢。就随便说些。”
　　以前的老师，看到自己发火了就会怕生事儿而消停起来。可这老师却对自己的视线没有半点躲避，相反脸上的笑像是戏谑，这气场倒是让自己有些败了下来。
　　看好戏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多，他就算不搭理也没法了。可就算是出戏他也不能让别人笑话了啊，想到这儿他站起来说：“F*k U！F*k U！F*k U！”
　　来回说了三次，却一次都没能镇住耽雨。耽雨依然是保持着那副微笑，然后说：“这单词不错，不过只会这个的话难免有些粗鲁。不过没关系，以后认真上课我会慢慢教的。”
　　C！这认真说话的模样就像是对朱雀的讽刺。朱雀总觉得自己脑门上像被人敲了一重棒。他想回敬些什么过去，可耽雨已经开始说别的话题，全班同学的注意力也已经转到新的话题上。
　　“别啊哥，会给人感觉像怨妇的。”云杰把“以你的说话水平”这几个字咽到了肚子里。
　　不过这么说就已经让朱雀觉得膈应了。不爽，总之就是不爽。这个男人第一面就和自己犯冲，看他那一大把年纪还细皮嫩肉的模样，老子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好好教训他一顿！

　　“换个屏幕要一千多呢，这机型现在买个新都不用这么多钱吧，你确定要换吗？”
　　在手机店吃了个鳖，朱雀有些沮丧地走了出来。不管怎么说，这个月凑不出这么多生活费来买新手机了。好在屏幕虽然裂了但还能用，他打算先撑上一阵子。
　　“耽雨，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都是和以前在教辅班里差不多的孩子，挺可爱的。”
　　“适应就好，有空一起吃顿饭哦。”
　　朱雀应声向那边看了看，对话的两个人是耽雨和王校长，一个在人行道上，一个在一旁的车里。简单的招呼后，校长的车就一脚油门走了。
　　“喂！是叫王耽雨吧？”
　　“哦？是朱雀。”耽雨不仅打听来了他的名字，还查了他过往的考试成绩。
　　“赔我手机屏幕。”
　　“什么？”
　　“不都是你，要是你接住我手机了，我手机会坏吗？”
　　原来这孩子是无理取闹啊，耽雨笑着说：“期末考试好好考，英语考及格的话我送你个新手机。”
　　“真的吗？”
　　“当然，我是老师啊，怎么会对学生说谎呢？”说着，就上了正靠路边停的公交车。
　　朱雀这时倒是反应过来，期末考试还是英语，这对自己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敢下这样的赌注，这家伙是调查过我了吗？我C，总觉得自己又被这老头子给耍了！这狗崽子！他妈的！
　　可偏偏那人坐的车都已经走了，想骂都出不了这口气。

　　温阿姨如同往日那样一早就来做了一桌好点心。起得最早的老太太已经用完了早餐，待看到儿子金华下来，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里去念经。金华向她问了安就坐下吃饭，而小浩就如同往日那样等她房间门关上，才从二楼缓缓地下来。
　　“一大早就洗澡吗？”金华看着正擦头发的小浩问。
　　“嗯，有点热，昨晚出了一身汗。”
　　“没开空调吗？”
　　“小浩的房间里空调坏了好多天了，我打了好多个电话给售后，说是现在是高峰期，一时半会儿没法安排人来修。”给小浩盛完了粥，温阿姨也在餐桌上坐了下来。
　　“就算再怎么没法安排也要安排吧，这么热的天让人怎么过。”金华摇了摇头，“你再打电话催催，如果今天还不来，就请外面的维修部吧，价钱贵点也没关系。”
　　“好，不过那也要叫叫看。小浩啊，要不然你这两天还是睡泽民那房间吧，反正那边也空着。”
　　小浩正想着怎么拒绝，那边传来的声音倒是帮他回答了：“年纪轻轻的怕什么热，我们以前没有空调不是一样过来了。”
　　老太太忽然而来的语句把那几个人吓了一跳，大家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于是由她继续说：“总之，泽民的房间是留给泽民的，你不要进去给我搞破坏。”
　　“妈，睡睡也没什么，而且小浩会爱惜的。”
　　“这也没什么那也没什么，什么都没什么就搞出了个儿子来？”老太太一语中的，让金华闭嘴，“温阿姨，怎么还不给泡茶进来？”
　　说着，也不顾孩子们的反应，她顾自己走进房重重摔上了门。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小浩还是觉得是自己连累到了父亲。金华看着他这样的脸，连忙说：“没关系，我让温阿姨一定这两天搞好。对了，你今天几点的课？吃完饭跟我一起去学校吧。”
　　小浩想说其实这话他前几天就有提过，但既然现在都是一副忘得一干二净模样，他便也不想说什么。只是说：“没关系，我约好了和晓明一起去。”
　　“是吗？”金华不仅没有劝他，而是看看自己的表站起来说，“不早了，我先走了。”
　　小浩对这样冷淡的反应没有一点失望，只是照旧礼貌地与他告别，然后看看手机，也站起身来。温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嗯，今天一定要为这孩子把这事办了才好，孩子在这个家里本来就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要让孩子受这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