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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梦中身镜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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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心怀敬畏,但很多时候当你接触到它的时候你会发现它根本就不如传闻与想象中那般可怕。
白天这片蓊郁的林子其实还称得上是平和的。前几天困扰的要死的毒蚊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救了一个人所以人品爆发的原因。出乎意料的,张起灵的丛林生活能力居然极强,好像以前接受过什么训练似的。虽然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要吴邪扶着才能行动,但是很多时候都是靠他出声提醒,吴邪才避开了一些危险的植物和不必要的麻烦。他是真正的主导。
把林子弄得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他们居然还真的收获颇多,几把水灵灵确认无毒的野菜,一串酸掉牙但是止渴奇效的葡萄,甚至还有一只被闷油瓶在休息的时候下套抓到的一只灰毛兔子——被绑着四肢倒提着,一开始还死命的挣扎,后来突然消停了一阵子还让本性善良吴邪凑上去看这兔子是不是脑溢血挂掉,没想到还被它挣扎的时候狠狠蹬了两脚在脸上,特别丢面子,气得吴邪狠打了它两下,心想让你嚣张让你嚣张一会炖了给小哥补身体你丫卖萌都不管用!
因为多了一个真正的伤员拖油瓶,两个人的进度用一个“慢”字是不能够形容的。发烧中的人一向就是虚弱无力,走走停停的走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吴邪和闷油瓶也没能走出这片林子。
“停下。就这。”闷油瓶按了一下吴邪的肩膀,吴邪便停在这片难得的小空地边上,把闷油瓶靠着树干安置在一棵树下才稍微松了口气,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然后摸了摸口袋有点小奸诈的笑了一下,“你那个包里的打火机我‘忘记’充公了。”这么说着还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以示自己的英明,“我去拾点柴火来。”
闷油瓶默然点头,微微垂下眸子来只觉得倦意渐渐加深。少顷听见脚步声传来,“嚓”的好几声之后烟的味道稀释在空气之中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安心。温度渐渐升高到一个较为舒服的状态,但是头很疼,睁不开眼睛,像是有什么东西——好像一块布——被狠狠地向两边拉伸,扯裂成碎片。
雾蒙蒙的黑暗慢慢的笼罩住了整个思绪。他茫然的看着四周,朝着微微发光的方向行去,然后模糊的看见一座硝烟弥漫的小城,在大片大片的黑暗中,他看见自己走到一架有些损坏的钢琴前面,手指从第一个键缓缓的一个一个的按到最后一个。那些破碎的音符混合在防空警报的锐利蜂鸣之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和绝望死死的压抑在心口。
这座小城是要被毁了。他想。他所爱的一切都被毁在这一场战争之中了。耳边似乎是有数十架飞机同时升空,轰鸣成一片嘈杂,伴随着混乱的心绪在皮下沸腾。他忽然在钢琴前坐下,手指在琴键上重重按下,在消失音准的宏大音乐声中让内心奔涌的恨和叹毫无滞涩的喷薄出来,势不可挡,像是一场日出像是一场狂风像是一场只属于一个人的战斗、复仇和坚守,在渐渐失去温度的夕阳之中泛出像冷兵器一样的寒芒。
一朵花突然被放在了钢琴上。是常见的野花,有柔软的纯白色花瓣,孱弱又似乎顽强。他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年站在自己身边朝他笑,少年有棕色的短发,眼神明亮温和,像一汪泉水,干净且剔透。他突然愣了,注视着这个少年,觉得自己那一个瞬间开始渐渐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只看见这少年拿着那朵花搁在掉漆了的破败钢琴上,唇角有明亮且顽强的笑容。他听见自己内心的某一根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在空荡荡的胸臆里精准的响彻,久久不散。
少年笑了一下,说,“钢钢琴师先生,谨以一朵花表示对你的感谢和赞美。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的曲子。”
他没有说话,看着他揣测他语言的含义和意图。
少年会错了意,摊了摊手说,“我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不过……”他有点狡黠的笑了一下,目光天真而又戏谑,“如果你是神明的话,我倒不介意以这沾了无数罪孽的肉身作为献祭。”
他知道对方不过是在开一个玩笑所以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年。少年穿着被尘土和鲜血掩盖了原本颜色的军装,脸色微微发白,右手手臂还缠着看上去脏兮兮的绷带。背后背着一把步丵枪,看起来应该是个军人毋庸置疑。
他皱了皱眉毛。
少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袖章,“自卫军哟。要不要去举报?”
他不置可否的拿着那朵野花,却突然觉得心思静了下来,渐渐变得脉络分明清晰了起来。“带我走。”他突然站起身来,看着那个戎装的少年,目光如钉。
对方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别开玩笑好吗、钢琴师先生?”他在称谓上加重了语气,“打仗可不是好玩的。”——当然也不否认有不信任的成分在里面吧。
但是他只是沉默的盯着他,目光直白,是如此深刻而坚定,闪亮如同黎明的第一束光。于是少年犹豫了片刻,说,“打倒我试试看?”
“你受伤了。”他说。
“无妨。”少年笑了一下,非常自信。于是他便闪电似的出手了,而少年长期在生死线上挣扎反应也极灵敏,一矮身竟避开了还伺机出拳直袭他的腹部。他回手稳稳的接住那一拳,顺势一个错身闪到少年身后,迅速的扣住对方的咽喉,而对方的不知何时到了手中的匕首却早一步的抵在他的大腿,切下去就是大动脉。
他们对视一秒然后默契收手。少年手一翻,匕首的锋芒在夕阳中闪出了一朵漂亮的刀花便不知消失到了何处去。“不小心小看了你呢。不过还真是厉害呢钢琴师先生。我是吴邪,自卫军的一个连长。”
“张起灵。”他淡淡的报上了名号。
“嘿、走吧小哥,我带你回连队。”少年笑着转过身去,被明亮的鲜红如血的夕阳抛光了轮廓,像一只飞鸟,自由而荣耀。
“嘿、走吧小哥,我们该上路回营地了。”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颊,打断了这个亦真亦幻的梦境。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还恍惚未能明白自己身处何处,但他下意识的就抓住了对方伸出的手,像黑暗中的旅人向着灯火奔跑一样毫不犹豫。
穿越也好重生也好他懒得去思考那么多他也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这个自己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他的手就在自己的手里。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