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谴》四叶葵

22、无双人，无双恨

　　她灵动的眼珠转了转，透着狡黠，“行礼之前，我有一句话想对伊尔说，可以吗？”
　　圣彼得西斯大人愣了一下，笑着点头。
　　她微微偏过头，笑眯眯道：“记得我们听故事总是公主骑士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我们都不是对方心上的那个人，勉强凑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住口！”二长老似乎意识到再让她说下去，会有什么不可逆转的可怕事发生。说着，他手一挥，蒙蒙的光禁锢了这片空间。
　　我指尖遥遥一点，打散了那片光。
　　“缇珞！你……”二长老恼怒地看着我，我无所谓的撸撸嘴。
　　她眼睛眨也不眨，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玛莉贝尔不干了，我，要，甩，了，你！”
　　众人还没从她惊艳的舞姿中清醒过来，就被她这一句震住了。
　　好彪悍的话！
　　我诧异地眨了眨眼，突然悟了，异样地瞥了葵里斯一眼。他面上不动，却微微颔首。
　　事情正向无比鬼里头的方向发展，一直没有开口的亚历山大突然冷冷说道：“闹剧该收场了！”
　　他目不斜视地吩咐四长老：“将玛莉贝尔带下去。”随即看向葵里斯等人，又扫向我，“你们的好计划。”
　　我双腿一蹬，和塔斯曼同时扑向伊尔和玛莉贝尔。
　　亚历山大一声冷哼，我们如遭重击，同时喷出一口血。
　　他的气势渐渐外放，无尽的光华从背后的水晶涌出，犹如徐徐东升的旭日，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耀眼的光晕下，月光暗淡，沉沉的夜正在褪色，他仿佛是世间光华的源泉，所立之处，日月星光都要避退。
　　一条醒目的裂痕至他的脚下延伸到外界，池子里的水悬空倒转，哪里还有方才热闹喜庆的景象。
　　宾客们见势不妙，纷纷退离。
　　圣彼得西斯大人皱眉，身子刚刚一动，阶梯下四道身影不约而同地冲向他。
　　他清澈的眼眸略带疑惑。
　　二长老回答了一句，他看了眼亚历山大，又说了些什么。二长老摇头。似乎发生争执，圣彼得西斯大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终于怒了，“如果我偏要管呢？”
　　二长老淡淡道：“失礼之处，等这件事了后自向圣君大人请罪。在此之前，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亚历山大的气势节节攀升，银发临风飞扬，以他为中心犹如涟漪激荡，铺开了光幕，所过之地，纷纷破灭。
　　诸天的赞歌在云端轻轻吟诵，天使沐浴他的光辉中弹奏竖琴。
　　他的掌中浮现了一把剑，剑仿佛尘封了很久，暗淡无色，耀眼的光一遍遍的冲刷剑身。这把剑一出现，他的气势陡然攀上最高峰，霎时风卷云涌，天地惊变。
　　天空电闪雷鸣，无尽的光浩荡，土地化为了流沙，烟尘遮天，仿佛一场末世浩劫。

　　所有人震惊了，“这是……神级！”
　　神级的强者，多少年没有出世了，神话时代过后，七族沉寂，年轻一代基本没有踏入神级的，即使纯血之君也在圣级巅峰徘徊。
　　神圣一族自当年一战落败，审判者受伤闭关，一现身则一鸣惊人，震惊天下。
　　所有人看着那个冷漠的身影，震撼地久久不语。
　　“不是。”我擦去嘴边的淡淡血迹，冷冷道：“他是伪神级。”
　　“伪神级？”葵里斯若有所思，目中冷意涟涟，“你是说他到达神级的力量，却没有渡神劫。”
　　我讥讽一笑，“嘿嘿，他这么中的心魔，怎敢渡神劫？不直接灰飞烟灭，就是光明神保佑！”
　　他眉头微蹙，随即展开，唇边泛着笑，“你似乎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也笑，笑得意味深长，“我在神圣一族几百年可不是白呆的，只能说他和某人太像了！”
　　“不要再耽搁了，四大长老牵制住了圣君，你我联手对付审判者，琥珀他们从其他人身上下手。”他看了我一眼，“现在已经不止抢走你的心上人这么简单，如果不能给予神圣一族重创，我们麻烦大了。”
　　“所以，我们决不能手下留情。”我接口道。

　　我们同时长啸一声，双手快速划动，无边无际的火海和垂落的夜幕喷薄而出，冲向亚历山大。
　　他面色不变，光晕流转的手掌伸出，轻轻的一翻，天地仿佛因为他的这一动作立时倒转过来。
　　天成为了地，地成为了天。
　　乾坤逆转，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恢复，但倒挂的星辰，比光电还要迅猛地冲击，破空轰下。
　　三股不同的力量以极高的频率相互冲撞着，我们手指划动的越来越急，光星火点不时的飞溅，空间因为这股力量的急剧冲撞开始变形，淡淡的水雾凝结，月光下碎冰如雪，莹光闪耀。
　　我们大喝一声，同时弹开，一股惊天动地的恐怖力量直接贯穿了地底，火热的熔岩喷了上来，随即迅速冷却，在半空中形成一朵鲜红欲滴的凤凰花。
　　我们各拉起几个人，快速地掠空而去。
　　短暂的平衡被打破，由静到动，凤凰花陡然绽开，朵朵流火烟花般四散，大地隆隆作响，无数的裂横辐射开，轰地一声，大地沦陷，礼堂所驻的小镇直接化为了废墟。
　　血月临空，赤红的光芒将天空映成了一片火海。

　　众人分三方逃离，熊熊的火海宛如黑白清明的分界线将三方势力隔开。
　　临风而立，衣衫猎猎作响。
　　我深深看了眼葵里斯怀中的美人，促狭地勾了勾唇。
　　他撸了撸嘴，表示彼此彼此。
　　扫了一眼四周，心情很是愉快。
　　方才我和葵里斯对付亚历山大时，琥珀等人也没闲着，归附圣和殿不少势力都被他们灭了，三长老和四长老被塔斯曼及红鎏临走时给予重击。
　　这一战，果然让神圣一族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微微一笑。

　　满月如盘。
　　我的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也不动。
　　好一会儿，我才低下头。
　　一把银刃穿胸而过。
　　那刺目的反光耀伤了我的眼。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举着剑柄另一端的人，银发长舞，美丽的蓝眸中月光生辉。
　　他的眸光中似盛满说不尽的话语，盈盈流转，雾气朦胧。
　　天地黯然失色，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银刃上流淌的血迹是黑白墨画中唯一的色彩。
　　“嘀嗒！”
　　嫣红的花朵坠下，落到地上，发出清晰地响声。
　　仿佛被这声轻响惊醒，眼前的身影渐渐拉近，耳边渐渐传进声音。我的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想开口，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百转千回，只问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的人……是你……
　　他抿了抿唇，眼眸中水波荡漾。
　　“因为命令。”
　　命令？
　　四肢渐渐麻痹，我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虚弱，灵魂之火以不可逆转的形势急剧衰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莫名的摄取。
　　——天地无依。
　　这个名词，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抽取施法者两层魂力为代价，混合斯兰草，配以秘法，能直接消耗承接者的魂力，并阻止它的再生。
　　这是一种非常歹毒的法术。对任何人来说，灵魂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地方，没有灵魂，连轮回的机会也没有。
　　只是，不论斯兰草，还是这种禁术，据我所知，都应该属于杀戮一族。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伊尔的剑上？

　　看着火海另一边模糊的身影，我突然想通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以伊尔为饵，布置这场婚礼找借口杀我，同时打击葵里斯的气焰。
　　一箭双雕。
　　——好一个审判者！
　　——好一个神圣一族！
　　滔天的怨恨啊，不惜联手杀戮一族，削减寿命，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圣彼得西斯大人没有出现在魔界战场，说不定他会袖手旁观，借极渊大帝之手除去我。

　　“好！好！好！”我一连说了三个好，喘了口气看向伊尔，“你甘心听令……是不是……为了……席娜……”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了，深蓝色的瞳孔紧缩。
　　只是随口一句试探，竟然是事实。
　　心底一下平静了。
　　出乎意料的，一点愤怒都没有，连恨他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心很冷。
　　我一直想看他能为席娜做到什么地步，现在我看到了，心却疼的厉害。
　　为了席娜……你能毫不犹豫地杀我……
　　我颤抖着阖上眼眸，隔了良久，我一寸一寸抽出没入身体的剑刃。
　　“你……”他的眉间闪过一道惊怒，习惯性地探出手，手掌白皙如玉，却在离我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一寸的空隙，宛如一道鸿沟，再也无法伸展。
　　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但只笑出一半，无论如何都笑不下去。
　　“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静静地看了我很久，再行开口声音竟有些暗哑：“我没有权利阻止你的感情，或许……我视你为友……但我自始自终……没有喜欢过你。”
　　“嘭！”终是没忍住，手中的剑应声而断。
　　踉跄的走了几步，我跌坐在虚空。葵里斯、琥珀冲了过来，一道透明的光幕忽然抖开，宛如水晶墙将他们挡在另一边。
　　“原来我一直都是自做多情……”我失魂落魄，怔怔地看着他。
　　自作多情！
　　这个词用来形容我，真好！
　　他从没说过喜欢我，即使偶尔的亲吻，也是我强迫他。而现在视我做朋友，都显得那么犹豫。
　　心被践踏的粉碎。
　　或许，我在他心目中什么也不是吧！如果不和席娜沾上一点关系，他的眼中连我的容身之处也没有。
　　一切的热忱，一切的爱恋，一切的付出，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现在看来，我的真心，我的执着，是那么可笑。

　　“哈哈哈哈……”
　　我仰天大笑，笑得天地失色，眼泪不自主地流下来。
　　景色仿佛扭曲了，周围的嘴脸似乎都在耻笑我的愚蠢。
　　曾经捧着一颗真心，小心翼翼地讨取他的欢心。
　　可他却毫不眷恋地挥手甩开，宝剑出鞘，冷漠地捅入我的心窝。
　　这一刻，我和当初的审判者是多么相似，只是对换了角色。
　　是不是冥冥之中，真有因果报应？我注定为母亲的绝情，付出代价。
　　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红色的身影，
　　如果是你，是不是一定不忍伤我……？
　　鲜血不住地从伤口里涌出，我的灵魂越来越虚弱，我心上的那个人身影越来越淡。只是两步的距离，犹如天涯。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看清你面具下的那张脸？
　　突然感觉身心疲惫。
　　天在转。
　　我如折翅的独翼鸟坠下虚空。

　　“goodbye……goodbye……我只是在练习……跟你说再见……”远处有人轻声地唱离别，“我的翅膀被一滴泪烫伤飞不到天堂……”
　　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不是它没有勇气，而是沧海早已没有了等待。

　　一双如山的眼眸突然在虚空中睁开。
　　星空湮灭，刹那间浮生梦回。
　　“缇珞——！！”
　　水晶墙轰地碎了，十二对黑翼掠空而来，星辉一路飘洒，其势比光还要快，还要亮，只要百分之一息就能赶到。
　　可天穹，犹如九天银河塌陷，浩大的力量已然轰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