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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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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的上海苏曼真就不曾了解过,本以为会是像小说里说的那样,一个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花花世界,可街上一片萧杀的景象让苏曼顿时失望起来,怎么没有穿大开叉旗袍的美女穿梭街头,怎么没有来往穿梭的黄包车,怎么也没有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反而一排排的平民泥房看起来甚至说有些凄凉,因为不是柏油马路,车子经过之处还会扬起些许尘土。眼前三三两两的行人也都是穿的粗布麻衣,那款式竟然隐约还保留着清朝的样式,忽见车边然留着满清的辫子头的两人擦车而过,辫子头?不是民国已经都可以不续辫留头了么?而且平时宅子里的那些个叔叔伯伯也不见梳了这样的发式,这是怎么回事?黄包车倒是有的,可也是开过了几百米的路偶尔才能看到那么几辆,像自己坐着的汽车根本只有这一台在路上行驶,过往的人也都会回头打量。这让苏曼迷惑甚至有些不安,对于这个时代的陌生感竟然第一次让苏曼这样的害怕,也许刚才惊心未定,这会苏曼的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架到了云霄飞车的最顶端,那种不安也随着被推到了最高点。苏曼感觉到她的手正在开始慢慢变凉,凉的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里是上海么?这是1921年?怎么仿佛还置身在清朝的大街上呢?难道不知不觉自己又一次穿越时空了?
“王叔,已经到了上海么?怎么这么冷清?”
苏曼有些怯怯的问了一句,可心里生怕听到什么让自己更加心惊肉跳的答案,要紧嘴唇等待听候宣判的犯人一般。苏曼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加出乎预料的惊心动魄在等着震撼她这颗脆弱的小心灵。
“哦!这里啊!当然是。只是不是租界的地界,自然没什么热闹可以看。老百姓哪能像那些个洋鬼子一样有钱热闹啊!”
“不是已经是民国了么,还有人梳着辫子头?”
“呵呵!小姐,你这是不长出来,这眼下虽然是民国了,可是北京那皇城里这大清的皇帝还在,梳着辫子头没什么稀奇的,咱们这剪了辫子的赶个时髦的大有人在,我嘛!嫌梳着麻烦干脆就剃了。”
怎么会这样?皇帝还在?难道就是中国最后的末代帝王爱新觉罗。溥仪老先生么?听了王叔说的苏曼脑子开始飞速的旋转,想从这会把脑中唯一那点留着的历史知识拿出来温故而知新一遍,可却无奈那些高中学过的历史,也是在出了校门那一刻早就顺手还给了历史老师了!苏曼顿觉身上有些软靠在了靠背上,身上的力气正在被这袭来的不安,一丝丝抽离她的身体。
之前见的那些剃了头的人,想想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概也是赶时髦吧!想来上海现代都是那么充满时尚的都市,这会上层名流赶个时髦也就有迹可循了。可是他们真的不是群众演员么?苏曼这会突然有种自己是不是还沉浸在一个漫长的梦中的不真实感。
可眼前跃然纸上的一切,身边挽着自己春喜手里的温度,却真真切切的提醒着苏曼,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穿越不是可以那么心安理得的接受的,自己真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太自然了,所有事情果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么理所当然,一切也不会是自己理解的顺其自然就可以解决的。
至于租界本就是和中国老百姓生活的地方划分开来的,原来并不是整个上海都是十里洋场的景象啊!看来自己是深受现代那些电视剧的影响太深,竟然淡薄了活生生的历史,那么印象里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个故事都是在戏说么?
说是把历史都还给老师了,也不尽然。至少苏曼此刻脑子里多少还有些残存的片段,例如这个年代里什么英租界法租界公共租界的,在那里就好像国中国,一切都那么的安逸太平,对其他对方的事情都置若罔闻一般,在中国水深火热的土地上过着他们逍遥自在的生活。
想起租界就不由得想起历史书中曾经提到过的那些清朝末年与列国们签订的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什么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开放通商口岸。没想到书面教条似的知识,这会竟然是用这样的现实让自己重新的温习了一遍,记得那会死记硬背却怎么也背不住的。
还没有从混乱中理清头绪,转眼就到了靠近租界的关口,王叔拿出了一个类似通行证的小本子,递给了把守租界口穿着湛蓝色洋兵装的卫兵,看看一张张中国人的面孔,说是卫兵就是外国人征用帮他们看门的中国人罢了,看过了通行证对了对车牌子又打量了车里这才放了行,苏曼想想不禁无奈的想笑,这年头就有临检了,还真已经不是一般的现代,这小本子就跟现在护照差不多吧!毕竟租界就好比是一个建立在中国的国中国。
这里若不是有着复古翻着灰色的建筑和来往穿梭的行人,也不会让苏曼觉得是百年之前。进了租界地,看起来就比刚才有了些许的人气,而苏曼脑海里幻想过千遍万遍的场景也开始跃然眼前,叮叮当当有轨电车铃音,恍如隔世一般,让苏曼趴着窗好奇的看着,接受来到这里的新一波的冲击。
“小姐你看,黄毛子女人,蓝眼睛的。”被苏曼要求不要说话的春喜,这会知道自己是解禁了,拉着苏曼看着刚从车旁经过的一个外国女人,眼睛里都是新奇,何止是春喜呢!苏曼知道这一刻自己也肯定像个刚进城的村姑一样,对什么都是一副好奇的表情。而不同于春喜,她好奇的不是那些洋人,不是这十里洋场的一片繁华,而是这个让她越来越陌生的世界。
“小姐我们直接去赖少爷那里还是先带着您逛一逛?”王叔看着苏曼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样问道。
“我们先不去他那里,我们自己逛逛,我想好好看看这里的光景。”苏曼没有转过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车窗外的一切,想把这一切都尽快的印在脑海里,让自己尽快的适应这些接二连三袭来的陌生。
大世界!眼前一栋壮观的建筑和赫然醒目的三个大字,吸引了苏曼的视线。就是那个和百乐门一样名声在外的地方?天啊!自己竟然这么近距离的和它接触了,也许是年代距现在较近而且又被保护的很好外观看上去和现在没太大差别,只是看上去更新一些。和以前见到过的图片一样,12根气派的圆柱支撑的多层六角形奶黄色尖塔分外醒目,颜色也更加的鲜丽。看上去很壮观的建筑,而且周围还有一些海报贴服在那里,什么蜜丝佛陀的化妆品,什么老凤翔金店,内联升的布鞋,原来户外招牌广告是从这个年代开始就有了的啊!虽然没有现在多元化的灯箱表现手段,但是已经开始了这样一种理念和模式了,真是时代孕育产物啊!
“小姐是想去哪里看看?”王叔边开边问,因为这会已经在这里绕了个七七八八了。
这话倒是问住了苏曼,对于她这个外地人这上海的哪里是哪里自己根本都不清楚,怎么和王叔说呢?这会被问到了真有点抓瞎。
“那就沿着这条路开吧!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至少也是来了一趟上海,看看风景也是一种收获。以前想出个门旅游,妈妈总会说这上海气温高,物价高,消费水平高,去了有什么意思呢?这回免费来这一趟,还是这么原汁原味的,不游览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这遗憾了这么多年的人生啊!
上海的大路两旁一直都是梧桐捍卫,现代世界亦是如此。茂密的法国梧桐层层叠叠手掌似的叶子,遮的阳光星星点点印在马路上,好似闪光耀眼的钻石,洒落在平整的柏油马路上。摇开车窗,透着暖意的春风迎面拂过,闭上眼睛苏曼享受着这难得的午后时光。
既然一切不是那么顺理成章,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躲不开逃不掉的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让自己尽快适应。苏曼在这样惬意的情境里,试图用这样的想法安慰自己受惊了的心脏。
“小姐肚子饿不饿,我们跑了大半天了,不如先去赖少爷那里。”春喜看着一副怡然自得的小姐,虽然不想去打扰,可是想起刚才的事情心里就不禁瑟缩,可不要再有万一了,这会最明智的就是把小姐送到赖少爷那里,这是最安全的。
被春喜这一喊,本来被阳光温暖着昏昏欲睡的苏曼清醒了不少,也许是在这样宜人的午后,苏曼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想想转来转去也没有什么目标,而且王叔和春喜也陪了自己这么久,就算是自己不饿也不能让人家陪着挨饿啊!
“好吧!我们就去找他。”
关上车窗,一排排梧桐从眼中闪过,车子一路加速开往那个有赖名川的地方。
看着墙上的时钟,早就接到苏老爷打来的电话,说是苏曼要到这里来,可这都过去了几个小时,就算是王叔再小心翼翼的开车,算算怎么也该到了,这让赖名川有些焦躁不安起来。现在这世道虽然不能说乱,可一个女孩子家身边也没个顶事的人,怎么能让安下这颗悬着的心。
“赖医生,不去吃饭么?”门口同是驻队的李医生敲了敲门问道。
“不去了,你先去吧!回头有什么好菜告诉我一声。”赖名川笑着招呼李医生。
这会被苏曼这件事情弄得,赖名川还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就算是吃也不知道会从哪里吃进去。
若要知道她这会在哪条路上,自己早就飞奔过去了,可偏偏这大上海的路是四通八达,哪里能预料的到人会从哪条路上来?万一自己离开,她来了又找不到自己,回头更要着急了。
赖名川坐立不安的在自己所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以排解心中的不安与忐忑。而单调反复的来来回回让他更加的烦躁,停下踱步赖明传坐在桌前试图让自己安心下来。可不停敲打桌面的手指却又掩饰不住他心中的不安。
这一个月来若不是新移民至此的法国人相继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自己也不会忙的这么不可开交,几乎每天都要接待病人甚至连跑各个公馆出诊探访,让赖名川忙的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每次刚要拿起电话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把那心思扯开了去,等回头想起来时间也晚了,早就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赖名川知道苏曼身子弱也害怕扰了她安眠,好几次盯着那部电话,冲动的拿起来又放下,就好像自己对苏曼的心一般,起起伏伏让他自己不能左右。
这边盯着电话,那边一阵急促的电话铃起。下意识让赖名川没经有任何停顿,迅速的拿起话筒。
“喂!是,是我。”
待听着对方回应的声音,先前的激动转为似海般深沉的静默,只是听着从话筒那边出来并不清晰的声音,赖名川渐渐紧锁眉头,似在思考什么。
“好,我尽快去办,上海这边的网已经撒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找机会直接向上头汇报。”
简短的对话,对方未有任何道别寒暄之词就挂断了电话。
赖名川坐在椅子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掏出口袋里的烟卷点燃,任由那烟雾弥散在他周围。
“四叔,你这烟瘾是越来越大了?怎么才几年的功夫就变成老烟枪了?”坐在峻岭公寓的西餐厅里,卫芷新搅动着没有加糖的咖啡。
“你也是,几年不见活脱脱一个老管家婆。”卫瞻天笑了笑熄灭手中的烟蒂,喝了口桌上的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一脸倦容,已然找不到半点那份精神矍铄的样子。
“懒得和你磕牙,这一个月适应的怎么样了?”
卫芷新及时亮起了休战牌,她深知这要是和她这四叔拌起嘴来,一时半晌是说不上什么正经话了。
自从从英国回来,卫瞻天就马上进入了洋行的接管工作上,查账核对,针对坏损账目一应核算清查,成摞的账簿,陆陆续续被送来,像泰山压顶般的堆在办公桌前,让他这一个月也没有睡过几个囫囵觉。其实若不是这次信交危机爆发,家中经营的洋行半数以上股票全部套牢,出现资金方面的周转困难以至于一时之间陷入困境,自己也不会被父亲急招回来。此时亡羊补牢也有些回天乏术了。而且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问题不仅仅是几家洋行的问题,整个上海的经济也处于接近瘫痪的状态,看来这样的状况,短时间不可能解决了。
一副无奈的苦笑,卫瞻天摇了摇头。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芷新紧张的坐直本还是有些懒散的身板,看着一脸倦容的卫瞻天。
“办法是有,可你觉得我会去做么?”重新燃起一支烟,这个时候怕也只能靠香烟来让自己振作些精神了吧!
“又是这一套?你当初为什么走难道三伯不清楚么?怎么躲来躲去还是躲不过。”卫芷新有些气不过,音量也就不知不觉的高了起来,之间周围的人看向这里,这才发觉自己之间的音量似乎高了些。
“这次就算是无处可躲我也不会低头,七年了……一躲就过去了这么久。”
那三个字让卫芷新愣住了,看着仍旧是一副淡然无谓的卫瞻天,芷新就知道卫瞻天那天根本就是故作镇定,他怎么可能在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就那么轻易的放弃。
这七年自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事事不能尽随人心意,事到如今也只能看造化了,毕竟很多事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轨道了,而且不是说回头就能回头的。
“新儿,再帮我一次。”
卫瞻天拉住卫芷新的手,那手劲仿佛是要把他剩下的赌注都压在这一次似的,哪怕倾尽所有最后的筹码,也在所不惜一般。
“咱们俩你还说帮字,就不是一家人了。可是现在不比七年前,我帮你也不见得会有用,这回你人回来了,万事要亲力亲为。”
毕竟是血浓于水,即使是挚友也是在至亲之后了。名川,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