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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我知你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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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衿这时已经解下披风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从一进雅间薛凝便命墨情拿出替他准备的衣衫而更加笃定:今日之事她早有安排。
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只好低头品茶。直到茶水见了底,他犹自沉浸在自我迷惑中,压根没将一旁女人的刻意调笑听进耳里。
又或者,他是不喜欢她这般勉强着陪他演戏的。宁愿她如平时那般冷淡少言,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这么心绪难宁。
‘砰’的一声,雅间壁板破了个洞。
薛凝和墨情都没动,脸上表情也未变。早在对马家人出手时,墨情就已经发现有人跟踪,也禀告了薛凝,是以薛凝进了雅间还在演戏。
雅间叩门声响起,墨情得到指令便走过去开了门,见果然是之前跟踪她们的那帮人。之前未曾观察仔细,此时见着为首的女子,她才知道竟是史家大小姐,史宁容。
“抱歉,在下一时兴起观看两名手下比武,未曾想这茶楼壁板如此不堪一击。在下打扰了几位品茶的清静,特亲自来道歉。”史宁容微微抱拳,虽是冲着墨情说话,目光却已飘向墨情背后的女子。
薛凝却始终看着那破洞,直到墨情将史宁容引进雅间内来,她才一抬头淡淡地道:“还以为会从那儿出来。”
也没点明是谁,更没说谁以为,却还是让史宁容一张脸瞬间红了。她转过头去看那破洞,于是郁闷的发现那怎么也像是一个狗洞。
恼怒的瞪了一眼办事不力的手下,史宁容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瞟低头啜饮的男人,她就笑的亲切:“方才无意间听见薛大将军与孟公子的谈话,顿感薛大将军情深意重,并非普通女子。”
“主子,这位是右相家的大小姐,史宁容。”墨情知道自家主子是不会认得这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人的,所以便当着史宁容的面禀告了,事实上她也不想给史家的人什么好脸色。
“原来是你。”顿了顿,语调变了稍许,“幸会。”
墨情一怔,史宁容也一怔,感觉薛凝原本的那份疏离中增加了几分亲近,突然就有些让人觉得惶恐,以及莫名其妙。
“不要喝这么多茶,小心尿床。”薛凝却已侧过头去,伸手抽走孟子衿手中的茶杯,不意外的看见孟子衿大窘,然后因外人在场而不知所措。
史宁容连咳几声,也被薛凝这哄小孩似的话语给弄得有些尴尬。如果换作是她,面对孟子衿时只会小心呵护,哪里还敢亵渎半分?
“这个……”孟子衿正不知眼光朝哪儿搁时,却突然见着那史宁容腰间有一个很眼熟的香囊,不禁犹疑着开口。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出自弄儿之手,但在他二十五岁那年给弄丢了。
他很喜欢那种清香的味道,丢了之后还懊恼了几日。
薛凝目光一顿,见识过弄儿巧手的她自然比孟子衿更加记忆力惊人。但见史宁容突地眼神熠熠看着孟子衿,像在期待些什么,便轻哼了声有点不悦。
“孟公子记得?”史宁容有些激动,但很快意识到薛凝在场便按捺下来,笑容中隐隐有些涩然:“我十四岁时,孟公子曾救了我一命,这香囊便是孟公子落下的。”
那日清晨,因偷窥让母亲恨得牙痒痒的左相嫡女,她趴在孟家墙头差点被摔死。幸好孟子衿发现了她,找来下人把她给救了下来。走时意外捡到这香囊,便一直带在身边舍不得丢弃。只是因着母亲的关系,她不敢也不能去肖想孟子衿,于是便让有勇气的薛凝给抢了先。一切,只怪自己。
史宁容话音刚落,薛凝就一把将孟子衿拉进了怀里。本来就隔得近,孟子衿一个没防备便坐在了她腿上,挣扎了几番却不得其用。
“他是我的男人。”薛凝警告,自认没有那么大方让孟子衿被别人觊觎。孟子衿这一辈子只能嫁她一个,也必须陪在她身边,而她则会让他衣食无忧,享尽荣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孟子衿挣扎间碰着了很柔软的东西,感觉奇怪极了。当他意识到那是何物之后,立时僵直了身子不敢再乱动,一张本有些苍白的脸瞬间变得俏红。
这在史宁容眼里,却成了孟子衿无比娇羞。黯然取下腰间之物,递与薛凝,强颜欢笑:“不过是儿时一场梦罢了,如今我已娶夫,自是不会与薛将军争什么。这是孟公子的,薛将军代为保管最为妥当。”
“不必。”薛凝笑了,有些幸灾乐祸地,“不过是子衿身边的小奴所作,你爱留着便留着。”
史宁容果然受了些打击,一旁的墨情忍不住咧嘴而笑。但凡牵扯到孟公子的事,主子就变坏了,心眼儿也特别多。
“听说你很想从军?”薛凝突地转移话题,却仍是没松开怀里的孟子衿。
史宁容又是一怔,薛凝提这个做什么?怔然之后,神情便有了几分防备,毕竟她记得十分清楚——薛家与史家可说得上是‘水火不容’的。
薛凝瞥她一眼,不将她的防备看在眼里:“我可以帮你,帮你取代我当上这个大将军。”
墨情频频示意,示意自家主子此刻可不止史宁容一人的,还有史家那些侍卫在场。严格说起来,这些人应该是效忠史太雷的,史宁容所作所为所见所闻必然会一字不漏传进史太雷耳中。
薛凝却仿佛没看见,镇定自若。
“何意?”放下了孟子衿的事,史宁容脸色有了几分严肃。
不错,她的确是想从政,而从政的最好方法就是立战功。原本母亲找先皇讨要那道圣旨是为了让薛家断后,却没想到年仅十四岁的薛凝不仅没死,还大胜而归,打乱了母亲的计划。
不过,目前虽平了一个南宁国,却还有其他几国虎视眈眈。如果她不在薛凝休息期间做出点成绩让皇上刮目相看,皇上一定会再让薛凝官复原职的。
“说出来不怕你笑,我无意仕途。”薛凝握住了孟子衿的手,眼里一片深情:“十四岁那年要出征,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子衿。虽然派了墨染从旁保护,却还是被你母亲钻了空子。”
既然知道却还要帮她?史宁容实在不理解面前这个女子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活着回来见他,我不想再离开他了。”薛凝淡笑,“如果我眷恋这将军之位,你母亲必然还会再用他来对付我。所以,我是不愿他再有一丝危险了。只有你和你母亲如愿以偿,我才能如愿以偿。”
“等你丢了权势,就不止是我会有危险了。”孟子衿压下心头巨浪,生气般提醒她。
史宁容陷入了沉思,也觉得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一时之间难以应承。想来,还是回家与母亲商量之后再作决定较好。这薛凝虽然的确对孟子衿好,但也难保其中有诈,她不能太急功近利。
想到此,她便抬头笑道:“薛将军真是世上少有的痴情女子,孟公子有薛将军护着,我便放心了。至于薛将军所提之事,还容我考虑几日再作答复,可好?”
“无妨,你考虑清楚再来找我。”薛凝说完,便不再看向史宁容。
“就这么说定了,我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此告辞。”史宁容起身,见薛凝不理会她,也不以为忤,带着一群侍卫转身走了出去。
墨情侧耳倾听,确定史宁容已经离开之后,方才有些着急的看着薛凝道:“主子该不会真的要让史宁容顶替了主子的将军之位吧?如若真是那样,史家权势就不可撼动了!”
想当初先皇病重之时,左相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牵制住了史太雷,没让史家真的造反。而如今的皇上早就想铲除了史家,只是史太雷党羽众多,贸然行事怕是毁了朝廷根基,如果史家再手握重兵,皇上即使有心——也无力了。
“我自有主张。”薛凝五个字堵住了墨情的嘴,又示意孟子衿坐去他自己的位置,接着便静静喝茶,不再开口。
看着原本满脸笑容与深情的人突然就消失了,然后一如既往的沉默少言,孟子衿忍不住在心里生起了闷气:喝这么多茶,怎地不怕半夜尿床了?
薛凝却是未曾注意孟子衿心境改变,只一边喝茶一边想着方才见到的史宁容。
史宁容是私生女,其实不怎么招史太雷待见。而史宁容的爹爹初始只是史太雷的一个小侍,且一张脸大半被毁,容貌十分可怖,便导致史宁容在史家就更无地位了。史宁容的出生,实在是史太雷酒醉后的结果,史太雷醒来后自然也是懊悔无比,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跟一个这么丑陋恶心的男人做了那档子事。
这种情况,直到史宁容十岁时才有所改变。史家比薛家更不济,除了正夫之外还有多位侧夫,却除了史宁容之外再无一个女儿。史太雷不得已,才将史宁容的爹爹从小侍扶上了侧夫之位,史宁容也成了史家大小姐。
不过……
薛凝盯着茶面上浮动的一小片茶叶,心中冷笑:不过,有些事情恐怕连史宁容自己也不知。但她薛凝,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