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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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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庐”是梵阳山别墅群中的一座,坐落于梵阳山腰,距离旅游胜地“梵阳宫”有数里之遥。近而不昵,晨钟暮鼓,伴着夕落日升,在幽绿的山间回荡,不时有物业公司所属的电瓶车,上有安保数名,全副戒备,一辆又一辆的在别墅间穿行。偶而见到落单却又安步当车的业主,便会礼貌的上前提醒:请注意安全。而如果业主是女生却又年幼,则更会安排人下车远远的跟随,直到业主安全抵达自己的住所。
而自从一个月前谢念华,喔,我现在的名字是“谢芷兰”开始晨运,在每日清晨的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我便都享受到这种待遇。
一个身材高大健硕,面目英俊,或是端正可靠的青年男子,会尾随着我,慢慢的在山间行走。呼吸晨起时青草芬芳的气息,感受阳光温暖的映射,看蝌蚪在溪流中欢唱游动。一片,或数片姜黄青葱的树叶顺着溪道蜿蜒而去,只留下数声叹息,在独立溪边的人眼里。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可我只是一个6岁多的孩子。于是有些心思,有些话,是不能说,也说不出口的。我只能沉默着从别墅的东头顺山道绕一个弯,再回来。推开厚重的木门,说一声:“我回来了。”
偌大的客厅摆着全套的西式家俱,鲜花随季节更替每日一换摆放在房间四周,墙上满当当是素净的墙纸,鲜艳的风景画与清淡的人物写真被镶嵌在精致华美的巨型镜框里,向人彰显主人地位的不凡。
都是用钱堆成。连同这房间里所有的人。佣人,母亲,还有我。
章正华不在的时候,母亲一天中唯一的一次下楼就是早餐。除此之外,母亲,谢谨女士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房间十分宽大,足足占据了二楼的一半,有阳光起居室,有淋浴间,更有种满花草的长阔露台,在一柄硕大的阳伞下,是舒适的躺椅与琉璃餐台。上面放着桔汁,各式糕点与水果。
而自从一个月前,当着章正华的面,谢谨在用刀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自己的手指之后。梦庐就有了一个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将世面上所有的水果按五种一盘的方式放好,如需削皮切片的,则处理完毕之后方能送上。半小时一换。
“这也太骄奢了。”谢谨叹道。
“这算什么呢,谨儿,”章正华叹道。“只恨。”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章先生与谢女士总是在苦情剧的开头就及时关上电源,锁紧房门,余下观众数人,或在厨房,或在花园,或在客厅,尽情YY脑补。
版本不一,剧情花样百出。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就听说过“狐媚版”,“灰姑娘版”,“凤凰落难版”。但不管是哪个版本,无一例外的,谢谨女士都是属于具有超能力的那一类女人,因为她居然能把章正华先生这个世俗传说中真真正正的“新好男人”一把拉拢过来,让他成为脚踏两船,背负妻恩的无义小人。
还是颇要点本事的。
可在我眼里,谢谨女士是最最蠢笨懦怯的一个人。
我六岁到她膝下,而那时谢女士的前夫,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爹爹周冲已缠绵病榻不能理事。
周冲,这个名字,很多年以后,我在曹老先生的剧作“雷雨”中读到。两人的命运绝无雷同,但冲动天真的性子却与剧中的人一般无二。
所以谢女士与周先生,也算是天作之合。
只是苦了我这个独生女儿,在家族一败涂地之后,要茶没茶,要水没水,要人没人,身边只得一个黄妈,却还要做奴做婢,一个人侍候两大一小。房子是越搬越窄,地段是越搬越偏,终于有一天沦落到棚户区。
“棚户”这两个字我上一世从来没有听说过。刚去的时候,我坐在一辆三轮车上,几乎险险晕厥过去。想我“谢芷兰”上一世,也是天朝英国公的庶女。没想到因一次意外的遇险连马带人失足滚落山崖,居然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还能翻身吗?我问。
在心里。
欲诉心事无人寄。
穿越者果然都是孤独的。尤其是象我这样“古穿今”的人士。若是穿在十六七岁的同龄女性身上倒也罢了。我总有我立身成人的道理。但不幸的是,我却穿在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上。身子还弱得很,动不动就虚弱昏倒。
当我第一次以谢念华的身份醒来的时候,是在周冲先生弥留病榻之际。
房间一片混乱,嘈杂不堪。浓重的药气,剧烈的咳喘,象煞了上一世我嫡母房中常年经久不息上演的剧目。有人流泪,有人诉说,有人呵责,丫环们紧张成一片,婆子跪在院门外哭天喊地的痛陈自己是如何的冤枉,如何的无辜。
这样的剧目演久了,爹爹自然就会厌弃。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爹爹还是手握重权的英国公。
嫡母就是这样失却了爹爹的欢心,而女人若是没了男人做倚杖。空守着金堂华屋又有何用,就算占了一个理字,在别人眼里,却也只是个被弃的笑话。
所以娘,也就是英国公的二夫人常对我说,女人,不管做嫡做庶,顶顶要紧的,是自己舒服。别为了面子,就把里子给丢了。更何况有了里子,还怕没有人趋奉巴结吗?须知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附势炎凉之人。
在我的前世的记忆里,娘算是把这套学说用到极致了。英国公与二夫人数十年如一日,恩爱如初夫妇相得,两情悦好绝无旁人可以从中相间,包括那被摆充摆设的嫡夫人。早已被帝都的好事之徒传做一时嘉话。待得年深月久,更是口耳相传民间杂说不绝。
“你爹爹现在算是在套子里了。”在我出事之前,娘牵着我的手,吃吃的笑着说。“象他这样的英伟男了,总不好意思为了区区一点女色就押上自己的名声道德吧?就便是有,也只能偷偷摸摸的瞒着,略沾一沾就得丢开手,打发得远远的,甚至还赔上一条人命。女儿,这就是人性。为了面子,也要压住自己的里子。所以名声是负累啊,你负得越重,就越不舒服。”
那时我刚刚订了一桩亲事,被钦赐为皇三子的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