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吴永恒

35、烟火

　　“文文，文文，你就知道文文，她已经不你当年的文文了，她现在是别人的老婆，孩子的妈，你若真希罕一个有夫之妇，自己找她去，我一个大学生哪里比不上一个黄脸婆？若不是看在你供我读完大学的份上，我才不愿意嫁你呢，大把的条件好的男生追求我呢。”
　　田耕脸色唰地变白了，突地站起来，啪——给莫星一记耳刮子。
　　“你——你干嘛打我，你这个疯子？”莫星捂着被打得发烫的脸直嚷嚷。
　　“打醒你，你知道你上大学的学费是怎么来的吗？我和文文刚进城我就遭了车祸，那段时间我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不但不能给挣学费，反而要文文服侍。她不顾白天黑夜地干活，白天给饭店做服务员，端菜，洗碗，擦桌椅；夜里回到出租屋还要浆洗大堆大堆的脏衣服，遇到不好说话的主还白洗分文不给受冤枉气。为了给你挣够学费她什活都肯干，一天到晚难睡两个小时，有时就坐着打个盹等到天不大亮又匆匆上班去了。你说你还是大学生呢，配吗？还不如人家一个没念书的人，至少是人知道好歹，都不知道这几年大学你都学了些什么？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也是出口伤人，你对得住你姐那几年辛辛苦苦给你寄去的学费，生活费吗？
　　“还有，你知道文文是怎么退学的吗？怎么会下嫁给尉平这个白眼郎的吗？都是为了你，不会等你妈回来你自己问她去。”
　　莫星傻了，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她，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自己就好像是位小公主，虽然爸爸死得早，可她丝毫不觉得这对她来说有什么缺憾。莫星颓然坐在地上，喃喃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才是这个家的累赘，你们通通是好人，而我才是受了别人恩惠还要横眉冷待无情无义的罪人，为什么所有的事情我才是最后才知道？”
　　田耕看见湾入口处有一辆轿车正朝这边驶来，他认得，那是梁文俊的车。田耕息了烟头，仰首大步迎上去，车停了，车里面只坐着负云欣和梁文俊。田耕着急了打手语问：“文文和达苏呢，他们怎么没回来？不行，我得去医院瞧瞧。
　　“回来。”负云欣喊住了要去医院的田耕，忽然又觉得自己做错事似的垂下眼帘：“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文文得留在医院看护，你去也好，帮着有个照应，会让梁老板载你去。”接着不好意思地对梁文俊说：“梁老板，真是不好意思，为我们家和事真是太麻烦你了。”
　　“负妈妈，你别客气，你老累了早点回家休息，我会好好照顾好文文和达苏的，你就放心好了，。”边说边帮负妈妈打开车门，搀扶她下车。“走，田耕哥，咱们得快点赶到医院，文文一天没吃东西了，待会给她带点吃的，要不然饿坏可怎么办？这话出自另一个男人口里，田耕怎么听怎么别扭。
　　田耕不理会梁文俊，也不上他的车，背着手自个儿朝湾品愤愤地走去。梁文俊不知道为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刚才一定说错话了，于是只能开车跟在田耕后面。
　　负云欣心里最明白不过了，她不知道是为女儿高兴呢还是为田耕难过，看来耕儿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文文的感情。既然那孩子不是尉平的，那个家也四散五裂了，还不如——可是星儿她，这个孩子天性倔强，她会放手成全他和文文吗？想到这，负云欣又发起愁来。
　　回到家，莫星仰卧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刚进门的负云欣：“妈，田耕哥说的都是真的吗？他说是我害了文文不能继续上学；是我害了她嫁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本来他们才是最好的一对，为了我才活生生地将那对苦命鸳鸯拆散的是吗？”
　　负云欣想想是该说实话的时候了，她不能总对不起大女儿，这样对文文真的太不公平：“星儿，你田耕哥说的都是真的，是我的自私，为了能将你培养成才，我当年作了这个愚蠢的决定。现在想起，嗨，是我断送了文文一生的幸福，我那可怜的孩子。”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嗯，知道田耕哥不可能爱上我，你觉得文文跟耕哥还有可能吗？”莫星面无表情地问：“文文身边不是还有个梁老板吗？她长得并不如我漂亮，学历也不如我，为什么好的男人都看上她？”
　　负云欣长长的嘘了口气：“啊——那是因为文文善良，善解人意，处处为人作想，老天总是会睁开眼睛看着的，人也会睁大眼睛观察着。好的东西总是垂青于善良人的身边，偏偏老天又要他们受尽苦难。而我这个做妈妈的一心只想着自己的颜面，却没有顾及她的未来。星儿，你爸去得早，丢下我们母女仨，你爸在世的时候一直希望有个男孩，要知道在农村没有男孩子是会受人轻视的。我也是没办法才把你当儿子培养，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出人投地。文文也是默默地支持着我，这孩子打小吃亏受累，从无怨言，妈妈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那你对得住我吗？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别人都以为我嫁不出去似的死缠烂打，若不是苦苦相逼，我才看不上那哑巴又驼背的丑八怪。”
　　“你住口，你以为耕儿生来就是这样的吗？他是为了我们家才成了现在这样子的。当初若不是你调皮打蛋，得罪了人，别的同学就不会找你姐出气，耕儿也就不会被人打成哑巴；若不是为了你的大学学费，耕儿就不会跟文文一起外出打工，也就不会被车撞成驼背，，你还嫌他丑八怪？到底你的良知都在哪？”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不对，你那大女儿好，我走，这下天下太平了，免得呆在这个家招人烦。”莫星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望着女儿气冲冲的跑出去的背影，负云欣如万蚁钻心，站在原地默默的流泪。忽然想起什么，便匆匆朝饲养场走去，它们一定已经饿坏了。
　　莫文抱着儿子守在婆婆钟婉如的病床前，望着这位年仅六旬的老人，为了救自己，不昔自身的性命安危，想到这，原来对她的尖酸刻薄莫文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妈，你一定要醒来，为了你儿子尉平，你一定要没事，要不然尉平他——妈，我知道我对不住尉平，你一直怪我不能给尉家传宗接代，我也是有苦衷的。和整天一个不着家的男人怎么培养起来感情？我也无数次给自己希望，可是作为女人，每天要面对湾里湾外别人异样的眼光，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讲到这，莫文摸摸怀里熟睡的儿子，心里多少感到些许安慰。
　　“有了达苏，是我精神支柱，甚至于见到好日子的曙光，是田耕哥给了我希望，为此他却付出沉重的代价。那时我恨老天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甚至要跟他一决生死。终于老天给了他应有报应，可是——我也并没有感到有一丝的快乐。”
　　“那是因为你在心里早已经原谅了他们。”梁文俊推门大步走了进来，田耕则呆呆的站在门外，莫文愕然，为刚才说的那番话红了半边脸。
　　梁文俊拉了一把站在门外的田耕：“男子汉大丈夫害什么羞呀？多好的女子，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你老哥却唾手可得，世上哪有这么美满的事？你呀，再不加油我可要跟你抢了哟。”梁文俊打趣道，心里却像吃了酸泡菜似的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