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伶仃》穆秦彦

24、第二十三章 桂华出皎洁（一）

　　然儿洗干净后果然清俊的很，配上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实在是洋娃娃般的样子。

　　“小西，你能不摧残然儿的脸了吗？”锦瑟在一旁撑着脑袋，极其不能理解我对然儿白嫩小脸的喜爱之情。

　　——然儿，你怎么生的这么可爱。等你长大了，姐姐替你寻个最漂亮的姑娘娶回来可好？

　　——最漂亮的姑娘？不是姐姐么？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然儿澄澈的眸子在我的揉捏下仍是丝毫不变颜色的凝望着我。

　　我的自尊心虚荣心以及各种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挑衅的抬头望向锦瑟：“瞧瞧咱这魅力，人家说长大了要娶我！”

　　锦瑟淡然的目光落在我捏着然儿的手上：“你手语学的可真先进，小西。”

　　“咳，什，什么？”

　　“我私以为，人家只是夸你漂亮，怎么就说要娶你了？还是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我要替我家公子担心了。”

　　“其实你会手语是吧……”

　　“唔，我没说我不会啊。”锦瑟支起身子，手指点了点桌角。

　　我爆棚的各种心又瞬间各归各位，只得灰溜溜的回身冲然儿比划。

　　——然儿，你娘亲的祭日是明天对么？她葬在哪里？

　　——娘亲她，她葬在黎山顶……

　　——黎山顶？是……土葬吗？

　　——什么叫做土葬？

　　似乎没怎么见过土葬在山顶的，且然儿如此穷困潦倒，他的娘亲能被这么复杂的葬在山顶吗？听锦瑟说，这黎山是整个大黎王朝最受尊敬的一座山，其中蕴含的神秘有各种传说，众口不一。

　　——你娘亲是你葬的吗？

　　——嗯，娘亲说她要葬在这一辈子的荒唐地，她说她要生生世世看着这里，但又什么都不想给那人留下，就让我，让我将她洒在黎山顶……姐姐，然儿是不是很坏，然儿怎么能把娘亲抛在那荒茫山顶。

　　然儿啊然儿，你的娘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能决绝至此。

　　——不是然儿的错，然儿完成了娘亲最后的愿望，你娘亲是欢喜的，怎会怨你。好然儿，今夜睡个好觉，明日精精神神的去见你娘亲，你娘亲才会心安，你说对吗？

　　然儿水汪汪的眸子闪出了激动的光芒。

　　——然儿知道了，然儿一定好好休息，让娘亲不担心。

　　我拍拍他的小脑袋，示意他乖乖去睡觉。这孩子通透伶俐，几乎脚不沾地的回房休息。

　　“阿锦，你寻的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

　　“只是最普通的小商户，家底算是殷实，夫妻二人年过半百却膝下无子。我只说是远方亲戚养不起的孩子，乖巧的很，他们便十分盼着收养然儿。”

　　“也好，明日带他祭奠完他母亲，便将他送到那户人家罢。”

　　“阿锦，那黎山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黎山顶……倒是常听说黎山腰的故事，山顶的却不常听得。只是这黎山虽是天下人眼中的圣山，却因在姜国境内而与我们姜国牵扯不断。相传姜国几任国主，都曾在这黎山上遇到心仪的女子，却鲜有圆满成就良姻的。可这些事，谁又能说得清呢。毕竟，传的最真的，却是百年前黎皇陶煜的一句预言：黎山灵气逼人，得天庇佑，百年内实是姻缘天成的福地。”

　　“这么喜庆的预言，怎么那几个倒霉国主还都没能姻缘美满？”

　　“传言毕竟是传言，谁也不知这话有几分可信，几分真，几分假。甚至还有人说，真正的预言其实是‘百年内这黎山只得一桩天赐良缘’。不过这些东西，向来神秘，我们没法看破，也不奇怪。”

　　“倒是那些在黎山定情的鸳鸯，有的还是不得善终。你也瞧见了，这然儿的娘亲许就是其中一个可怜女子。”

　　“罢了罢了，你这么洒脱的一个人，竟也开始看不开这些。还是早些休息罢。”

　　这日天气还算晴朗，黎山不算高耸巍峨，却有一种凛凛的气势，似是看尽苍凉，透着对人世的淡淡哀悯。

　　我们爬上山顶时日当正午，阳光洒的均匀，全没了在山脚感受到的苍凉，反而是一股和谐的气息，萦绕得人周身暖洋洋的。

　　——然儿，你从前，是怎样拜祭你娘亲的？

　　然儿一语不发，拉着我走到崖边，嫩乎乎的指着崖外的海阔天空。

　　——娘亲说，她会在这里看着我，我就在这里拜祭她。

　　我略探了探头，这山崖虽没有如何陡峭，却也是极高的地方，不由得头晕了晕。

　　一阵冷风吹过，身后略有声响。

　　然儿已经恭恭敬敬跪了下来，对着天边合十掌心，开始跪拜。

　　虽然我不用行这样的祭拜大礼，但还是深深拜了一拜，只是希望这个逝去的女子不论是否真的有来世，都能过得幸福开心些。

　　然儿叩头叩了很久，我在一旁不做声看着，锦瑟在我身后不做声看着。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然儿仍然没有起来，我有些担心他身子弱，尚不能这样久跪。

　　——然儿，先起来吧，你身子不好，你娘亲看到你这样跪着，也会心疼的。

　　然儿抬头低目，面上隐隐可见斑斑泪痕。

　　——姐姐，然儿好想娘亲。

　　——好然儿，你娘亲也很想你，她并不是不在了，只是换了种方式陪在你身边。你莫伤心，她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护着你。

　　然儿对我这一番话显然不信的成分居多，但我看得出他是宁愿去相信。只见他面色稍缓后，从怀中掏出一包肉包子，轻轻放在地上。又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才准备起身。

　　果然，他跪得太久，膝上血脉不通，起身时一个趔趄，向崖边歪了歪。

　　我伸手去扶，却不料他身子歪得太歪，力道十分的大，我一个没扶住，竟也跟着跌倒。情急下，我扶住然儿的手一使力，将他推进去些。然而高中的动量守恒定律我还是隐约记得的，也大概明白这样的后果……脚下再一跘，我竟是不受控制的高速倒下。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笨成这样，扶个人都能将自己扶掉下山崖。然而一瞬之后我确实是整个身子坠在了崖外，全凭敏捷地死劲扳住崖边，才没有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巧的，这山崖边的土竟是松的很，经过刚才一番剧烈运动，已是蠢蠢欲动，崩溃在即。

　　“小西！”我听到锦瑟胆寒的叫声。

　　“别跑过来！这边土太松了！”我大吼。

　　“你……你撑着，我去找些藤条！”

　　“快去！”我暗骂自己人品太差，寻思着是不是该说些遗言，竟然脱口而出，“阿锦，就算我摔死了，你也要风风光光的嫁给林瑾言，一定！”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说这些！公子……你倒不如说说让我给公子带些什么话！”锦瑟的声音有些远，似乎在不停地翻动附近的草丛，寻找能将我借力拉上来的东西。她明显的慌乱，便开始口不择言。

　　“你以为我想留遗言！谁现在把我救上去老娘以身相许！”我顿时也有些狂躁。这也太酱油了，我才到这个世界几天，才与穆樊这个美男处了几天，难道就要死得灰飞烟灭了。

　　“这可是你说的。”一阵劲风拂过，头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