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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三子与嫡妃,原本是青梅竹马生死不离,可那又怎样,再怎样的深情,也敌不过时局如刀,刀刀致命。皇三子嫡妃,因无子而逼应承为王爷纳娶侧室。从道义上讲,便已棋差一着。更何况钦差一到我家,我便当面拒旨,口口声声说的是:闺阁儿女,无不仰慕皇三子夫妻恩爱,皇三子对嫡妃呵护有加,情深如海。芷兰区区无名,岂能莆柳之姿,跻居于神仙眷侣之侧?
说实在的,我这着棋走得也很险。娘听我完,不顾钦差在场,就当面狠煽我两记耳记。弄得一张脸又红又肿,原本芙蓉面,竟沦做包子脸。看我跌坐在地,全家人无一相扶,爹爹率众请罪,其说词无非是幼女无知,竟罔顾天恩,请圣上责罚。
怎么责罚,皇三子已是暗定的储君人选,他需要朝臣支持,需要有人在朝堂人与他应和,更需要一个儿子来巩固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世上的情爱,哪有轻飘飘只系于“两两钟情”这四个字上?那是水中花,镜中月,沙滩上的无基之楼,地里的无根之苗。只要我们还活着,情与爱就脱不了世俗的根芽。无非是烟火人家,有钱就做得漂亮点,没钱,就说得露骨些。免不了的都是吃穿二字。
当钦差走了,我回到后堂。我对着娘说:名声我要,地位我也要,人,我更要。不然,可惜了我自小所学的手段。
娘听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胸膛一挺,眼前一亮。然后我们母女俩心照不宣,一同来到爹爹面前请罪。
嫡母难得从病榻上爬起来,和颜悦色对我说道:“姑娘大了,德言容功全没有,竟生出些仰慕男人的心思。都怪我,是我病得久了,所以姑娘才被教成了这样子。”
娘曾教我说:一个女人,若不能做戏子,便只能做疯子。
我于是伏地哀哀哭道:“什么男人,女儿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儿是仰慕王妃,”
“放肆。”爹爹呵骂我,却扭头对王妃说:“你久病在床,还是回房休息吧。这里有紫珂呢。”
紫珂是我娘的闺名,再没有一个妾能做得如我娘一般风光无二,除却没了这个名头,这体面和当家主母毫无二致。
娘曾经对我说:我要那名头来做什么呢,我没有名头,你爹在一日,便对我内疚一日。我要的就是这个,只需抓住了他的心。他自会事事如我意。
果然一点不假。嫡母听完爹爹这席话,脸色惨白。其实这么些年,每年嫡母都要这么闹上一遭。能落得什么好。
娘照例是小心上前试图侍候嫡母离去,却被人一摔水袖直弄得脸面无存。
娘神色黯然,半晌方道:“公爷,有道是德言容功,芷兰这孩子,言容二字虽然是差了些,但德字上头,还是好的。”
不妒不娇,天真可爱。皇三子纵然需要助力,却也没想要让一个阴谋家来到自己身边。更何况他是需要“与王妃鹣鲽情深”这张牌的。既然主子需要,做臣子的就没理由扣住不放。只有我退一步,对方才能放下心。
爹爹想必也是理清了这点,所以才肯顺着娘的话头反驳道:“德,什么是德。女子是要以夫君为天,这才是德。我现在就入宫向圣上请罪。至于你,在家好好反省,不能踏出闺门半步。”爹爹对家人训道:“刚刚所说的,不能有半个字传出去。否则,家法不容。”
其实豪门巨宅,哪有什么秘密。都是谍中有谍,你中有我。今天在英国公家发生的这一幕,不出两个时辰,就能传遍整个帝都的权贵中的权贵。皇三子当然也会知道。还有他的嫡妃。
我一定会嫁过去的。毕竟圣命难违。但我不要进门伊始,就有人上演情深如海的戏码给我看。好了。我想对他们夫妻二人说的是:我都知道的。一切的一切。但是我无害,我环保。我对他们的感情满怀天真仰慕之,甚至曾经为此拒绝了圣命。现在我来了,我是不得已的,我只要小小的一席之居。远远的,看或是不看,过自己的生活。
待得爹爹出门面圣。娘责怪我说:“你这着棋,总归是太险了些。”
英国公府虽然耳目众多,但我与娘却有秘密的法子躲开这一切,比如到湖中心的亭子上赏鱼观花。四周无人,想说什么都可以。
我对娘抿嘴一笑,说:“您且看着吧。”
果然不出三日,皇三子嫡妃亲自进宫请旨,为我请封侧妃。
铁桶似的阵,也被我锲进去一颗钉子。
娘嗔我:“算你好运气。”
这还没完呢。
接旨之后的英国公庶女谢芷兰,诚惶诚恐,竟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达半月之久,经太医百般诊治,才勉强有所起色。
而我扶病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佛祖祈愿。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的祈愿,要新婚那夜,才能告诉他。
可惜我没有等到那一日,在从寺院回家的途中,我的车队遭遇抢匪,我因护卫保护不力,马匹受惊而跌落悬崖身死。
是谁,是谁害我?
我没有得到答案,醒来时正躺在卧室一侧,是小小六岁女童的身子。
女童的父母,一个体弱,一个蠢懦,正搂在一起哭个不停。
真是天要亡我。
还好我有本事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