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时惘然》山中的楠木

77、水落石出

　　刘泉刚把青儿带出去一会，碧玉便抱着小阿哥进来了。看到青儿不在，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但还是佯装镇定地走到六阿哥身边：“王爷您看，文弛这孩子非要看到我才安心。”

　　六阿哥盯着她看了一会，慢慢往后退了几步，才说道：“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

　　碧玉身子一颤，却仍强笑道：“王爷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想狡辩吗？你的丫鬟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都招了。”

　　别说碧玉，便是屋里的蓝茵也被吓了一跳，明明青儿把什么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啊。稍一思量，蓝茵渐渐明白了……可是这是险招，碧玉会买账吗？

　　碧玉大惊失色下，紧紧地抱着小阿哥，惨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王爷是想吓唬妾身吧？即便青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是我的主张。”

　　六阿哥忽然冷笑了一声：“亏你的丫头临了还想保全你，你竟丝毫不顾主仆之情。”

　　碧玉没有答话，却渐渐镇定下来：“王爷说妾身下毒害小格格和福晋，可有证据？”

　　六阿哥沉默了。

　　碧玉忽然抽泣起来，看向六阿哥的眼里满是幽怨：“妾身自十二岁入宫以来，伺候王爷已经六年。这六年来，妾身眼里心里都只有王爷一人，如今王爷竟然这般怀疑……”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直落在小阿哥的脸上。

　　六阿哥背对着书房站着，蓝茵看不到他的脸，从背影上却看出了他的迟疑。如此看来，青儿怕是凶多吉少了。到头来，受牵连的还是丫头。这世道，终究还是做主子的说了算。

　　蓝茵默默地收回视线，神色黯然。

　　忽然，六阿哥的声音又响起来：“从你的院里搜出了药。”

　　碧玉猛地一抬头，眼泪还来不及拭去。可是只一转念，她的嘴角就扬起来：“妾身不相信。”

　　又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六阿哥叫了一声刘泉。刘泉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

　　“你若真是清白的，就喂文弛喝下这碗水。”

　　碧玉匪夷所思地看着六阿哥，满脸愕然。

　　“若你的院里没有毒药，那我搜出来的便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文弛喝了也不碍事。”

　　“他可是你的儿子啊，王爷。”碧玉泪流满面。

　　六阿哥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他也是你的儿子。”

　　刘泉把碗递到碧玉面前。她惊恐至极，抱着小阿哥连连往后退。

　　蓝茵不知道刘泉是从什么地方搜出毒药来的。像碧玉这么谨慎的人，想来不会藏在寻常处。但是纵使她再自信，也不敢轻易拿自己儿子的命做赌注，谁敢保证四品带刀侍卫出身的刘泉没有超乎常人的嗅觉？

　　刘泉一步步逼近，碧玉一直往后退着，直到一脚绊倒在台阶上，直直地跌坐下去。刘泉趁机一把抱过她手里的小阿哥，她也不夺，眼里的神采渐渐逝去，呆滞地看着六阿哥接过孩子。

　　一片云飘过来，台阶上温暖的阳光一时间消失不见了，空气里顿时弥漫着萧肃的气息。

　　六阿哥看着地上的碧玉，慢慢说到：“其实这碗里什么也没有，你不过做贼心虚罢了。”

　　碧玉闻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然后吃吃地笑起来，越来越大声，疯了一般。直到奶妈进来抱小阿哥，她才从地上一跃而起，扑上去抢，却被刘泉死死拦着。

　　奶妈惊叫一声，忙不迭跑出院去。

　　六阿哥怜悯地看着这一幕：“你不肯喂文弛喝那碗水，到底还是存着一丝做娘的心。为何对知乐就不能多一些善意呢？她连额娘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还是，你就那么想嫁祸给金戈？你该知道，即便她做不成福晋，也不会是你。”

　　碧玉只坐在地上哭着，从那么远的地方，蓝茵都能感到她的绝望。看，连珠花从头上滑下她也不管不顾了。

　　“管家，去收拾她的东西，即刻离府。”说完这一句，六阿哥拂袖而去。

　　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剩碧玉一个人显得更加凄凉。

　　蓝茵从书房里走出来，在她身边蹲下，拾起那只翠绿的珠花，在手里捏着却不知该给她还是替她插上。

　　碧玉扬起脸，双眼红肿地看着蓝茵，眼里忽然变得异常凌厉：“别得意太早了。即便我不出手，也有人会置你们于死地。”

　　蓝茵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眼眶渐湿。她恨她要加害小格格，却又禁不住可怜她。她到底是一个丫鬟出身，就算生了小阿哥，也不过是庶母。六阿哥说得对，即使金戈不是福晋，也轮不到她。可是她终究不甘心，想借金戈之手除掉小格格，再嫁祸给金戈，然后呢？她能得到什么？为了那么多无所谓的东西，落得如此下场。

　　蓝茵还是把珠花插在碧玉凌乱的头发上，缓缓开了口：“我刚进府的时候，最是羡慕姐姐。姐姐打点王爷身边的诸多事宜，向来没有差错。连格格都说，碧玉既有大家风范，又有小家心思……”

　　碧玉冷笑了一声：“你在笑话我？”

　　蓝茵替她抚平了头发，慢慢站起身来：“我只是想说，姐姐做了这王府的庶福晋，可惜了。”

　　碧玉看着她，泪痕未干。

　　“若姐姐嫁给寻常人家，定是里里外外的一把手。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虽未必锦衣玉食，却得一世平安幸福。然而在这豪门里，硬生生多出那许多的猜忌和不安，何苦？”

　　碧玉闭上眼，两行新泪滚滚而下。

　　又起风了，地上的落叶全都朝一个方向跑去。

　　蓝茵快迈出门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低低的声音：“你可知我是如何成为庶福晋的？”

　　蓝茵回头。

　　碧玉惨笑起来，不偏不倚地直视她：“因为你。”

　　蓝茵的心剧烈地跳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蓝茵，来日你未必逃得过我今天的下场。”碧玉的话像诅咒一般印在蓝茵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