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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几天之后,简母被送进手术台,简晓桐姐弟俩和祁阳一起在外面等着。
      “姐,你说妈不会出什么事吧?”简晓军焦急地问。
      “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简晓桐表情冷漠地回答。
      “可是姐……”
      “你别在我眼前走来走来走去行不行?晃得我眼睛都晕了!我看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这样吧,军子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和祁阳就去工作了。祁阳,你送送我吧。”话音未落,她便迈着步子向外走去。
      简晓军赶快拦住她,“姐,你这是……”
      “祁阳,跟上!”简晓桐甩开他的手。
      在椅子上坐着的祁阳站起来走过去。“晓军,听你姐的话。等手术结束后,你就马上给我们打电话!”
      简晓军看看他姐,再看看祁阳,不甘心地点点头。简晓桐摸着他的脸,笑道:“你长大了,这几天没刮嘴巴上就有青茬了。”
      简晓桐坐上去,出租车稳稳地开着。看着祁阳一句话都不说,简晓桐忍不住开了口:“你说军子会不会觉得我不通情理?”
      “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要这么问!”祁阳笑笑,“我知道你在那里呆着是度日如年,你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自己忙起来,只要顾不上想这件事,就不用担心阿姨心脏好了,你却紧张把心脏病给吓出来了。”
      “祁阳,你真该去当侦探了!”一直绷着脸的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又皱起了眉,“我妈到底会不会从鬼门关逃出来,我和军子已尽了人意,剩下的就是听天命了。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你还有什么事?”
      简晓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沉默片刻,便转移了话题。“祁阳,那天梅语找我的事,她有没有跟你说?”
      “什么事?”
      “你少明知故问了!梅语这小妮子我还能不了解?她心里根本藏不住事!她能不告诉你?我才不相信呢!”
      “那你还问我她有没有跟我说?这不更是明知故问吗?”
      简晓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问:“那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啊,我要问你什么?”祁阳假装没听懂。。
      “你……”简晓桐被他噎得满脸通红,“祁阳,你还来劲了是吧?好吧,你不问,我就不告诉你!”
      祁阳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只是把车开得很慢。沉默了许久,简晓桐终于憋不下去了。“祁阳,我现在烦得很,我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
      “洗耳恭听。”祁阳笑笑,还说梅语,她心里不也藏不住话?
      “在印象中,我小时候的时光都是和爸爸一起度过的。那时候我爸总是给我扎两个小辫子,他的手上一层厚厚的茧,当他摸我的头发时,我的头皮总是痒痒的,扎得辫子也毛糙糙的。春天的时候,田里连绵的黄色菜花全都开了,密密匝匝的,蝴蝶一群群的。我就摘一朵插在辫子上,爸爸就会蹲下来羞我:“哟,这是谁家的闺女啊?长得这么好看!”我就咯咯地笑个不停。夏天的时候,太阳好毒,我就在土里玩泥巴,脸上总是晒伤得痕迹。然后,是在打谷场里打滚,在谷子垛里窜上窜下,玩得累了,爸就会带着我去吃烤红薯。红薯烤得烫烫的,我爸就换腾着手给我弄凉……
      “妈那时总是到外面和别人聊天嗑瓜子,吃中午饭的时候回来以后就骂:‘家里什么都没有!这大中午的吃什么啊?你瞅瞅你有什么本事?连你老婆闺女都养不活!我当初嫁给你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爸他总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蹲在地上呼啦啦地吃面条。
      “后来我爸就不常回家了,我也就住在了姥姥姥爷家。爸爸总是一个月回来一次,在这之前我就会数着日子等他回来。因为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有的村里的小卖部都没有卖的。那时候我收集了很多花花绿绿的糖纸,压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旧的文具盒里。放了学好多小伙伴就会跟着我去我家,我总是先让他们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再慎重其事地把糖纸拿出来,把糖纸放在眼睛上对着太阳看,世界就突然变成五光十色的了。
      “有一次,爸给我带了一种很奇怪的糖,有点苦苦的,可还挺好吃的。等我把糖都吃完了,脸上手上都变成棕色了。我爸说这糖可贵了,他每次到县里的供销社的时候都会琢磨,这什么糖啊怎么会这么贵?卖糖的告诉他这是城里的人吃的糖,他就像我闺女可不比城里人差!他就买了些,把手里的钱花了不少,他觉得太浪费了,老天爷不会给他好脸的,就没有坐公交车,一路上搭一段便车走一段路回来了,可就这样还被我妈骂了个狗血喷头!一路上他还是老是想,这什么糖啊怎么会这么贵?心里实在馋得痒痒,就吃了一块,吃完他就后悔了,这糖也没个甜头,跟药似的。说完这段他就羞愧地低下了头,觉得他居然罪大恶极地偷吃了我和妈的糖,真是太对不起我们了!就为这我半天没跟他说话,哭着要他赔我那颗糖!祁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后来长大了,我知道了那叫巧克力,可我也再没吃过那种东西了。
      “我那时候就想,爸爸不常见就不常见吧,只要他每次都给我带好东西就行了。爸每次回来的时候还会给妈带些城里才会用的东西,一条小围巾啊什么的。我妈总是忙着跟街坊邻居炫耀一番,也就顾不上骂他了。总之,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美的时光了。
      “后来……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还无法理解死亡的真正含义。后来长大了些,我经常梦到那个场面,我妈的哭声,刚出生不久的弟弟的笑声,还有那一片煞白。那天,我就是穿着那一身煞白跟着长长的队伍和漫天飞舞的纸钱和我爸永远的告别了。我记得很清楚,我爸被几个亲戚埋进坟墓的时候我正在折草瓣儿,想折个草兔子给我爸看。我妈一把拽掉我的小兔子撕个粉碎,我呆呆地看着她,她全身不自主地颤抖,眼睛红红的,哽咽得说不出话。我看着她哭,也吓得哭了。旁边有人在烧纸衣服,我被呛得直咳嗽,可没人顾得上我。旁边的婶子偷偷叹气,走过来摸着我的头,多我说:‘真可怜,小小孩子就没了爸!’更可怜的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她们是在说我。
      “后来我渐渐听妈说了,我爸是因为煤矿事故死的,可那边说什么也不给钱。后来妈每天早上烙几个大饼包起来,把军子交给二婶带着,带着我到煤矿门口哭,有时候也会到领导门前哭,每天我们身上都会荡一身煤渣子,受来来往往的人的围观,这时候她就会哭着把我爸的事说出来,所以我们经常被赶走,甚至有时候还会挨打。那时候妈的嗓子就是哑的,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可她还是哭,还把她身上的伤给别人看。
      “后来他们终于松了口,几个回合讨价还价,妈突然变得老练而泼辣。最后他们给了我们十五万。我一直记得当时他们鄙夷的眼神,那个眼神,好像把我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掉在身子上拷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爸的死,我们的尊严,加起来就只值十五万?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看不起我们?就因为他们他们有钱?就因为他们是城里人?后来我上了学,知道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结构。所以,我们理所当然的就该被死死地压在最底层,永世不得翻身!
      “那天回来我心里很难受,身上的伤也变成了紫色,整条左胳膊都抬不起来。我摸着伤的边缘,疼得我哇哇大哭。我妈劈头就给了我一巴掌,把她怀里的军子吓得也哭了。我妈用她沙哑的嗓子对我说:‘这些钱是你爸的命换来的,是咱们豁出脸挣来的!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哭,要给我长脸,给你爸长脸!’
      “我当时很生气,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反复无常,我只知道我爸是永远不会这样对我的。当时的我被积压已久的劳累、伤痛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大声地对她大吼:‘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一直嫌我们家穷,我爸也不会去煤矿干活。要是我爸不去煤矿干活,我爸也不会死!’
      “她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捂住头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可我当时并没有劝他,而是油然而生出一种复仇的快感。我想我是恨她的,因为她一直一来都只当自己是个外人,只有我和爸,还有军子,我们才是一家人。
      “后来我妈就变了,从此她便喂猪,种地,给人家干点儿零活,让自己像陀螺一样一刻也不停转,而我就负责家里刷锅洗碗洗衣服做饭。那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可刚才给你说起巧克力糖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其实我根本不该恨她,她是和我一样,一样在一天之内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所幸的是我还有她,而她,只有她自己了。
      “我记得那时候每次爸带糖回来都会给平分给我们俩,那时候我还很嫉妒妈,因为邻居家孩子的妈妈都不吃糖的。现在我明白了,其实爸更多的是把我妈当成他的女儿对待了吧,否则也不会一味地溺爱她,一味地付出。而妈她也一直肆无忌惮地享受着这份爱,知道爸死了,她便在一天之内突然长大了,突然得那么心疼。”
      祁阳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简晓桐对他笑了笑。祁阳释然了,她今天能说出来,就代表一切已经过去。
      “从那时候起,我以为我长大了,可后来我才发现,在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可能是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年纪。我曾经说过要找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就是因为我在内心深处需要一个依靠,一个像父亲那样可以让我完全依赖的人。然后,我遇到了苏泽晨。那时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用怕,只要有他在。可没想到,到最后真正伤害我的人,却是他。”
      祁阳突然变得很烦躁,他掏出一根烟,使劲打着火,可总是点不着。他将打火机扔到脚边,对她问:“晓桐,你知道我一直想问你什么,也知道我问什么一直不开口。我只想给你多一点时间,甚至可以跟你疏远,让你更能客观地想清楚。我不希望我开口,而是希望你来主动告诉我,你对他……”
      “祁阳,我到了,该下车了。”简晓桐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祁阳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停了车。简晓桐下了车,敲着前车窗。祁阳慢慢摇下,犹疑地看着她。简晓桐将头伸进去,咬住了祁阳的唇。祁阳一下子愣住了,睁大着眼睛呆呆的不知所措起来。简晓桐伸手抱住他的脸,嘴唇摩擦,耳鬓厮磨,慢慢的,祁阳反应过来,他紧紧抱住她的腰,舌头缠绵在一起。吻到忘情处,他不小心碰到了车盘,汽车突然一声长鸣。
      简晓桐慌忙松了手,将头伸出来,用手理理凌乱的头发,脸上已一片绯红。祁阳倒是镇定自若,微笑着看着她。
      简晓桐低着头,拿眼睛羞涩地看着他。可又觉得他该笑话了自己了,就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写你着他。“我该上去了,待会儿见。”没听到他回答,便飞也似的跑进了公司。
      “晓桐,有你的啊!现场直播啊!”简晓桐刚坐下来,梅语便过来羞她。
      “你是狗鼻子吧?什么八卦味儿都能被你闻到!”简晓桐再不理她,坐下来打开电脑,心却早就飞到祁阳和妈那里,一会儿甜蜜一会儿担忧。然后拼命安慰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手机终于打了过来。手机刚一响她便拿了起来,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按下接听键。
      “喂,军子,妈她……什么?太……太好了!”
      放下手机许久,她终于平复了喜悦的心情。太好了,这一关终于过了!
      可是,下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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