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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月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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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来的早的多,这样的夜里,天是深深的蓝紫色,漫天星辰,星星总是在旷野或是在山里看来更明亮璀璨些。月无疑是皎洁,只初五,那是一弯月钩。
正好,宣亦山中这片湖泊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月牙湖”,月光照在湖上反射得平静的湖面犹如明镜,偶有鸟雀飞过水面,勾勒起层层鱼鳞样的轻波,坐在湖畔,似乎还能闻到湖底水草的气味,这样的寂静与悠然,别处如何寻?
一个女子,年轻的女子,站在湖畔,静静的忘着湖面,然后她不由的蹲下来,用小手拨弄着湖水,千粒万粒的珍珠从她的手中滑过,落在水里,稍泛一点涟漪。她终是受不住这静默的引诱,除却鞋袜,坐在湖边的大石上,将被月光照得洁白的脚丫探进水中,清凉由然而生。戏弄一会儿,却还是不能满足,解了外套,只着一条系在腋下的白色长裙缓缓地试探着将身子浸在水中,仰着面庞,微闭了双牟对着明月,撩了水扑在面颊上,整张脸被月光浸满,宛若白玉雕琢。
轻哼一首曲子,在这样寂静的时候,惹人驻听:
“永夜抛人何处去?
绝来音,香阁掩,
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思?
怨孤衾。
换我心,为你心,
始知相忆深。”
她快乐的令人嫉妒,但这样一个快乐的女子,却有常人不具备的敏感,湖畔的那个人 ,隐在树阴里,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她很平静,或许从未像现在一样平静,慢慢的潜进水里,游向岸边,穿上外套,躲在树后偷窥。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穿一身玄色的衣服,高瘦而五官清俊,他茫茫的奔进了湖水里,胡乱的寻找着,垂头丧气的回到岸上,神情稍有些恍惚。
她趁这个机会,拨了随身短剑,从他背后将剑架在他的颈上。
“你是谁?”她问,他却急切的转过身来,因为速度太快剑锋在他颈项上留下一道浅痕。
她有点呆了,像是被他这种行为震撼,或是被这个人震撼,却无能为力的看着他笑的惊喜,但她也是回眸一笑,看着他的眼睛,她母亲曾经告戒过她,永远挂上微笑,永远不要畏惧对方的视线,即使是敌人都不能抗拒这些。
“我是玄霆,你呢?你是谁?”他无视剑的存在,似乎丝毫不在乎这把剑有可能随时取了他的姓名,他对于她的问题回答的很认真。
“你不是中原人?”在她看来这种情况下回答对方的问题无疑是有些愚蠢。
“我是大云国人,行游经过此地。”他看着她,又笑了,不同与刚才惊喜的笑,这次的笑竟然有些玩世不恭。
他不畏利剑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她稍觉慌乱,尽管如此她还是维持镇定,退后两步,这是她永生未遇的咄咄逼人。
“站住,我是一位将军的女儿,不要怀疑我的剑术与胆量。”她无畏的直视他。
“将军的女儿?你会杀我吗?”
两人相视而笑,相对而立,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一把剑,一个持剑,一个被剑顶住喉咙。
“不要怀疑我。”她的笑灿如阳光,“任何一个羞辱女子的男人,都死不足惜。”话音未落她送上剑来,他不过随手折了树枝已然挑开了她的剑。
“身手不错啊!”
“被人用剑指着的感觉并不好。”两个人又都是笑,看不出心中的表情,外人看到这样的他们一定会以为是痴缠的情侣。
“这便是一位将军的女儿的剑吗?”
她正想还嘴,从高大的松树上跳下十数个蒙面的黑衣人,一言不发,却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是刺客?”那是她一生中最明媚的笑颜,当时却藏了最毒的心思。
“刺客会救你吗?”他毫不犹豫的夺了她右手的剑,以自己的左手抓住她的右手,而那剑已经开始舞动,已有黑衣人死在剑下。
他牵着她的手,即使再危险也不放松,其实拖着一个人于武艺施展并不便利,他却从未想过放下她。
黑衣人越围越紧,招数越来越狠毒,下定了决心将他们至于死地。他是个天生的强者,杀戮时掩饰不住的霸气令敌人胆寒。当然他下手也决不留情,许多都只一剑毙命。
当还剩四五个黑衣人时,另一群人围了上来,将剩下几人杀死,然后将他二人再一次围住。
“放开她!”说话的是领头的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的墨衣锦绣,仪表堂堂,似是谁家的贵公子,但目中的担忧、急切已然显露。
他却二话不说,又与他们纠缠打斗,那些人心内忌惮,并不敢贸然出手,一味躲闪。
“住手!”她突然大喝!
他们与他都住了手,但谁也不敢放松。
“是他救了我。”她淡淡的对他们说,“你打算何时放开我的手?”她仿略带着讽刺笑问他。
“哦!”他急忙松了手。
不理他,只是向那群人走去,“我没事!”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于尚志永生难忘!”领头男子拱手为礼,还是一派的贵公子样。
“于公子严重了,在下玄霆。”他也是一派谦谦君子的样子。
“天这么晚了,难为公子在山中独行。”于尚志道。
“在下行游此地,夜深了便打算在山中过夜,正巧见这位姑娘被几个黑衣人围攻,这才出手。”玄霆回答的又是冠冕堂皇。
“原来如此,前处是我们的行帐,公子如不嫌弃就在那里凑合一宿吧!”
“那几叨扰了!”他也不客气。“敢问姑娘姓名!”他看着被众人围了走在前面的她,突然问道。
她亦是一震,停下脚步,回首望他,这次却没有笑,半晌吐出二字:“十一!”
“十一?”
“岳十一娘,家中行字十一,所以叫十一娘。”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两人衣衫尽湿却无人问及。
十一回到自己的寝帐,江蓠取了干净衣服赶快给她换上,两人一同躺在了毛茸茸的熊皮毯上,盖一条薄锦被。
她却有些难以入眠。
她正是大康公主,乐正长安,十日前他们从大云国返国,四日前过了边境,她便独自带了一队侍卫与她的女侍官江蓠离开队伍自己饶路而行。
当然,至今为止除了她带着的四名女侍官,她的皇兄松渊太子还无人发现公主已经离开出使队伍。
她不禁想起在龙阳的一个月,她除了参加大云宫廷举行的一些宴会外,也就是去参观龙阳名胜、书院、神庙,当然她也会举行慈善活动,如请龙阳的名门贵女们参加募捐活动,为养生堂、育老堂及一些小的贫穷书院筹集银两。
一有时间,她就会进入云国皇宫去看她的姨母贺兰信菲,她只是疑惑像贺兰信菲那样的女子夏侯锦为什么不爱她呢?
她想到那一日夏侯锦邀请她进宫。
“陛下,徐贵妃安好!”她向他们行礼,那二人一如普通夫妻一般闲适的坐着品茶。
“公主在龙阳可还习惯?”夏侯锦笑着问她。
“很好,比永平略为燥热,但晚间却凉爽宜人!”她同他们坐在一起,大方有礼。
“这已经是赞誉了!潋滟,你不是有事要央请公主殿下吗?”夏侯锦宠溺的看着徐贵妃,是以一种纯男人的眼光去看自己的女人。
“哦!公主那日在昌朔宫一展画技,本宫真是佩服的紧。”她似乎羞怯的顿了顿。
“什么画技,贵妃快别这么说,不过是游戏,实在是献丑了。”她笑得甜美,他们也感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
“公主过谦了,是真的画的好。本宫今天想请公主为本宫绘一幅像!”她故意拉了她的手,而长安又假意别发,将手撤了回去,她从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疏离。
“那是长安的荣幸。”她的回答另他们都是怯喜,“不过……”
“公主昨日烹茶时烫伤了手腕,不能作画。”说话的是长安公主的女侍官萧艾,对于这个美貌无绶的女侍官他们都不陌生,她的敏慧总适时的令人无奈。
“啊!原来伤了手腕?可要紧?”徐贵妃问。
“无妨,只稍有疼痛、红肿,已着医官看过了,多谢贵妃关心。”
夏侯锦亦不插嘴,笑看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开战,明显小的占着上风。
“那就好,六郎,你陪公主但坐,我先去看看给你炖的那盅鹿茸!公主莫要拘礼,本宫去去就回。”
两人看她走的远了,才相视一笑,各端一杯茶,浅尝即止。
“公主一定是在疑惑,贺兰信菲难道比不上这么一个女人。”夏侯锦轻声说。
“陛下睿智。”她也毫不掩饰,大方承认。
“公主怎么看潋滟?”
“略有姿色女人,有点小聪明,但与贺兰皇后相比,连那灿烂凤凰的一根羽毛都及不上。”
“是,公主已经相当厚道了。但是爱情就是这样,先爱上了她,虽然遇到像凤凰一样的女人,当时的心愿还是守护自己的爱情,哪怕自己的爱人及不上那凤凰的一根羽毛。时间久了,即使被凤凰吸引,所坚持的还是当初的决定,不论如何都要守护自己的爱情,一个帝王,微弱的爱情。”夏侯锦有些感慨。
“那贺兰皇后怎么办?她就活该这样?”两人边走边聊,回头才发现将一群宫人抛在身后很远。
“不,她那样的奇女子根本不在乎这些,她什么也不在乎的,怕是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的儿子。”他有点茫然,那骄傲、洒脱的女子,真的不在乎吧?原本她就该是被人永生捧于掌心,惦念心口的人,怎么肯委屈自己与他人共侍一夫。
“夏侯泽?”
“泽……”他有些喃喃。
“他是什么样的人?”
“泽?他长的像他的祖父,但也很像贺兰信菲,不爱说话,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行游,不怎么会龙阳,我也很少看到他。”他还是迷茫,他甚至忆不起,他的那个所谓二皇子的相貌,只是总觉得他很冷漠,他们甚至从未说过朝政以外的话。
“你不喜欢他?”
“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不了解他。”他淡笑。“没想到我会对你说这些吧?”像一个温和的长者。
“有点意外。”
“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小女孩,看到你,总让我想起自己的年少。”他宛如她的父兄般轻抚她的头。
“恩?”
“你会让人觉得宫廷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可怕。”
“可能因为我得到的爱多的都溢出了自己的心!”
“是!!!”两人又笑了。
离开出使队伍已经四日了,她已经有点想念永平,想念她的亲人。
记得她及笄后不久,就有各国求婚的婚书送至永平,当然也有大云国的,圣后昔禾看到大云婚书笑了,“那女人也太不自量力,想让她儿子夏侯珏娶咱们十一,做梦!贺兰信菲的儿子还差不多。”
但这一次访问大云,却一直没有见到那个贺兰信菲的儿子——夏侯泽。
想到夏侯泽,她不禁又想起今天晚上的玄霆,第一次又人给她留下这么深的印象,想着想着,含着笑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