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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物是人已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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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那个攻打南宁国的十四岁大将军要在三月班师回朝了,全城百姓都须在那一日跪街相迎。
京城百姓奔走相告,南宁国俯首称臣,十四岁大将军如何如何的用兵如神,如何如何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这时才有人站出来说,大将军可不是十四岁,而是十九岁了。
这时,人们才恍悟过来,五年已经过去。当年那个小女子,如今已是大女人了。为国家奉献了五年的青春,当然,也就错过了娶夫之事,至今孑然一身。
于是,人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件乐于谈论的事——大将军会娶哪家公子为夫。
茶楼里的喧闹声并没有打扰一个人的清静,那就是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身穿墨色锦袍的女子。她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手握宝剑,冷冷观察着每一个从女子身边走过的可疑人物。
自然,这便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主人公薛凝了。
本应半月后才回京的人,现在却悄然出现在京城,恐怕除了墨情,谁也不知道。墨情自然明白主子为何如此——主子再也不愿意等了。
在战事一平息,确定军中无须主子坐阵的那一日,主子便带着她回了京。今天她们刚到京城,原本该直接奔往那个地方的主子,却突然说有点累,所以便来了这茶楼。
“可认识孟子衿?”
墨情一直盯着前来送水的小二,但主子会开口,实在在她意料之外。又听到那久违的藏在主子心中的名字,手不由得更加握紧了宝剑,只觉得心替主子很疼。
小二明显一愣,然后鄙夷的笑了:“当然认识,想当初可是礼部尚书最疼爱的儿子呢!不过可惜啊,自从他克死了皇上赐给他的妻主之后,便被罚去勾栏院接客了,听说现在是勾栏院里的花魁。”
“克死?”薛凝眼中冰寒一片,她要保护的人,焉能由着一下人污蔑?
墨情冷笑,宝剑转了个方向,无多大杀伤力的剑柄蕴含了一成内力朝小二嘴巴袭去。只听‘哎哟’一声,小二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跌落在地。宝剑再回归墨情手里时,茶楼里一片宁静,当然太多太多的人看见是墨情出的手。
“你、你怎么随便打人?”小二吐出一口血,发觉掉了一颗牙,但还能站起来。一从地上爬起,她就质问,却是不敢还手。明显的,那女人有武功,而且不是一般的高。
墨情哼了一声:“打的就是你这如同男子般八卦的贱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
原来主子到茶楼来,就是为了看看世人如何看待孟公子。不过其实不用听不用看,也能猜到经历了那一番变故的男子,会如何被人看待了。
小二见过太多的客人,一下子就明白这两个女人有可能是孟子衿的亲戚,顿时在心中直呼倒霉。孟子衿虽然出了事,但孟家可还没倒呢,于是她赶紧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其实小的也挺同情孟公子的,只不过京城里都这么传,小的不敢替孟公子说话,不然得罪了右相……”
薛凝垂下眼光,默默喝茶。当初的确是,右相将子衿送进勾栏院的,以子衿的性命做要挟。
可惜,那时她不在子衿身边。
“带路。”薛凝起身,静等着那小二先走。
“啊?这……”小二一脸为难,她还在上工呢!何况这女子只说带路,却不说去哪儿,真是个古怪的人。
墨情丢出一锭银子,厉喝:“快带路去孟公子所在的勾栏院!”主子这几年除了与倪天藏,也就是薛如风说几个字之外,几乎都不见主子开口。如今主子勉为其难开了口,她自然要替主子将模糊的字眼变明白。
一见银子,小二便心花怒放了,先前挨的打也不放在心上了。她收起银子,忙不迭往茶楼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两位走这边,小的这就带两位去迷迭阁。”
薛凝并不言语,只跟了上去。原来子衿在一个叫‘迷迭阁’的地方,而迷迭在这里象征着永不遗忘,右相还真是费尽了心思要让子衿痛苦。
墨情跟随薛凝多年,自是发现了自家主子眼中那几不可察的杀意。再一想到‘迷迭’的象征,她心里便也对那右相恨之入骨了。不过幸好主子将墨染放在了京城,孟公子即使身在迷迭阁,想必也未受什么天大的委屈,至少墨染飞鸽传书是这样说的。
‘墨染’二字一出现在脑海中,墨情浑身的肌肉立刻就绷紧了。
糟了,墨染办事不力,让孟公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恐怕主子这一次不会轻易饶过她的!墨情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开始怀疑自己这几年的拼死效忠,到底是否能救自家那糊涂的妹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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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凝抬头看了那‘迷迭阁’三个字一眼,紧抿着唇走了进去。墨情则在那些小倌儿们快要贴上薛凝的身子之际,以内力将薛凝身边几人震开了去。
这一露手,小倌儿们就不敢放肆了,再看薛凝似乎与谁有仇的冷凝神情,更是纷纷在心底猜测谁又在外惹了祸。
薛凝刚一坐下,视线就盯紧了那二楼一晃而过的背影。
“墨染。”
墨染正要去找弄儿,但听力极好的她突然就被那一声‘墨染’给震住了。半晌她才颤抖着转身,瞳孔在见到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之时,攸地放大了。不、不会吧……
飞身下楼,噗通下跪,动作一气呵成。
“主子。”墨染的声音比她的身体更加颤抖,四肢发凉的她早已开始担心与主子见面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早就到来了。
薛凝就不说话了,目光冷冽而复杂。说实话她不知该拿这个神经大条的属下怎么办,毕竟又有墨情在一旁。没有墨情,她薛凝已经死了,但墨情最在意的妹妹,却让她最在意的男人沦落至此。
这恩与怨,实在难以理清。
于是迷迭阁里没人说话了,气氛压抑的很,虽然迷迭阁里其他人也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为何不敢开口说话。
好半晌之后……
弄儿的声音响起:“墨染,你到底在做什么?公子喝完药就该入睡了,你……”声音在见到墨染低头趴跪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时,戛然而止。
薛凝朝弄儿看过去,眼中锐光闪过。或许……
“主子,属下失职,但求主子罚属下一人,不要牵连其他人。主子,属下求主子开恩……”一听见弄儿的声音,墨染便心里慌的厉害,不顾多年在迷迭阁的形象而开始磕头求饶。
薛凝悄悄收紧拳头,知道墨染是想起了五年前她离开京城时,交代给她的话。
“孟子衿遭遇了什么,弄儿便会遭遇什么。”
墨染的确是想起了五年前的这句话,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开始求饶:“属下对主子忠心耿耿,但属下犯了错,心甘情愿受罚,只求主子放过……放过……”
放过谁?墨染也没说出来,但她知道主子那般聪明,应该知道她说的是谁。她没办法,弄儿身体那么孱弱,要是如同当初孟子衿那般走一遭,只怕性命堪忧。
“应该,是先救了他。”薛凝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弄儿,想起当年那场变故,心里还是不舒坦。人都是自私的,凭着孟子衿是被右相所救这一点,她也不难猜出墨染当时只带走了弄儿,并未管孟子衿。
墨染脸色一下子惨白惨白,依旧不停的磕头:“不,主子,请听属下解释。当日公子不宜搬动,属下是急着去找……”找什么她终究是没说,不过她相信主子会懂,又顿了顿才继续道:“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找到那东西,所以才……”
才被右相捷足先登?薛凝听出墨染话里的急切,想起了那粒续命丸,于是懂了。
“你过来。”薛凝看向迷迭阁里的领头,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命令道。
男人看多了世间女子,此刻通过这一番对话自是明了眼前女子身份非凡,不然不足以让呆在迷迭阁里保护了他们五年的墨染如此畏惧。他款款走过去,媚笑:“奴是迷迭阁的爹爹,明晓。”
一大叠银票出现在明晓眼前,外加两句不容反驳的话:“弄儿明日开始接客,孟子衿以后只能见我。”
啊?明晓呆愣住了,看着银票想接又不敢接,还是有些畏惧压制他太久的墨染。只是他朝墨染望过去时,却见墨染脸色惨白,压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
“你若是不接的话,明日迷迭阁也许就不在了,你自己看着办。”倒是墨情,松了口气。虽然她也知道妹妹对弄儿情根深种,但主子如此惩罚弄儿,算得上是大发慈悲了。孟公子所受的苦,主子只选了‘入青楼’一样,之前胸口那一刀没算,已经是上天庇佑了。再说主子只让弄儿接客,并没说这客是谁,墨染也行呐。
心里计量了一番,明晓选择识时务,便伸手接过了:“奴遵……”
“放了弄儿。”毫无感情的声音传入薛凝的耳里,抬头一看——
是孟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