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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苹果是圆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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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阳
坠落了你的梦想和我的怀抱
我在荒芜中等待你的降临
在深潭中呼吸属于你的灵动
荒园
步满你兴衰的足迹
腐坏了我妄想的朝阳
我在盛放雪莲的泥泞中
仰望
你圣洁的光辉
陨落
和我相拥
在无尽的黑暗中
挣扎
彷徨
————司彗于正月十一未时
四月二十三,星期天
小司去找傅子彦的时候,敲了半天门,里面不光没个应门的,而且连半点声音也没出。小司觉得奇怪,打了电话给傅子彦,可是第一次电话忙,紧接着第二次打,傅子彦竟然关机。
小司更觉得奇怪,这屋里也没人,打手机还关机,靠,傅子彦那混蛋又跑哪去了?
小司紧接着打了第三次,这次却是打给邹军的,他料想着昨个儿定是邹军最后一次见过他了,问问他看看傅子彦跑哪去了。
结果从邹军那得来的消息是,傅子彦球队里有事,急着招他回去。
小司想想觉得也对,傅子彦跑这里跟自己搅和着差不多也快一个月了,就算请事假,对于那种球队来说,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所以对这么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也没什么疑问,只是心里有点不是个滋味。
为什么回去连个招呼都不打,为什么溜溜知道却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再回来——然后再离开——
小司想着想着,越来越觉得自个儿委屈,整个样儿越来越像个怨妇,暗骂了自个儿一声,又觉得气恼。最终受罪的仍就是傅子彦租的那个地方的可怜大门。
阿彦,你最近最好别和那个小司见面,你妈妈又派人监视他了,如果没什么事了就回来吧。
“好了,我知道了。”
小司这边生着闷气踹铁门,傅子彦那边在医院病房里可是悠哉悠哉舒舒服服的啃苹果,边啃还边嫌弃邹军削苹果的技术。
“我说溜溜啊,你看你这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的,这么难看,我怎么吃啊……”
“要你自己削你就连皮一起吞,我给你削了你还嫌东嫌西的,活该被农药毒死你。”邹军冷哼着,手里小刀一用力,薄薄的苹果皮因为受力不均光荣牺牲。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说谎技巧蛮高的,脸不红气不喘的也能瞎编个有模有样来。”
邹军冷笑,“不敢当不敢当,哪有你厉害,三面都骗得滴水不漏的。”
“算了,不说了,把你的充电器借我,阿臻那小子竟然可以打电话打到我自动关机,也不知道他整天哪有那么多话说。”
话说小司出门一会儿就回来,这边方泳还觉得奇怪了呢,“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去找他的吗?”
“他走了。”小司有点闷闷不乐。
“啊?”方泳一时间有点没会过意思来。
“他回去了,回地球那边去了。”小司有点烦躁。
“哦。”方泳还是有点没入状态,愣愣的应了一声。
小司咬着唇,气闷的盯着方泳,低喝一声,“让开。”
方泳离得小司特远,就不明白小司这句‘让开’是什么意思,“我没挡着你的道儿吧?”
小司也不说话,走到方泳旁边直接坐了下来把方泳挤离了电脑桌。
“你早说嘛,你要又不是不给你,用得着这么用蛮力吗?”
小司也不理方泳的叨念,下了跑跑卡丁车的程序就开始安装启动,随便选了个娃娃就开始上跑道,那车驾驶得……方泳在旁边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了。
整个战况就四个字形容——残不忍睹。
今个儿天气是很好,要是出门游玩那是绝佳,可是小司一整天都交代给电脑了。手指都快僵硬了,付出是足够了,至于那驾驶技巧有没有提高,那……还待商榷。
四月二十四
贺珈一大早来找小司,过了一个多星期,贺珈似乎没因为上次小司说话噎着他生太大的气,这次来找小司的时候依旧笑呵呵的,说是俞老师受邀请去参加一个画展,俞老师要带他和小司一起去。
小司早就在分文理班的时候将自个儿的身份从艺术生降格为特长生,对于油画这种东西也没有当初那么热衷了,所以相对于贺珈的热情小司就显得淡漠多了,只是平平淡淡的问了时间。
时间是星期三的上午,也就是四月二十六日。
小司和贺珈聊了一会儿,小司才记起来上次俞老师要他交画稿的事儿,结果贺珈笑呵呵的说他拿了两张画交了上去,顺利蒙过去了。
小司只觉得好笑,凭俞老师怎么可能不知道交上去的两张画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他和贺珈两个人在油画方面是各有所长,刚好是互补互长的,所以俞老师才定了他们两个人去培训。要放在以前,小司估计是很珍惜这种培训的机会,可是如今,小司已经不把画画当作是专业来学习了,也就对于这种事无所谓了。
“我看,我星期三的时候还是跟俞老师说一声。”
“喂,你这样,要我以后在俞老师面前怎么做人哪,我把自己得意之作拿去帮你占名额,你还揭我底?”
小司被他这话一压,只得做罢,心想反正一副画儿,也没什么大事,估计也只是最后作参评来判断水平的提升而已。
星期三的早上,小司没有去学校,美术室的俞老师已经帮他们请了一天的假,可是在整个画展过程中,小司都提不起性子,不知怎么有点心不在焉,即使看到平时很渴望观摩的作画技巧也是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仔细研究。
小司暗叹,原来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材料。
下午本来可以就着这一天的假好好轻松一下,贺珈约小司出去玩,小司婉拒了,独自跑回学校去。
结果他正赶得巧,听到一个对他来说决不是好消息的好消息。
小司回到班上的时候就听着同学小声议论着,据刚从班主任办公室门口经过的同学说,班主任办公室里现在坐着三个人,体育老师、班主任、方泳。
“知道吗?据说方泳就要去当职业球员了,上次他没把握住机会,这次应该没有悬念的了。”
“是吗?那可真是个好消息,你哪儿听来的?”
“我刚刚从老班那经过,里面体育老师正跟方泳提这个事,我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方泳怎么说?”
“能怎么说?这么好的机会,我听体育老师说那个教练是他朋友,有他的保荐再加上方泳自个儿的实力,那还有不行的吗?而且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放过啊,又不是傻了……”
小司听着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都要离开他,都要离开他了……又会是一个人了……
恍恍惚惚中又想起了那个梦,一身的冷汗。
已经化掉的冰在夏天还有可能重新凝固吗?不可能的,那是不可能的。
给了我温暖,化掉了冰霜,燃起了希望,你就别再想撤掉。
我不允许。
我决不允许。
还在上课时间,小司跑到班主任办公室那一层的拐角处站着,就在那里等着。
现在不是你不放手的问题了,是我不允许。
你明白吗?你休想……
逃。
小司在那里站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方泳才从办公室里出来,小司什么都顾不得了,拉起方泳的手就走,拉着他往学校一个一般情况下没人会经过的地方走去。
方泳都为小司的大胆感到惊心,一路上已经有好多同学看见他们手拉手的样子,虽然方泳本身并不在乎这种事,但对方是小司,而且从小司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拉着方泳的手走过整个校园,给有心人看到了会是个什么后果。
方泳很有技巧的甩开他的手,没让他手受一点伤,压低声音问,“你到底在干嘛?”
小司只是用他那双濡湿的眼睛瞅着方泳,里面闪烁着方泳很明白的一种名为幽怨的光芒,而小司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儿却又正好是方泳特反感的表情。
方泳不由得语气有点烦躁,“你又怎么了?”
“不准走。”小司直直的看着他。
“什么?”方泳皱起眉,表情有点不悦,因为小司说这三个字时候的语气,俨然就是命令。
“我说不准走。”
命令又重申了一遍,是命令而不是请求。
方泳刚在办公室里郁闷了很久,一出来就听着这语气,一肚子火还没地方发,又有人来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何时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的?
方泳冷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小司咬着唇盯着方泳好半晌,眼眶里眼泪骨碌骨碌直转悠。
但他这种表情,方泳还是特反感。
看着小司泪眼汪汪的样子,方泳丝毫没有怜惜的感觉,只是嘴角挂着冷笑,似乎是一个冷眼的看客,看眼前的人是如何的表演,如何的装模作样,如何将他的柔弱挥洒得淋漓尽致,如何将他的自私演绎到登峰造极,如何——不择手段——
果然。
小司低下头,半晌,“不要走……好不好?”他放柔了声音,放低了姿态。
知道我不吃那套所以改变策略?
方泳没有说话,怒气已然渐渐消减,但随之而来的酸涩却不受控制的爬上眼角。
爱情。
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演戏还是不可自拔的陷进去,陷入他该死的温柔,陷入他拙劣的虚情假意,陷入只有他自己还不自觉的低劣伪装。
无可奈何,力不从心。
“你说过……爱我的,我就……剩你一个了,你对我很重要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说过要一辈子的……”
声音中带着哽咽,说话人还很有技巧的在每一次停顿的时候深吸了几口气,让语调中压抑着哭腔,让拖长的尾音掩盖住颤抖。
方泳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如此的陌生。
为什么你可以毫无顾忌的用自己的脆弱来伤害珍惜你的人?
为什么你忍心看着珍惜你的人在你面前无力的伤悲?
为什么我就做不到?
为什么我看着你装模作样要比看着你落泪忧伤还要心痛悲凉?
“同样的话,你也跟易梵说过吧。”
方泳望着爬满爬山虎的教师办公楼,绿油油的闪耀着青春的光泽,生机勃勃。
小司倏的抬头,晶亮的眼睛里满载的不知是被看穿的惊惶还是不可置信的错愕。
“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我是假装的是不是?你又认为我装可怜了是不是?”小司忽然勾起嘴角,笑得极尽悲凉,“说到底你就是在气我,你怪我对你不公平,你怪我还和小彦纠缠不清,你怕我和他旧情复燃,你怕我不遵守承诺怕我终究会和他走,所以你想提早抽身……是不是?”
“莫名其妙,我拜托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好不好。”
“胡思乱想?我有吗?真的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吗?你敢说你自个儿没这么想过?”小司突然变得尖刻,眼神也变了,再已不复刚才的柔弱,如今他眼中的神色只有狠绝。
方泳对面前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直感到悲哀。
他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理喻。
上课铃声叮呤呤的响,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
风呼呼的刮,拍打在葱郁的叶子上,咧咧作响,不堪忍受的绿色痛苦的呻吟着。
方泳看着小司,看着他轻轻吸气,看着他眼角的泪慢慢蒸发,恍然间又突然觉得是不是错的是自己,是自己今天心情不好,说话口气冲了点,是自己……方泳为自己找了好多理由来原谅眼前的人,亦或是平静自己创伤的疼痛。
方泳扯着嘴角微笑,准备道歉。
小司却突然拿出手机,不知是在拨谁的号码。
“你干什么?”
“我让你放心,我会跟他彻彻底底分手。”
“啪——咕——咚——”
手机掉落在草地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又或许发出了声音,只是被风声掩盖住了。
方泳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打落了小司的手机,他说不清,只是一瞬间,他想也没想,手已经挥出去了。
小司愣愣的看着他。
而方泳只是愣愣的看着小司空空的泛红的手。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跟他一刀两断。”
方泳似乎还在极力思索着方才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似乎并没有在意小司在说什么。
“其实我跟你一起这么久,其实……算起来,我和小彦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你长,而且,我姑姑也很喜欢你的,你家人也不反对我们……我……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回忆,真的,只是回忆而已,相信我……我可以发……”誓……
“够了,”方泳低吼着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抬眼看着他,眼神也同样是说不出的冰凉,良久,他说,“你根本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小司错愕极了,眨也不眨的盯着方泳,但小司从他冷到漠然的表情根本揣摩不出他说这句话时的心情。
小司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泳转身,留下一句,抱歉。
小司快步上前,双手一张,拦了他的去路。
“我就算只爱自己那又怎么样?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说爱我的是你说你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你想反悔了你想说那都不算数了是不是?我早警告过你叫你不要招惹我,是你偏偏要缠着我,是你擅自闯入我的生活。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是现在这样吗?要不是因为你易梵也不会走,他也不可能不带我一起走,都是因为你,可你现在呢?想一抽身撤走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是决不会让你走的。”小司冷笑着说,声音语调都格外怪异,“呵,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货色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可是你既然招惹我了你就得负责到底,别想把什么都搅乱了再来个撒手不管,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由得你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方泳闭上眼转过头疲惫的叹了口气,不想看到小司那伤人的眼神。
为什么你可以毫不考虑别人的心情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突然觉得好累,压得我喘不过气。
突然发现眼泪可以不从眼睛里流出来。
突然发现一阵冰凉凉到肺里凉到胃里凉到每根神经凉到每个细胞。
突然发现...
“我……只想告诉你两件事,当初易梵走的时候买的是两张机票,还有……我刚刚在办公室里已经拒绝了。”
小司愣住,没有再拦住方泳,只是等方泳走了好久久之后,他颓然倒地,禁不住一声声哽在喉咙间。
强劲的风吹折了刚刚成形的幼枝,咿呀一声,断裂。
摧毁的似乎是——他们俩人刚刚建起的——
信任。
原来我还不够了解……
风清云淡。
窗外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一派祥和。
窗内黯然神伤。
单人病房内弥漫的永远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消毒药水味,入眼的全是白色,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床架白色的门白色的窗白色的吊灯。床头的矮柜上是一钵子绿色的含羞草,娇艳欲滴造型独特,想来也是这白中唯一一点绿了。
原来我还不够了解……
傅子彦轻轻的放下手机,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下还要做个全身检查,你现在先睡一下吧。”
傅子彦还是看着窗外。
有一片绿叶飘落在他的窗前。
奇怪了,为什么叶子会飘落?现在还只是春天啊。
傅子彦掀开自己身上白色充满药水味的被子,趴到床架子边弹掉了那片绿叶。
“小彦,你干什么呢?别乱动,这次啊还好你左脚没出多大的问题,要不然……哦,对了,这个医院植皮手术似乎蛮出名的,你要不要……”
傅子彦挥掉了窗棂上的小叶子,又乖乖的躺回床上。
“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邹军本来就打算出去的,可是傅子彦这么一说,他反倒不走了。
“怎么了?语调怪怪的,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傅子彦干脆闭上眼,“安啦,还能有什么事啊,昨天都检查过了今天又检查,早说来医院麻烦多。”
邹军看着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了。
过了一会儿,傅子彦又睁开眼睛,看到邹军还在病房里待着没走,“我说你烦不烦啊,我都叫你走了你还不走?”
邹军本来还犹犹豫豫的,结果听了这话干脆重新拉了椅子坐下来。
傅子彦不耐烦的瞪着他好半天,然后扭过头慢慢的闭上眼睛,拉起被子将自个儿整个裹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一个声音,“溜溜,肩膀借一下。”
邹军当天晚上等傅子彦去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查看了他的手机通话记录,上面显示的最后一条是小司的,四点十八分,通话时间,半个小时。
邹军很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傅子彦正好接了一个电话,从头到尾都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