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伶仃》穆秦彦

23、第二十二章 兰叶生葳蕤（三）

　　——你叫然儿？然儿，姐姐先带你去吃些东西，再给你娘亲买很多肉包子，可好？

　　他有些疑惑，歪着脑袋看着我。

　　——姐姐会给我娘亲买肉包子？

　　——会，姐姐会给你娘亲买很多香喷喷的肉包子，一定不让她饿着。你信姐姐吗？

　　墨绿色的眸子终于转为惊喜，瘦的皮包骨头的胳膊忽的圈住我的脖子，他终于像个正常的十二岁男孩一样雀跃起来。

　　——娘亲有肉包子吃了！姐姐真是大好人！

　　蹦了许久他才发现还吊在我脖子上，猛地触电般收手，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然儿？

　　——然儿，脏，姐姐，干净。

　　——好孩子，姐姐不怕脏，姐姐小时候贪玩，比你还要脏。然儿，你姓什么？

　　——娘亲说，然儿没有姓，只有名。娘亲说，然儿没有爹，只有娘。

　　这母亲，是怨恨还是悲伤？

　　——好然儿，先跟姐姐回客栈好不好？等你洗干净吃饱了，再去看你娘亲，你娘亲也会开心的对吗？

　　——和……姐姐一起回客栈？

　　——对，和姐姐一起回客栈。

　　然儿再次迟疑片刻，却还是信任的点了点头。

　　“阿锦，我们就招呼他几天罢，再替他寻个好人家，许些钱，请他们收留然儿，可好？”

　　“你都安排的这样周全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是碰到方才那人，我觉得这容城还是不要多呆为好。”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那人你识得？怎地我们善良可爱的阿锦都如此不待见？”

　　锦瑟好笑的摇摇头：“我倒不是不待见她，只是凑巧知道那人罢了。你别看那马车朴素的很，但那姑娘是燕国殷家的独女殷若葳。”

　　“燕国殷家？”甚好，又到了常识补习课了。

　　“不错，这殷小姐是殷家的掌上明珠，却是闻名天下的聪颖伶俐。据说她十四岁时便开始替父亲管殷家的帐，做得丝毫不差。更难得的是这殷小姐待人亲近，从不拿架子。那殷老爷常说，他此生得此一女，便是胜过三个儿子。”

　　“唔，这天下的奇女子倒是不少。”

　　“这殷家小姐如今似乎二十有三，却也仍未婚嫁。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与寻常女子自然不同，求亲的才俊虽多，她却一个都看不上。”

　　“这么个自立自强的好姑娘，你方才却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当这殷家小姐来姜国是同你一样吃吃耍耍的？如今殷家的家业基本已由她继承，她终日里除了生意就是生意。据说五年前她曾与燕国湛家大公子湛华情投意合，婚期都定了，就是因为湛公子受不了她一个女子整日里奔波在外，一桩良缘就这么散了。”

　　虽然我理解这湛公子的心情，但还是不能理解锦瑟这般忌惮做什么，也不觉得人家两口子分分合合与她有半毛钱关系。

　　“你是真傻还是假呆，这殷小姐精明的很，眨眼间便是十几个心眼，我们穆家又是姜国的大商家，难保她知道我是公子身边的人。所谓商场如战场，若与她走得太近，一个不留神漏了什么错处，损失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损失的。”

　　“阿锦，是你跟着穆樊久了智商提高了还是我太笨？这才见一面，你就能推出这样的结论？你真是……”

　　“二公子总说我是个笨丫头，想来是你太笨了。”锦瑟甚软绵绵地，腼腆地说道，杀伤力却堪比化骨绵掌，将我内里伤个十足。

　　——来，然儿乖，我们回客栈。

　　“小西，别灰心啊，我家公子说，人不会笨一辈子的。”

　　穆樊，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你就留点面子成不。

　　——然儿？怎么不走？

　　然儿目光凝着不远处，这才扭过头来。

　　——姐姐，方才有个人一直在望着我们，你来叫我，他才走开。

　　——啊？什么样子的人？

　　——一个穿黑衣的哥哥，长的很白，不过他看着好凶。

　　一个穿黑衣的白脸凶哥哥？我有些迷茫，并不认识这号人啊。

　　“阿锦，我们得罪过什么黑衣的白脸凶哥哥吗？”

　　锦瑟与我同样迷茫：“我们才来容城，不过撞见那殷家小姐一次，哪里得罪什么人了？何况那殷小姐也不会此刻就来派人盯着我们。”

　　“没有就好，许是然儿瞧错了。走吧走吧，折腾这么一下，还真是累了。”

　　“二位姑娘回来了？玩的可还尽兴？我们容城的夜市那可是姜国一绝。”小二打着哈欠迎我们进门，一面收拾着桌椅板凳，准备打烊。

　　“小二哥，劳烦你替我们备些热水沐浴，再替这位小哥弄些饭食与衣裳。今日已晚，烦请你先借些衣物与他，明日再去成衣店买几身合穿的，”看锦瑟对容城的熟稔，便知她不是第一次来，果然便听她打断小二，轻轻抛出那锭银子，“至于剩下的，便算谢谢小二哥了。”

　　小二立刻点头哈腰眉开眼笑：“姑娘真是客气，这个容易，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慷他人之慨，阿锦，你行啊。”我操起手笑吟吟地看着锦瑟毫不在乎的挥金如土。

　　“谁在乎他那点银子，还会生吞了他的不成，我穆家也不比他殷家差。况且要替这然儿打点一户好人家，这些银子够做些什么。”

　　“啧啧，真是大户人家的好孩子，花钱的姿态都这么潇洒，真是有型。”

　　“你也真好意思这么说……这笔账我可会跟公子好好汇报，你就等着还钱吧。”

　　我怎么就忘了这茬了，我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居然就这样人才的引进了一笔新债务。

　　“阿锦，那个，你看，我也是出于善心，这然儿这么可怜，不安顿好他，善良的你也总会于心不安，对吧？你就……你就少报些给你家公子，好不好？”

　　“好处？”锦瑟一脸得意。

　　人总是得认栽，我咽了咽唾沫，盯着鞋尖：“我请你吃饭……”

　　锦瑟白了一眼：“你当谁都同你一样。你可记着了，若我想出什么好处了，你可别赖账。”

　　“谁赖谁小狗。好阿锦，我要累死了，我们先把然儿收拾妥帖了，就去沐浴就寝可好？”

　　锦瑟终于无奈笑笑，将我推上楼：“傻丫头，到底谁才是主子……你先去洗吧，然儿我来伺候。由着你收拾，看什么时辰才能睡觉。”

　　我嘻嘻笑着走开。这姑娘多好，谁娶谁有福。林瑾言，便宜你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