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时惘然》山中的楠木

38、绝望离府

　　圣旨下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侧福晋进门。

　　格格把事儿都托给管家了，自己清清静静地读书写字画画。更多的时候，她跟蓝茵下棋。两人也好一阵没这么惬意过了，只她们俩。六阿哥来的时候，她们都客客气气的，六阿哥走了，她们继续下着棋。

　　正月十三，府里布置的张灯结彩。蓝茵和大格格在书房里下棋，本是蓝茵输，但是她趁格格不注意的时候硬是换了个黑子。

　　大格格一回头看到棋盘变了，哭笑不得：“你又耍赖。”

　　“哪啊，”蓝茵恬不知耻地说，“您别赖我，我可是早就改邪归正了的。”

　　两人笑闹了一阵，蓝茵给格格沏了一杯茶。

　　格格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蓝茵。渐渐地，看得深了，蓝茵便笑：“格格您这是想把我看出一个洞来呢。”

　　格格不说话，只是浅浅地笑，“这个世上，又有谁看得透你呢。”

　　蓝茵一惊，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不敢表露出来，只厚着脸皮说：“您不就看得透么？”

　　“不，”格格摇摇头，“我最看不透。”

　　蓝茵不说话，胸口突突地跳，有一阵子了，格格这么看着她。有时候，下着棋，格格也能忽然盯着她走神。

　　“蓝儿，你坐下来，”格格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蓝茵坐下了，她们本就不在意这些规矩。

　　格格忽然给她倒了一杯茶，慢慢开口：“王爷向我开口要你。”

　　蓝茵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腾”地站起来，刚要开口，却被格格打断：“你听我说完，”她忽然自嘲地笑了，“有时候我想，说不定他娶我也只是为了得到你。”

　　蓝茵如同五雷轰顶般震惊，“不，”她奋力解释，“格格，您错了。”

　　“听着，”格格的声音也透着蓝茵不熟悉的严厉，“你既然入了王府，被王爷看上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宿命，由不得你选择。”

　　蓝茵的眼泪夺眶而出，“格格，我不要嫁给王爷，我只要在您身边伺候您就可以了。”

　　“你算什么？”格格也站起来，“这个王府你说了算么？你当真以为这件事你做的了主？”

　　蓝茵气结，再说不出话，一滴一滴的泪滴在衣襟上。

　　格格也沉默，她坐下来，端起茶，却止不住颤抖的手。

　　“可是，王爷是你的。”许久，蓝茵嗫嚅。

　　格格苦笑，“蓝儿，你不用担心我。你瞧，侧福晋就要嫁进来了。纵然不是你，也会有侧福晋，其他妾室出现。倘若，”她停了一会，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说道，“倘若你对王爷也有意的话，就从了吧。比起其他人，我更愿意日日见着你。”

　　蓝茵几乎要哭出声来，她对六阿哥的丝丝情意在大格格的言语里荡然无存，这是她最亲的亲人，却因为她而如此痛苦不堪。莫非这些日子她的消瘦只是因为她吗？蓝茵一个劲地摇头：“我不嫁，我宁死不嫁。”

　　“宁死不嫁？”大格格的声音颤着，“你知道活着需要多大的造化么？”她稍停了一会，“你不等你的爷爷和哥哥了？有朝一日他们顺着散珠找来，难道要抱着一堆白骨回去么？”

　　蓝茵已经哭得喘不过起来，她的心碎了一地。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她从没有跪过大格格，可这一次，她跪下来，“格格，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要嫁给六阿哥。”

　　大格格半仰起头，缓缓地说：“谁又能放过我呢？蓝儿，我宠了你这么久，到头了。”

　　蓝茵狠狠地磕下头去：“格格。”她哽咽得无法开口。

　　“蓝茵，我也不为难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蓝茵抬起头，满脸泪痕。

　　大格格却已没了表情：“一条，跟了王爷，你我今后真正地姐妹相称。另一条，”她暂钉截铁地说道，“离开永宁王府，跟王爷再无瓜葛。”

　　蓝茵闭上了眼睛，我是听错了吧？刚才还嬉笑如昨的亲人，为何此刻如此无情？她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格格，居然看到一张狠狠的表情。这真的是亲如姐妹的格格么？她知道我不愿意嫁给六阿哥，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她要逐我出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之间的情谊居然这么轻薄？她到底在怕什么呢？她逼走了冬梅和婷儿，现在，果然轮到我了……

　　真冷啊，这冰天雪地的，阵阵寒气从地面上直逼蓝茵的心脏。

　　冬天的傍晚，悄然无声，寂静的如同死亡。

　　蓝茵慢慢地给格格磕了头，嘶哑着嗓子说：“奴婢这就出府。谢---”她忍住了哭腔，强装镇定，“谢格格这些年的恩典，蓝茵此生无以为报，来世---”

　　“来世，我们就不要见了吧。”格格的声音没有了温度。

　　蓝茵闭了眼，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朝院里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不见，大格格才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是哪一天不见了那个聒噪的丫鬟呢？永宁王府的下人们也说不上来。有人说她肯定又偷偷溜出去玩了，谁教主子疼她呢？也有人说，她得罪了主子，福晋亲自把她赶走了。也有人说看正月十三那天看到她背着包袱出府，还笑着跟大家道别。

　　安管家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一天，福晋叫他挑两个丫鬟来伺候王爷。这时候，他才知道蓝姑娘不在了。后来，王爷没有问起，福晋也没有提起，这个丫鬟的痕迹，就这样慢慢地从永宁王府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