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俘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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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姆七号楼①内，那西•那尔萨正不紧不慢地迈开步伐，一手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歪斜地系着的蓝色领带，一手揉了揉倦眸，困意未褪地张嘴打了个呵欠。
他一头利落的墨色短发因未梳理而稍显凌乱，黑色衬衫的领口亦半敞，修长的身型由于步伐的慵散而微蜷。抿唇挠了挠鬓间的发丝，他松开箍住领带的手，抓住了搭在肩头的白色大褂，稍作侧身，展直手臂便熟稔地将其套在了身上。
缓缓敛襟，脚尖一旋——驻足在长廊尽头的一扇红木大门前，那西第二度打了个呵欠后，就径自推门而入。
偌大的屋内，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掩蔽得密不透光，柜式大钟落座在墙角，屋内昏暗的光线下听不到秒针跳转的声音。
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是正中央那台宽大办公桌上的台灯。
背对着门坐在桌前的男孩依旧缄默，好似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到的房内。
“把灯关掉吧。”随意地开口，那西抬手，力道适中地拍到了身侧墙上的开关，屋子瞬间便被天花板上的吊灯笼得亮敞。男孩动作僵硬地倾身，探手按下了桌上台灯的开关，那微弱的光芒也就泯灭了。
那西惯性地将双手搁进大褂的口袋里，上前几步来到桌后的软椅上，抄起桌上的文件，敛眸粗略地扫了两眼后，这才抬眼望向桌前的男孩，薄唇轻启：“厄曼迪•西维伽罗？”
对面的男孩只字不语，清俊的脸颊苍白，毫无血色的双唇紧抿，柔软的金发覆在额前，眼睑半阖，澈亮的蓝眸中读不出情绪。
“听说你五天没有进食了。”黑发男人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随手一掷又将文件扔回了桌面，身子后倾，懒散地倚在舒适的椅背上，微微眯起狭长的灰眸，竖起手肘拖住下颚，转而又跳转了话锋：“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来这里么？”
厄曼迪•西维伽罗纹丝不动，仍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我是不想说什么‘你这种小鬼我见多了’之类的话，所以直接告诉你好了，”支起身子，他凝视着男孩的眼帘，“我们怀疑你有精神病。”
话音刚落，厄曼迪倏地就捞起了桌前盛着半杯水的玻璃杯，一个干脆利落的甩手，便将水全全泼在了那西身上。
——全然没有被他的行径吓到，黑发男子依然维持着慵懒悠哉的姿势，神色未出现分毫的变化，过了两秒才从容地伸手拭去了顺着发丝滑至他太阳穴的水滴，平静地转眸瞅了眼手上的水渍：“噢，很好。看来我不需要解释什么是‘精神病’了。”
抬眸的时候，男孩已迎上了他的目光，惨白的面容上仍旧看不出情绪。
“小鬼，你应该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站起身将胸前半湿的白色大褂脱下，那西又从左手边的抽屉中掏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裹在头上心不在焉地揉着一头黑发，“如果俘虏够多，他们没必要执着于你。不过你也知道——在被擒获后唯一没有选择自杀的族人，只有你一个。啊等等，之前审问你的家伙是怎么劝导你的？”
弯身又瘫回了椅子，他稍稍挑眉，语调是一成不变的漫不经心：“我想想——他们应该是跟你说，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去劝导族人接受我们的调查，就可以不用发动战争对吧？”
厄曼迪不应声，雷打不动地盯着他杵在那里。
“我从不骗小鬼。老实告诉你吧——那些话不过是用来给你洗脑的。空协的决策已经拟好，今天就召集津会的议员审核决策，估计再过一阵就能接到结果了。”扯下毛巾顺手丢在一边，那西又捎起肘边的咖啡杯喝了口温热的咖啡，“所以说，不论你同不同意他们的条件，战争都是不可避免的。”
他余光捕捉到男孩的身形微微一僵，却不动声色，展直手臂将咖啡杯置回原处，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因此从某方面来说，你选择不搭理他们，是对的。”
金发男孩湖蓝色的眸中闪过一阵的风云幻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本就如纸的脸色愈加苍白。
“嗄嗄”——未待他给出反应，柜式大钟内的骚动就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钟柜中倏地燃起了钴蓝色的火焰，被兴奋跳动的外焰所裹覆的焰心安分地凝固，呈现出凹陷的状态，紧紧钳制着用红色细绳卷扎的牛皮纸。
那西•那尔萨不悦地蹙了蹙眉心，稍稍颔首短叹一声，才不情愿地站起身，几步上前打开了钟柜，伸手面色平静地覆上那团雀跃的火焰——不安分的外焰像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主动向四周绽裂开来，腾出足够的位置让他轻而易举地触上焰心。
修长的指节微曲，他轻车熟路地取出了纸卷，火焰亦随之消失。
厄曼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双眸略略睁大——只见黑发男人不慌不忙地拉开了红绳，甩甩手展直了牛皮纸，转眸一瞥上头的内容，神色看不出任何变化。
“结果出来了，”约是过了五秒，那西张唇出声，侧过身面对着他，反手将牛皮纸转向他，语气里听不出跌宕起伏：“我早就跟芸晴说过，那群小鬼都是些老顽固。”
而他尾音未定，眼前便霎时间寒光一掠——男孩霍地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桌上水果盘边的水果刀，猛力朝他甩过来！
厄曼迪•西维伽罗愤怒地喘着大气，胸脯剧烈起伏，下一秒却惊诧地看到原本正闲散地伫立在钟柜前的那西消失，水果刀直直地击上了钟柜，玻璃破碎的声响令他怔忡不已！
“我觉得我们的谈话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小鬼。”黑发男人的声音赫然在身后响起，厄曼迪一下震颤，反射性地旋过身，泛白的双唇颤栗着蠕动：“你是执空。”
他震惊之余语气里却听不出诧异，笃定而有力。
那西不应他，探手拽住他的后领，跨开步子拎着他绕过办公桌朝钟柜踱去。厄曼迪当下有一瞬的懊悔，但也不挣扎，任他将自己提到巨大的钟柜里，心下一紧，仓促地开口：“我还能再见你一面么？！”
周身燃起了蓝色的火焰，他登时一急，抬首无措地望向钟柜外的黑发男人，在视线里的房间场景消失的前一瞬依稀听到了他懒洋洋的回应：
——“如果我乐意。”
等到男孩的身影消失在火焰中，那西便转身将牛皮公文甩到了桌上，瞥了眼被自己随意搁置在椅背上的白色大褂，执起桌边震动的通讯机就径自离开了房间。
“审讯结束了，塞尔克。”按下接听键，他略带不满地打了个呵欠，“以后这种麻烦的事情不要再推给我。我不觉得一个可以把水果刀准确地甩向我胯⊥下的小鬼精神有问题。”
顿了顿，他又抬手挠了挠微湿的黑发，对通讯机那头补充道：“还有，以后不要在审讯室放水果刀。”语罢，不待对方给予反应，他便果断地切断了通讯。
刚想要将通讯机塞回口袋里，它又再次震动起来。
拧眉，他又烦躁地挠挠头，挪指按动接听键，将通讯机置在耳边：“什么事。”
“那西，你已经看到津会发放的通知了么。”通讯机那头传来平淡的女声。
他矮下眼睑，闷声道：“看到了。”“芸晴她们已经回来了，你现在在一楼？新队员好像也到七号楼外了，你别忘了去接他。”
“新队员？什么时候的事？”他迷惑地挑起眉梢。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竭力维持着波澜无惊的语气回答：“三天前接到的通知，还是你告诉我们的。”
“啊，好像是。”他仍是没有想起，但还是敷衍着应了一声，“那我出去看看。叫什么名字？”
“夏洛•夏华胜。”女声不做停顿地回答，还不忘以平缓笃定的音调补充：“那西，你需要有一点身为队长的自觉。”
“再啰嗦就扣你工资，小鬼。”拐过长廊踏向大门，他满意地听到通讯机那头的女人噤了声，然后不由分说地切断通讯，推开了大门。
门外的大雨已逐渐停下，立在门口的身影微顿。
——棕发男人正撑着伞，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地撞上了那西的目光。
“那尔萨先生。”率先开了口，夏洛•夏华胜温善地冲他粲齿，礼貌地颔首，“我是夏洛•夏华胜，被分派到第七分队。”“欢迎。先进来吧。”点点头，那西略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路，等他收伞踏入房内后并未急着关上门，而是抬眸往门外一睨，警告似的张嘴：“奇诚，你再不进来今天就别回队里了——我会告诉研翼，你延后回来。”
“没必要吧，那西。”叹息似的声音自左方传来。夏洛转首时恰好瞥见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门畔——是个银发金瞳的少年，一身黑色的衬衫被雨淋得透湿。他正略略颔首，侧身闪进楼内，视线一直逗留在倚着门的那西身上，喃喃的声线里带着困意：“我只是想好好观察一下新队员而已……”
语毕，少年又转眸瞥了眼脸上未见分毫惊讶的夏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且，夏华胜先生也没有意见啊。”
“但是你拖了我的时间。”黑发男人依旧慵散地耷拉着眼皮，言简意赅，不轻不重地磕上了门。
夏洛•夏华胜嘴角的温笑一成不变，探手整理着滴水的伞。
“我先去烘衣室。”不打算再纠缠下去，银发少年挥挥手，提脚经过他身侧，旋身踱步踏向与楼梯间相反的拐角。
“刚刚那位，应该就是奇诚•勒韦斯先生吧？”抬眼时瞅见那西已踏向楼梯间，夏洛不慌不忙地跟上前，温笑着开口，“年仅六岁就通过执空测试，五百年来最年轻的执空之一啊。”“唔。”走在前边的黑发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疲惫的倦眸，敷衍的态度显而易见。
棕发男人并不介意，依旧一脸迷糊的温驯，将目光挪至了自己执伞的手上。
“很像呢。”他叹息似的轻声道，呢喃的语气没有引起那西的注意。
屋外的大雨渐止。
①格林姆七号楼：执空的分队宿舍集中在歇里洛广场的三十幢大楼内，每个分队拥有一幢大楼。第七分队的大楼归列为格林姆七号楼。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2.俘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