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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手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睁眼是熟悉的卧室和上了一半药见他醒了惊愕了一会儿随即滿臉的擔憂散開扯了一抹笑意而來的不二。
      不疾不徐的上完了剩下的药,给了一边的侍女,细细洗了手,才屏了左右。
      “倒是醒了。”手指上还留着药膏的味道。听说这药效果颇佳,却是气味颇重。明明洗了很多次手,还是去不掉那个味道。也好不二不是帝王,没有那种洁癖到一定要保持一种奇异的玫瑰香才罢休习惯。更何况室内的味道怎么也去不掉。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呆久了倒也闻不到了。
      他坐下,笑容温雅,方才的凌厉已经退了不少。笑颜如旧。依照手冢和他的熟悉度,却是明白,这般笑颜,并不是真的开心。
      用没有受伤的右肩小心地撑起来。不二伸手本想要帮他,却举了一半平然地收了回去。手冢垂了垂眸,肩伤不若之前那般疼的明显了。想也知道应该是不二用了最好的药。不过,似乎,不二在生气吧。
      轻咳了两声,拉回了不二游荡在外的目光。“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好看的眼睛蓝光闪闪,瞪人的时候也不禁带了几分柔软。
      “皇上……”
      “哼。”告诉他,却又不忍心看手冢担心的样子,不二自己都鄙视起自己来,没好气的继续说,“皇兄也没事。后来,忍足也去了。”
      “嗯。那就好。”
      “好什么?”不二的眼睛本是弯弯的。这下,倒是直接上扬了。
      “你们都没事。”
      “能有什么事!”不二微恼,“皇兄沒事。誰都沒事。唯一有事的是你。”
      “我……”手冢本想说他也没事,瞅着自己肩上厚厚密密的纱布,僵到没了知觉的左肩。
      还好没有争辩。不二的怒意微微消了点。
      找了块不远的方凳坐下,捡了杯茶,倒了两杯,一杯放在手冢的右手,再拿起自己的那份。
      “你,正好刺到了木手的腦袋。一貫砍敵人的首級而懸掛于城門口的木手這輩子都不可能想到,他自己的下場竟然也是落得如此。”
      手冢的最后一剑是横横的划在木手的脑袋上。首级直落,也算是对他的惩戒。
      “那是罪有因得。”转了转茶杯,不二低头,“不過,他最後那一刀,還是砍在你的左肩。傷上加伤,太醫說,现在傷了經脈,甚至連骨頭也被割開了。”
      那个木手永四郎,武艺说起来是真的不错。只是,用错了地方。心术不正,武如何都正不了。只可惜了一个人才。
      “呐,国光,现在……”不二的声音轻轻的,似乎怕惊扰了什么。手冢的目光也不离他,唇瓣微动,也看的清晰。
      “嗯?”
      “还疼吗?”
      “没事了。”
      “哦。”不二的目光落在被層層紗布包裹的左肩。手冢是左撇子,很小的时候手冢写字喜欢用左手,而不是右手。后来才渐渐改过来的,左手也一直没有荒废。拿剑,作画,偶尔还是用的左手。记得那时候,不二羡慕过可以双手都写字的手冢,号称那般可以加快写作业的进度,而被手冢说他使坏敲过额头。
      可是。
      “手冢。”不二顿了顿,方才手冢昏迷的时候太医的话还在耳边。“方才太醫說,你的左肩伤太重,骨头上的裂缝里长出了肉,一时间取不出来,又长不好骨头,你,可能你一輩子都無法動用左手。甚至連拿件小東西也不行。”
      手冢是左撇子,慣用左手。
      “啊。”
      “国光……”不二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其实他想说,“手塚國光你笨死了!”或者说“手冢国光你逞强又不能当饭吃”,也想说,“手冢,太医只是说一时间好不了,只是说可能”,停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漏出来。眼角却有点湿湿的。
      手冢也怔了好半天。慢慢的,才点了点头。
      “我还有右手。”他的背靠着床栏,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着自己做的愈发的直。他想了想,继续说,“周助,这下,我和你一样了。用右手……”
      他本想安慰不二,让他不要难过。话,还是被不二打断了。
      “手冢。我们走吧。”不二的落字不重,却很清晰。闷闷的,却很坚定。
      “啊?”
      “我,不想再看着手冢受伤却无能为力了。”不二垂着脑袋,说话轻轻的,轻的伤心,“手冢是因为要接我传过去的剑,才回被砍的,是我,是我自己没……”
      手冢摇头,“不二,这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
      “可是,”不二是抬了头,目光灼灼,嘴角试了几次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这个国家而受伤了……”
      “……”
      “国光,我们走吧。青山为伴,流水绵绵。纵情山水……”
      手冢抬头,愕然地看着不二。
      平日说笑时,不二倒是提过,若是有一天,这天下太平了,他们也倦了朝事,不妨一同去辞了官,去民间混迹,却山间隐住。
      虽然此时,木手的事已平,江南富饶,北疆太平。
      可是……
      “国光。”不二看着他,带了点祈求。
      手冢别过头。“为国效忠,为国尽职。这是家父的遗愿。”
      “那,这是你的愿望吗?”
      “……”
      “是吗?”
      “为人臣子,当尽其责。”他朗朗而答。却不看不二。那个梦想,遥远的他一直觉得,不过是个梦想。
      “责是在当尽的时候尽的。皇兄他现在很好。天下太平,盛世安康。”
      “不全是如此。”
      “我记得小的时候,手冢说过,你也想悠然见南山的悠闲。青山为伴,绿树而绕,鸟鸣四处,流水轻灵。放马山间,纵情时而唱,豪情时赋诗……”
      那个时候他们还年幼。那个午后的童言还在耳边。那个时候的手冢还不是手冢大人,不二也不是现在的不二王爷。
      手冢皱眉。“不二。可是现在,你是王爷。”
      “那便如何。”不二已经站起来,背朝着他而立。还是早上大典的袍子,底下染了血。那是手冢的。腰间持剑未曾放下。
      手冢看不到的角度,不二淡漠的勾起嘴角。
      “除了不二王爷,我更是不二周助。”
      暮色未落。昏黄的色泽落了不二的发间越发的昏沉。
      “天下太平。与其在朝里醉生梦死,我不二周助更愿放马山间,畅然而行于世。”
      “这天下无论怎么说也是我家的天下,是我兄长的天下。他正好,国正好。”
      “而你,手冢国光,我希望,你是我的。”
      不二是不二,有着他的骄傲和他的坚持。有他的责任,更有他更加重视的东西。
      而愈发重视的那个,叫做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我记得当年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你让我背了《黍离》。里面有句话,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天知道我有多么不喜欢那个句子。”
      “我从来不曾想要做圣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希望,我爱的人,可以幸福。”
      太阳落到了最末端。门朝南,窗落西。开了很大的窗子,最后一点余晖也落得干净。不二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的长。
      “你可以幸福,皇兄可以幸福。忍足太傅可以,宫里的英二大石可以……”
      我也希望,你们的幸福,不会因为交叉,而受到伤害。
      不二比手冢矮了大半年头,手冢很少要仰起头看他。此时却是不二立着手冢倚着床坐靠。
      面前的少年不知何时身形挺拔俊朗,握着剑柄的手指用力的发白。
      睁开蓝眸在暮色里流光四溢。
      他看着他。
      手冢抿唇。半响还是别过了头。
      “我懂了。”蓝眸最后黯淡了下去。和落日一同沉到了水底。
      “既然我没有办法让你和我一起走,我就只好先一个人离开。我说过,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最后的话,也被一同淹没其中。

      七日不到,不二就出走了。
      帝王半夜宣了手冢进宫,啧啧啧了半天,绕着手冢绑着绷带的左肩膀看了半响。最后只是蹦出了一句,“手冢,周助出走了。”
      “啊。”手冢的生物钟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半夜被叫醒还带了点昏涨。活生生被这句话给震醒。
      “他留了的书信。然后就不见了。”撇撇嘴,帝王从书桌上拿起一个信封,在手冢面前晃了晃,手冢上前一步,正要去拿。
      “不是给你的。”帝王挑眉,把信笺收了怀里。笑容里面带着了然和几分不可名状的幸灾乐祸。
      “啊?”手冢眨眨眼,把唇抿的更紧了几分。
      “而且,他的书信没有你的份。”
      帝王心情很好的甩甩手里的信。喝了杯茶。
      “哦。”手冢垂眸。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就这样,你跪安吧。”确认了手冢似乎不太清楚不二走了这个事实,顺便在肯定了不二离开和面前的手冢大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的帝王,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留下的人,却是睁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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