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春祭夏》东东堂

17、第十七话：山之阳

　　国庆长假后的商职院英语教研室，今天也是繁忙而普通的一天。
　　小懂挑起眉头来看了对面一眼，用齿缝说：“这个人今天又要迟到了吗？”
　　“可能先去教室了吧。”
　　“吴老师老是替王老师说话呢，收了王老师什么好处吗？”
　　“桌子上不是有王老师经常买的咖啡吗？说明他早上来过了。”二瑞，“我要去上课了，你去吗？你第一节也有课吧？”
　　小懂看了眼那杯咖啡，今天太阳西边出来了？我们王老师上班竟这么积极。
　　那两人离开后没多久，耽雨就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办公室里。还好今天早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有课，没人看到他溜进来的模样。他匆匆忙忙地理了理书本，不小心碰到了办公桌上的那杯咖啡。
　　还好手收得够快没有打翻那杯咖啡。这是谁忘在自己桌子上的吗？耽雨没敢动那杯咖啡，急忙离开办公室赶往了教室。

　　营销B班的教室里，一切也如往常一样。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过，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不过就算老师来了，学生们也没有好好上课的打算，玩游戏的依然玩游戏，刷短视频的也继续刷短视频。
　　“王耽雨今天又迟到了。”
　　听到朱雀这么说，刚达成三杀的马云杰抬起头来。他看看空荡荡的讲台，随口说了句“这节是英语课吗？”
　　不过，他又意识到了什么，这朱雀不是一直连上什么课都不知道吗？他忍不住说：“雀哥，你怎么知道这节课是英语课？”
　　朱雀的确也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单单记住了今天英语课的时间，而且昨天还特意上网查了整星期那三节英语课的时间。不过面对云杰的提问，朱雀故作不在意说：“都上了一个月了，连课表都会不知道吗？”
　　“可上个学期，你不是上了一个学期都不知道哪节是什么课吗？”
　　朱雀正想着怎么狡辩，耽雨从门外匆匆忙忙地进来了。教室虽然没有变安静，可前排的孩子还是收起了手机。朱雀也趁着这机会装出听课的样子，这欲盖弥彰的动作让云杰更觉得奇怪了。
　　“你最近是怎么了？”
　　“什么？”
　　“为什么每逢英语课就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马云杰说，“你有什么计划总要和我们说一下吧？我们才好在你耍他的时候配合你。”
　　“耍什么耍？我只是想好好学习，好好学习有错吗？我交了这么多学费呢。”
　　这话就更怪异了，云杰拿手背摸了摸朱雀的额头，然后说：“也没发烧呢。”
　　朱雀一把打开了云杰的手臂说：“你也学习试试吧，一年一万多的学费，一节课就三百块呢。”
　　朱雀的视线一直都盯着王耽雨，他为什么最近特别关注英语课呢？就连他自己都充满了疑问。
　　“这罗浩也是，你们俩最近是怎么了？怎么都变好学生了？”
　　这家伙怎么忽然就提到罗浩了，朱雀用余光看了眼云杰的手机。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罗浩一定是用了美颜，显然比真人好看多了。他正和耽雨坐在一起，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照片的说明写着【今天的阳光适合好好学习】。照片已经获得了上千个点赞。
　　这照片是——
　　“最近李晓明这小子运营罗浩的粉丝账号效果挺不错呢，你是嫉妒罗浩了吧？”云杰看着那照片说，“其实学习好不好无所谓，POSE摆的好就够了吧？我也帮你做个粉丝主页吧？这样就不用嫉妒罗浩了。”
　　你小子最近怎么嘴欠？要不是把你当兄弟真想把你揍一顿。
　　朱雀什么话都没有讲，只是把视线重新放回到耽雨身上。

　　这么说起来——

　　“你昨天瞒着我给罗浩做补习了吗？”朱雀越想越气，下课铃一响，他就跑上去追着王耽雨问到。
　　“嗯，他说昨天正好有空，我也正好有空，怎么了？”
　　“我不是说了不许你单独给他补习吗？”
　　“也说不上单独吧，李晓明也有跟来。不过他和罗浩水平差太大了，根本不需要补习，所以看他拍了几张照，就让他回去了。”
　　“所以你们之后就只有两个人吗？”
　　耽雨上下扫视了一遍那个人，直接问：“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什么什么问题，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单独给他补习的吗？不是说好只要补习就会也叫上我的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没有时间？为什么连问都不问？”
　　朱雀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向耽雨扫射而来，待到有了空隙，耽雨才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忽然有时间临时决定的，我下次会帮你补回来了。”
　　“真的吗？那只有我们两个人补习一次，不许叫罗浩，只有我们两个人。”
　　“学习和一个人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耽雨加急了脚步想甩开朱雀，可朱雀却不识相地步步紧跟，就算是到了教研室也不放弃。还好，教研室里的老师们都还没回来。
　　朱雀看到办公桌上放着的咖啡动都没动，刚刚放松的眉头又皱紧了。
　　“我给你买的咖啡你怎么不喝？都冷了。”
　　“你给我买的？我还以为是别人喝剩下放我这儿了。”
　　“当然是我买的，什么人会这么没素质扔你那儿？唉~老子特意起早去宝龙排队买来的。现在凉了怎么喝啊？”
　　耽雨什么都没说，直接拿起了纸杯来喝了一口，然后说：“嗯，挺香的。谢谢你。”
　　香个屁，都凉了有什么好喝的？看到耽雨喝了自己的咖啡，本要脱口而出的一百句脏话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刚刚气还在心头，可看着耽雨冷漠的表情和温暖的举动，那股气就瞬间消散了。而且心头还莫名其妙地开心了起来。
　　怕自己在耽雨面前露了破绽，还好这时传来了铃声。他连忙说：“唉~不和你说了，我去上课了。有空一定要发我哦，我会抽出时间来补习的。”
　　“知道了。”
　　唉~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从高中开始就是学校老大，学校的每个老师都对自己敬上三分的朱雀，现在却像个哈巴狗一样在讨好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不说，一旦对自己露了个笑脸，自己就忍不住想跑上去索求摸头讨赏。
　　还好刚刚自己的这一幕没被别的学生看到，不然真的要丢脸丢死了。

　　不过，王耽雨那家伙到底来魔力？
　　最近自己总是动不动就想多了解他点。好在现在网络上只要稍稍用心搜索一下，那个人的资料就全能得到。
　　王耽雨，39岁，生日4月24日金牛座，毕业于杭州商学院外国语学院商务英语系，上一份工作是广州思恩英语培训学校的金牌教师，网上有一套他上的公开课朱雀已经花钱下载了。
　　他有一套公式化教学，简单来说就是将语法等考点归化为类似数学公式，然后通过大量题海来巩固对公式的记忆运用。这种教学法引起了不少教育学家的批评，他们批评耽雨将英语学习完全应试化，脱离了将英语作为语言工具的教学初衷。
　　这种争议恰好使更多人认识到了耽雨，加上这套教学法的确使很多学生的成绩迅速提高，所以正好助长了他的名气，他开的班一位难求，是华南地区小有名气的补教老师。
　　所以售的网课也花了朱雀不少钱。不过买来后也还只看到第一集，视频里王耽雨说的内容基础就高，再加上有些枯燥，说实在的和自己的高中老师那满是天书的课差不到哪儿去。也想不通这老头，真的到自己身边给自己上课怎么就都能听懂呢？
　　听懂了还不说，最近还老是莫名其妙地就想到那些单词，还有他说这些单词的模样。自己的记性真的不错呢，要是高中时自己也总是这样自动播放老师说单词多好？自己现在坐的教室肯定就是那些重点本科大学了。

　　所以，还是没想通王耽雨那家伙。
　　离上班还有些时间，昨天阴了一天，今天终于见到太阳了。气温也因此而稍长，已经是见到太阳就觉得温暖的季节了啊。
　　朱雀这么想着，漫无目的的脚步已经到了街角的小公园。那公园正是耽雨小区门口那个，他抬起头来看看那栋高耸入云的公寓楼，那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不至于刺眼却已让人难不眩晕。
　　一辆看起来就很高级的轿车有些显眼，不过它并没有驶入小区，只是在小区门口停下。车里走下来一个少年，那少年有些眼熟，朱雀忍不住在手机相册里翻了翻，这孩子应该就是王耽雨的儿子吧？
　　从某一个老SNS网站里翻出来的照片，还是这个孩子十岁的时候，四年里本就变化了很多，所以他不得不跟上去确认。

　　今天的太阳挺好的，明明前阵子还觉得有太阳的日子有点毒辣，今天却全靠太阳的温暖活着了呢。让自己活得更好的还有我的小少爷，不仅穿了我给挑选的衣服，越来越符合我的胃口了，而且最近越来越傲娇了，越来越像日剧里的小男主了。
　　等等，那个人是干什么的？蓝迦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拿出手机来假装自拍的样子，前置摄像头里果然有一个人在跟踪小少爷，就连视线都是盯着我们小少爷死死不放开。只是看身高好像快一米八了，脸也长得清秀，不像是变态的样子。
　　不过变态这种事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见他要跟着小少爷进小区，连忙拉住了他说：“喂！有什么想法冲我来，别打我家少爷的主意！”
　　朱雀被蓝迦忽然而来的举动给吓呆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
　　这孩子的手劲真大，刚刚才抓住他的那只手一下子就被他扒拉开了。而自己想要再拉住他，却没想到反倒被他控制住了手。还好蓝迦早有准备，另一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瓶向他喷去。
　　而蓝迦按下的喷雾也都被朱雀的棒球帽给挡去了大半，更何况她拿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辣椒水，而是爽肤水。
　　四目相对的两人都摸不透对方想干嘛，还是蓝迦先反应过来，转头闭眼紧张地说：“不要过来！我是女的耶！而且你长得这么帅，我都这个岁数了！如果放了姐姐，姐姐可以给你介绍好多好看的美型受的。”
　　看着她夸张地反应，朱雀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说：“诶？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是……”
　　“诶？なになに？你真的Gay？你这死变态基佬，不会真的是想对我家少爷动手吧！”
　　“我是什么变态？那是我认识人的儿子。”
　　“认识？那好，你说说那是谁的儿子？”
　　“那的确是王耽雨的儿子对吧？”
　　诶？~这家伙的确是认识耽雨小受不错呢。
　　既然说开了，朱雀干脆直接问：“你是王耽雨的妈妈吗？”
　　“少爷的妈妈？啊哈哈哈哈~·~你觉得我生得出如此美型的冷艳女王受吗？”
　　这个女人说话怎么都让人听不懂啊，还有，没事情你兴奋个什么兴奋劲啊！“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王耽雨的儿子会在你车上？”
　　“关你屁事~倒是你是谁？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耽雨新找的小老攻咩？原来耽雨小受好年下这口啊~不过既然你长得这么帅我批准了！”
　　完了，自己不良少年的气场为什么完全使不出来？算了，今天状态不好，还是先撤好了。但是这下蓝迦倒是变成了跟踪者，死死地跟着朱雀的脚步说：“喂！那个谁，啊，不知道名字就叫攻君好了。这个送给你，或许你可以参考。总之，虽然是个冷感傲娇毫无爆点的人，可王耽雨至少是个受啊！要加油哦！がんばって！”
　　她在耳边不断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朱雀一面保持高冷的表情，一面思考着她的话，想哪怕是明白一句也好啊，可偏偏就是一句都无法理解。
　　就在他好不容易要逃出那个小公园的时候，蓝迦已经追上了他。她问：“喂！小攻！你真的是耽雨小受的新男友吗？”
　　“不是，我只是在附近打工正好想来看看他。”
　　“打工还要来看他，你是喜欢耽雨小受吧？”
　　喜欢个屁！那老头子又倔又……唉~好像除了脾气臭了点一下子竟总结不出什么别的缺点了。不妙啊~如果再找不出合适的字眼，就要错过回答的时机了。
　　果然在稍许的沉默后，蓝迦开心地大叫起来：“哇！那个王耽雨，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分，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招小帅哥的喜欢。喜欢他的都是年下呢！”
　　这女人在顾自乱说个什么劲呢，我才不会喜欢王耽雨呢。
　　“可是……耽雨小受应该还没接受你吧？”
　　“为什么这么说？”
　　“那是当然的，别看耽雨小受这副模样，从很早以前就是闷骚得很。”蓝迦邪恶地一笑说，“怪不得跟你说这些你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其实耽雨小受不难追的，这个先给你做参考。”
　　也不知道是什么书，蓝迦已经把它塞到了自己的包里。
　　“耽雨小受面上傲娇，心软得很。嘴上谈实用不实用的，被浪漫的玫瑰一熏就会昏头的。而且还有公主病，不用带他去多贵的地方，只要装修好看就行，那种粉红色少女心的地方，他嘴上会嗤之以鼻，心里会欢喜得不得了的。”
　　这么说来，王耽雨的确是这样的人，不亏是他的前妻，对他足够了解的。
　　朱雀心里正这么嘀咕着，蓝迦从他包里掏出了手机。她抓着朱雀的手指解了锁，然后在IM上把他加了好友。
　　“你……要干嘛？”
　　“当然是对你一对一辅导啦，有我在，你不用愁追不到那小受受，哈哈哈。”
　　“你为什么要辅导我？”
　　“当然是为了将自己贡献给这个充满纯爱的美好世界啦。哈哈哈哈~”
　　看她这副中二的模样，看来王耽雨和她离婚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这样，顺利完成接王子的任务，我要回去和女王殿下汇报啦~”
　　“王子是谁？女王又是谁？”
　　但是没有人回答朱雀的问题，因为蓝迦已经往回跑了。他才刚转过头，就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消失在街角公园的矮树丛里。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还有那个王耽雨，全家人都稀奇古怪的。
　　朱雀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了打工的店里。离上班还有些时间，他坐在休息区的桌椅上休息。本想从包里拿单词卡的，却没想到摸到了刚刚蓝迦给他的那本漫画。这是一本台版的BL漫画，朱雀也不是没看过这一类的，少女的画风雷同的情节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不过，这一次正好是年下攻少年喜欢上大叔小说家的故事……这结尾的画面……
　　清醒点清醒点，自己的脑子里怎么就为在下面的那位匹配了王耽雨的真人头像？朱雀！清醒点！
　　朱雀顾自去柜台里拿了杯冰水一口喝下，暑热带来的眩晕感终于稍稍解开了些。可是眼前又出现了王耽雨的身影。
　　“喂！你走开！你为什么总是要出现在我面前。”
　　耽雨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呆了一阵后说：“哦，我也正好要走。”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店里。
　　“喂！你干嘛赶跑客人？！还是常客！不怕被投诉吗？”
　　什么？刚刚那个不是幻象是真的王耽雨！喂！等等！王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