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吃掉牛·再续前缘》恋砂

16、回家

　　四月三十日
　　小司和方泳并排坐在回武汉的汽车上，坐在最后一排，同排上另几个人都闭着眼睛戴着耳机听音乐。小司有点晕车，吃了几片晕车药就靠着方泳的肩膀睡着了。方泳一个人又无聊，怕吵着小司睡觉连玩游戏都把手机调成了震动，但手机游戏玩着没意思，还没玩半个小时他就兴致缺缺的打呵欠。回程车速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慢点都可以悠到两个小时了，车厢前头放影机上播放着《情颠大圣》，方泳觉得无趣，偏过头看着小司的睡颜。
　　小司睡得极不安稳，眉头总是微微皱着，薄薄的淡色嘴唇也总是轻轻抿着，他鼻梁不高，但鼻尖翘翘的，睫毛也是长长翘翘的，看起来像个娃娃，像个不安稳的睡娃娃。
　　方泳用手指轻轻描着小司的眉毛，又撩了撩他卷卷的睫毛，小司缩着脖子往他怀里钻，虚空的挥了挥手，呢喃一声又放下手，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美美的做梦。
　　方泳笑呵呵的执起小司修长的手，看着他不同于自己，光滑莹白的纤长手指。
　　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个模样那该多好，如果一直这样靠着我。
　　由于天气炎热，小司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也没有扣上，如今手被抬高的动作恰好又把衣服一折，里头无限好景光被方泳看了个全，方泳赶紧放下小司的手，端端正正的坐好，继续玩起他的无聊手机游戏，不过幸好方泳逃得快，要不然就会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小司逮个正着。

　　“那个女孩对我说，说我是一个小偷……”
　　小司晕晕乎乎的掏出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了接听。
　　“喂？”
　　彗彗啊，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啊，不用了吧，我和方泳在一起啊，而且快到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们现在也刚到车站，还指望着要等一下的。
　　“哦，这样啊，诶，你们？还有谁啊？”
　　是我一个同事啦。
　　“是蒋叔叔吗？”
　　是啊……

　　小司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挂了机，问方泳离到站还要多久，他胃里已经有点不舒服了，还抱怨着那晕车药是假的。
　　这边小司的手机刚挂不久，方泳的手机就响了，据说是他妈妈还有他小叔也来接他了。方泳挂断后，两人相视一笑，不知不觉中，那笑意融入了点魅惑人心的温暖。
　　“明天我们家要到奶奶那儿去，我二号去找你？”方泳用的是问句，但那语气就是没得商量，就这么定了的意思。
　　“明天姑姑有个同学的女儿结婚，二号嘛……我还不知道二号有没有事，姑姑好象有什么事瞒着我，这样吧，到时候电话联系。”
　　“是吗？那……就这样吧。”
　　方泳家说是来接他的人只有两个，可是他两人一下车就见着一大群人围了过来，据说里面有方泳他舅舅啊叔叔啊大伯啊，还有他隔了n 远的表姐表妹，虽说来接人也不比排场什么的，但是看在小司眼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打从他五岁那年，身份就变得异常尴尬，姑姑娘家人这边有他所谓的爸爸，要真打照面，那还真不知道他那群大叔小姨子脸上要摆什么表情，与其惹得大家都难堪，小司也很知趣的没往他自个儿奶奶那边贴；这说到姑姑婆家人那边他也不知道把自个儿往哪里摆，姑伯是长子，姑伯他妈也就是姑姑她婆婆一直想抱孙子，要的是孙子可不是别人家的儿子。姑姑气她婆婆对小司不冷不热，也就倔着没再和婆家人打交道。
　　这样一来，几乎两边都没什么来往，再加上小司初二那年的事儿，那关系可就断得彻彻底底。
　　看着方泳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小司扯着嘴角只和方泳他爹妈打过招呼就默默的退场了。
　　小司拧着一个小背包，在出站口调整了一下心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走向车站牌。
　　站牌下面站着一男一女，女人很美，眉宇间成熟妩媚美得高贵优雅，红棕色的大波浪卷发更是风韵十足，透着一骨子无法比拟的女人味。可是那衣着与气质不搭，穿得甚是休闲，上着米色T恤下着淡蓝色牛仔七分裤，宽大的T恤丝毫不能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更绝的是，那T恤上还印着一只超级可爱的小熊威尼。小司远远的看着她，脸都快黑了，心里嘀咕着，姑姑啊，你一个三十五的人了别穿得像十五岁的好不好。
　　再看站她旁边的那位男士，仪表堂堂，穿着白衬衣打着领带，下面是黑色的西装裤，往那儿一站整个儿就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代名词。这两人站一块，回头率是赚饱了，就是不清楚那些个目光中，是羡慕男的多些还是嫉妒女的多些。只不过看在小司眼里，那叫发晕。
　　“彗彗啊，这里这里……”女人挥舞着细胳膊大喊，更进一步摧毁了她的成熟气质，她身旁的男人尴尬的掩唇轻咳，朝小司温文一笑。
　　小司为免让他姑姑继续在那儿丢形象，赶忙跑了过去。
　　“彗彗啊，两个月没见你又长高了，比我都还高了……”女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过后，伸手摸摸小司的头发。
　　小司无奈的苦笑，抓住女人作怪的手，“拜托，我n年前就比姑姑你高了好不好，不要每次见着我就只这句，”小司接着转头也朝男人微微一笑，“蒋叔叔好。”
　　蒋少棋拿着钥匙去开车，将车子引了过来，小司和他姑姑做后座闲聊着，实际上是他姑姑文媛东扯西拉的问这问那，然后小司像是做思想报告似的分条陈述。蒋少棋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侃得正欢的文媛，嘴角微微笑着。
　　“文小姐，我看……我顺路去接心怡，会不会耽误到你们什么？”蒋少棋在一个显示红灯的路口停下，转过身子来询问着意见。
　　“不会啊，不会啊，”文媛嫣然一笑，“我正想拉彗彗去逛逛呢，蒋先生你在前面那个商场门口停下来就行了。”
　　小司在旁边听着觉得好笑，他上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察觉到蒋叔叔对他姑姑有意思，他一直以为他姑姑和她顶头上司的蒋叔叔在他上学的那段期间会有什么发展，结果现在他回来还听着这左边一个先生右边一个小姐的，听着怪别扭的，都是三十上下的人了，干嘛还玩这套啊？看得小司在一旁干着急。
　　“哦，不是，文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接心怡然后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算是给彗彗接风洗尘，不知道会不会麻烦到文小姐？”他问得甚是小心翼翼。
　　小司低着头闷笑，文媛仰头打哈哈，“洗尘啊？彗彗啊，今儿个晚上你有没有空啊？”
　　小司愣了一下，寻思着你们俩的事怎么就扯上我了，他抬头就看着蒋少棋正跟他使眼色，他姑姑则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们两人。
　　“好啊好啊，一起去。”
　　小司话一出，前面的人呼了一口气，旁边的人疑似害羞的垂下头。
　　原来这两人是在扮矫情，那边约人扯理由，这边态度暧昧顾左右而言它，把选择权丢给他这个局外人。
　　晚餐结束的时候，小司拉着十岁的蒋心怡先回家，美其名曰做功课辅导，实则给那两人制造一点机会。
　　蒋少棋的情况和姑姑差不多，都是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同的是他不是姑姑的儿子，而心怡是蒋少棋的女儿；姑姑是离婚，蒋少棋是丧偶，蒋心怡的妈妈难产，血洒手术台。
　　本来这样两个家庭重新组合在一起也还不错，心怡也很喜欢姑姑和他这个哥哥。蒋少棋是个好人，小司也很希望姑姑能有个好依靠。众望所归，可是这两个人之间就是喜欢耍别扭闹矫情，明明对方心里都明白，就是不肯说。

　　第二天，也就是五一，文媛盛装打扮，带着小司去参加她同学的女儿的婚礼。其实对于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来说，看着别人结婚，那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不是个味儿。文媛脸上铺上了厚厚的粉，粉红色完全覆盖了她原本的天生丽质，但是照样明亮艳丽，光彩夺人。
　　小司眼里看着被众人祝福着的一对新人，嘴里说着和别人一样的贺词，心里却也酸酸的，这种幸福，他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看着做新郎的脸上灿烂笑容，他也笑，而他的笑容也和他姑姑一样没有爬上眼角眉梢，只是静静的流淌在眼底。
　　桌子下，他姑姑执起他的手，小司会意的反握回去。姑姑挑眉一笑，笑得俏皮可爱，小司凑到姑姑耳边低声说了句，“蒋叔叔是个好人。”
　　文媛面颊一红，伸手去拧小司的脸，“你这浑小子。”
　　小司也不躲，笑呵呵的看着搞笑的男司仪恶搞新娘新郎。

　　婚礼被司仪闹得红红火火，台上新郎新娘含羞带怯，台下宾客们捧腹大笑。
　　新娘进房间去换衣服，新郎在外面陪着宾客们客套，等新娘出来巡回敬酒。
　　小司坐着觉得甚是无聊，拿着手机给方泳发短信。
　　——在干什么呢？我好无聊。
　　那边回了一句，我也无聊。
　　——我快坐不下去了，想出去透透气。
　　我也是啊，那出来吧，听说江滩今晚放烟花，三点钟桥就会堵了，要不要去？
　　——好啊。
　　小司刚要跟姑姑说他先走了，结果他姑姑也接到一个电话，小司看姑姑那表情就猜到电话是蒋叔叔打来的。这敢情好，要走，他和姑姑一起走，反正这婚礼幸福是别人的，待得越久心里那骨子酸就发酵得更厉害。
　　小司和方泳约在麦当劳里见面，顺便吃了一些垃圾食品，可是桥在三点还没到就开始堵车，方泳和小司在车上就听着人说江滩已经封场，所以过了桥一进站他们就下了车往回走。
　　在那边的桥头石墩子下面有个人摆着几个笼子在卖小狗，有好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围在那边，小司好奇的凑过去，五六只小狗黑的白的黑白相间的，只只都可爱，乌溜溜的大眼睛，黑黑的小鼻头，可怜巴巴的趴在小笼子里。小司的动作更可爱，蹲在小笼子旁边，伸着手指头戳着狗耳朵，小狗抬着脑袋幽幽的瞅着小司，用它的狗爪子去扒小司的手指头。
　　方泳在旁边看着那只小狗，怎么都觉得那狗的眼睛跟小司的特别像。
　　“喜欢就买着呗，很便宜的就三十块一只。”售狗师傅把那个小笼子拧起来拧到小司的面前，小司正弯腰站起来，鼻头差点和狗鼻子撞到一块儿，吓了他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却踩着了身边的一个小女生，连忙尴尬道歉，站起来顶顶方泳的肚子。
　　结果方泳会错意，当真就买了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狗，那狗就巴掌那么大，似乎刚出生没多久。
　　“干嘛啊，还不是你说要买，现在又不愿意拿。”方泳将那小狗塞到小司怀里。
　　“我是叫你走，又没叫你买，我人都出来了，是你自己要买的，现在倒好了，买都买了又塞给我。”小司话是这样说，但也没真把那狗塞回方泳手里。
　　“你刚刚那意思不是要买着吗？你没看见你刚才脸都快贴上了人家的笼子。”
　　“是你自己会错意好不好。”
　　方泳也不再争辩，反正看小司这么大个儿抱着那么小一只狗，那模样也挺可爱的，方泳也乐得在一旁欣赏。
　　“诶，我说，反正没事做，四号晚上好象还要放一次烟花，我们今天没赶上，四号早点来……你四号没事吧？”
　　小司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姑姑说三号有事的，四号……四号好象没事吧，那就四号了，到时候也不用先在这边等着了，直接在那儿的车站等吧。”
　　小司和方泳又在街上继续晃悠，一路沿着江汉桥走，等他们俩外加一只狗走到桥这边，汉商钟楼上的时针已经指到了七，而伴随着钟楼敲响的时候，小司的手机又响了，是小司她姑姑文媛打来的，说是要他到蒋少棋家去把心怡接出来。
　　“是吗？你姑姑要组家了？”
　　“有可能吧，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成啊，看样子……差不多了吧。”小司微笑着摸摸小狗的脑袋，把狗娃塞到方泳怀里，“我可要走了，他们在等我呢。”
　　方泳抱着小狗站在桥头，一脸的无奈。
　　小司走出去没几步就回头，笑得一脸灿烂，“拜拜。”
　　方泳正准备回一句拜拜，就瞧见小司那眼睛是盯着自个儿怀里的小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