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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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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房子,犹如巨兽的肚子,简晓桐被关在里面,做困兽之斗。
简晓桐卷起卫生纸,狠狠地擤了个鼻涕,抛到纸篓里,纸篓里已是白花花一片。左击,右击,双击,再左击,桌上的台式电脑毫无反应,简晓桐狠狠地踢了一下桌腿。打开手机盖,已经五分钟了,她从腋下抽出温度计,对着屏幕看了一眼,总算松了一口气。
电脑终于恢复了正常,简晓桐赶忙把刚做好的表格保存下来。万幸!这破电脑要是还像上次那样死机,她这半天的劳动成果可就全白费了!审核了一遍,简晓桐很满意,正准备关电脑,右下角突然冒出个邮件,她看了看名字,嘟着嘴抱怨了句:“现在才想起我呀?这男朋友做得真不合格!”
点开电子邮件,苏泽晨在上面写着:“今天晚上争取赶回来,生日快乐!”
“好吧,原谅你了!”简晓桐再也板不起脸,她冲着屏幕用大拇指狠狠地戳着那几个字,思索着该怎么回复。
“女朋友生病了都不在乎,真没良心!”
“给我准备好礼物,要是不满意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已经离开我二百二十四个小时了!我数着秒等你回来呢!”
……
打了几个字,又逐个删掉,最后,简晓桐发送出邮件。
“我等你回来。”
发送成功,简晓桐又咳嗽了几声,胃酸都快被咳出来了。八点就开始工作,现在都十一点了,还有一点儿没有完成,她心里一阵烦躁,煮的面条也没有胃口吃,都已坨在锅里。算了,反正还有两天病假,剩下的明天再写!简晓桐将拖鞋甩了老远,扑倒在床上,脑袋腻在被窝里,便再也不想起来。
简晓桐头迷迷糊糊的,想睡觉,楼上的声音却吵得她怎么也睡不着。她用枕头蒙住头,那无孔不入的声音还是穿透耳膜,震耳欲聋。
“你说,你到底想干嘛?啊?你说妈从小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这么大,你让妈省心过没有?啊?你就不能让妈省一点儿心啊你这个孩子!你是非得把你妈气死你才舒坦是不是?说啊!”祁婶的声音尖利如钢丝,音量越升越高,和着鸡毛掸子敲打桌子的声音和高跟鞋的踢踏声,直冲云霄。
祁阳笔直地站着,左手捏着一只手套,揉搓地充满褶皱。他面色越来越阴沉,默不作声。
“行了,消停一会吧,街坊邻居都听见了。”祁叔坐在藤椅上看着报纸,老花眼镜险些被震破。
祁婶更加来气,她用鸡毛掸子指着祁叔,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儿子是我养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说?”儿子她不忍心指着鼻子骂,对老头子哪管得了这些?“他爸我告诉你,这股气我憋了很久了,我今天非说出来!你说你一个九级钳工,怎么就让厂子给办了提前退休呢?你说你退就退了,你还不告诉我,天天上街溜达,我还真以为你去上班儿了呢!到了月底,露馅儿了吧?你说你要是告诉了我,我能让他们就这样把你退了?呸!没那么容易!要不是你给人家退了,我能巴巴地把留给咱儿子结婚的房子给租出去?我当初怎么瞎了眼,找了……”
“够了,妈。好好说我的事儿,干嘛老掺和我爸!”
“你住口,我正要说你呢!”楼上的踢踏声更响了,简晓桐的屋顶落下几点灰,“没个好!养个孩子就落不下一点儿好!当初就不让你当兵,苦口婆心地劝你,嘴巴都磨破了!不行,说什么都不行!你说你成绩又不差,干嘛不上大学?好吧,全听你的吧,反正你就这个驴脾气!现在可好了,你有退伍了!你说你都在部队待了七八年了,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你说你又是哪根筋没答对?一句话不说,立马就退了!你倒是跟你爸妈商量一下啊?真是跟你爸一个臭德性!”
“你看,好端端的怎么有掺和上我了?”祁叔有点儿不乐意了,合着自己说话不说话都得受连坐!
“我说话插什么嘴!”祁婶最恨有人破坏她的权威,“我说到哪儿了?你看你都把我给气糊涂了!”祁婶指着祁阳的脑门儿,“我前几个月去你姥姥家还跟你大姨说呢,我说我们家祁阳快有大出息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升连长了,手下几百号兵!你倒好,给我卷铺盖滚回来了,你说我还怎么又脸见那些亲戚朋友?你说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才舒坦啊!”
“妈,够了!”祁阳喊了一声,声音低沉,却极富穿透力,简晓桐一下子又清醒了。半晌,上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万籁俱寂。
简晓桐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越来越重,看来是早上吃的感冒药起了效用。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不跟妈说啊!”依稀中,简晓桐好像听到了祁婶呜呜咽咽的哭声,丝丝缕缕,揪住她的心。中间还掺杂着几个低沉的哽咽,那应该是祁叔的声音。
不得不佩服这里多变的天气,祁阳回来的时候还热的要死,才一个月不到,下了几场雨,天气就转凉了,就连太阳也阴沉沉地像要挤出水来。门外传来敲门声,缓慢而有节奏,简晓桐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继续沉沉睡去。
“晓桐在吗?”
是祁阳的声音!简晓桐一个激灵,终于醒了。她赶忙答了几句“不好意思等一下,我马上就来。”抬头看看表,糟糕,已经四点多了!紧接着她踮着脚尖到处找拖鞋,照着镜子随便拢了几下头发,理了理衣服。真是越忙越乱!虽然现在也不是睡觉的时候,可打扰了自己的好梦,她还是心生怨念。一切准备妥当后,简晓桐打开门。
“真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虽然睡眼惺忪,幸好笑容规范,这几年在外企真没白呆。
“我妈刚从我姥姥家回来,就让我给你带点儿东西。”祁阳举起袋子中的大枣。
“你看你们也太客气了,我都快不好意思了。”简晓桐忙把祁阳请进来,从厨房端来一碗泡在盐水里的菠萝,切好了递给祁阳一块,“昨天晚上买的,还新鲜着。你先吃着,我一会儿拿袋子给祁叔祁婶装几块带走吧。”她正端起晾在桌上的水准备喝,却发现杯中水少了一半,就把杯子放下了,也不再说话。祁阳从来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如今后知后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时间,场面变得很尴尬。
“今天祁婶一回来就吵得厉害,她现在不怪你了吧?”过了一会儿,简晓桐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祁阳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忙吧老妈交代的话整个搬出来:“早没事儿了!我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别看她平常耀武扬威的,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过一会儿就没事儿了。这不,她现在还让我给你送吃的来了。我妈还让我跟你说,让你多注意身体,人在外面,父母牵挂着呢。身边也没个人,有个小病小灾的,都靠着自己多照顾自己。”
简晓桐扑哧一声笑了。祁阳学话真是系统,语气神态活灵活现,就像祁婶站在面前。其实这一年多里,祁婶几乎天天向她灌输这个宝贝儿子的“光荣事迹”,比之高考前班主任的动员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人体轰炸机!现在她连祁阳幼稚园得了几朵小红花都一清二楚。祁婶的小算盘打得山响,简晓桐不可能看不出来。她不就是想给这房子物色个女主人吗!要不依祁婶的精明,八百块能让她租这个房子?连窗户都没有!
简晓桐也从来没有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告诉祁婶,反正她也没问,自己也就装疯卖傻。不过听祁阳这一番话,极力和他自己撇清关系,她也就知道他的想法了。只是心里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失落,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入眼?
“发烧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还可以让男朋友心疼一下,也挺好的。”
祁阳听了简晓桐的表态,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中午他妈就一直在他耳边唠叨,说楼下那位怎么好怎么好,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是外企小白领,长得又养眼,他心里就直起腻。倒不是觉得简晓桐有什么不好,只是她这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她们这些人都爱起架子,挺事儿的,估计人家就看不上他,就算真好上了,以后十有八九也合不来。听她这么一说,自己也就不用操那份儿闲心了。
两个人都放下了心,气氛忽而转好,祁阳问了她几句病情,简晓桐也招呼着他吃菠萝,一时间其乐融融。突然,铃声大作,简晓桐忙飞奔过去接电话。她在这也没几位朋友,这个时间,铁定是为了工作!
果然,手机对面传来冰冷的声音:“Janet,这次是二十六秒钟,我希望你记住,公司的时间很宝贵,不是用来让你这样浪费的!”
“是,我一定改进。”简晓桐露出规范的笑容,虽然她知道“母夜叉”看不见,但是脸部构造极为精密,嘴角的牵引绝对能从声音里反映出来,包括随声点头附和,都是少不了的。
“你们这个team的工作有些问题,你马上赶过来。现在是四点二十八分,一个小时后,我希望你出现在我面前。OK,就这些,bye。”简晓桐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已挂断电话。
“怎么,有事吗?”
“万恶的吸血鬼!”简晓桐咒骂了一句,“明明就是一个人犯得错误,非把我们都叫过去,我这病假全被这样给糟蹋了!”她慌忙穿上外套,将几份文件扔进包里,几下子就梳好了马尾辫。祁阳看着她在忙活,也就说了声“我先走了”,推出门外。简晓桐应了声“再见,不送了”,从床下踢出高跟鞋穿上,拎起包就走。
公交车站人满为患,大人小孩都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简晓桐远远地看着公交车驶来,还没停稳,大家一拥而上。她也不顾什么淑女范儿了,左右开弓,在人流中杀出一条血路。上了车,依旧是没有座位。她想低下腰揉揉自己的小腿,可惜整辆车已被挤成了咸鱼罐头,也只好作罢。每到一站,售票员都会往里面再塞几个人,好像人的弹性真有无限潜力。四十多分钟,总算到站。
简晓桐奔向电梯,总算赶在关门前。拿出手机,她不禁喘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迟到。对着电梯上的镜子整理一下仪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简晓桐,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窝在小房子里掰着指头扣钱的小北漂,而是在外企工作的惹人艳羡的小白领!
站在经理门前,简晓桐已做好了背黑锅的准备,反正要背大家一起背,谁也不落下。轻扣了门,一声“请进”,门已被打开。果然,Monica正襟危坐,梅语和贝莉珊低头忏悔。看见她进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三个人挨骂总比两个人受罪要舒服些。果然,简晓桐一进来,经理就开始转移火线:“Janet,你迟到了两分钟。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浪费公司的时间?”
“Monica,对不起,我……”
经理打断了她的话:“我现在不想听任何借口。OK,既然人到齐了,我希望你们尽快弥补你们给公司带来的损失。我不希望因为你们的失误给公司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understand?”
“明白。”三个人赶紧点头表态。
“Go!”经理皱着眉头挥挥手,仿佛一点也不想再看见她们。
接着就是昏天暗地的工作,两个钟头,简晓桐头都不敢抬一下,厕所也来不及上,就盯着屏幕敲啊敲。她可不想再被那个“母夜叉”抓到什么把柄。鼻子不通气,只好用嘴呼吸,等到工作快要收尾,她早已头昏脑胀。
“阿May,Janet,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剩下的你们帮下忙吧。”话音未落,贝莉珊已经拿起包走了。
“什么人嘛!”梅语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嘟着嘴,“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错,还非把我们全叫过来陪她一起受罪!现在倒好,工作还没做完,她倒先拍拍屁股走人了。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叔可忍婶不可忍——这不就是对今天早上的经典诠释吗?简晓桐扑哧一声笑了,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她忙抽出纸巾擦嘴,附和道:“梅子,你猜她今天约会的对象还是不是那个Kay?”
“他?”梅语撇撇嘴,“贝莉珊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的耐性?我猜他还不知道在那里哭呢!”
简晓桐又咳嗽了几声,梅语忙递过水:“感冒还没好?今天吃药了没?”简晓桐已经咳得满脸通红。她摇了摇头,半天才喘过气来。“我没事儿,不过真对不住了,我也该走了。梅子,接下来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她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梅语的肩膀。
“不要抛下我就个人啊!”梅语扯着她的袖子摇来摇去,“大不了我一会儿帮你买药!”
简晓桐不为所动,“我真得走了,迟到了可不好。”她指了指自己的表。
梅语大叫了一声:“你那位回来了?”周围的同时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嘘——”简晓桐赶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儿行不行?我生着病被叫过来已经够惨了,你还想让我误了约会啊?”
“唉,你们一个个的都名花有主了,我的幸福在哪里啊?”梅语做出夸张的捧心状,简晓桐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梅子比她小几岁,是去年刚进来的,和她相处的一直不错,简晓桐把她当妹妹似的。
梅语拍拍她的胸脯:“好吧,为了姐们儿的幸福,我今天就两肋插刀了!晓桐,我看好你哦!”临走前还给了她一个飞吻。
简晓桐刚走出大厦就打了个喷嚏,全身汗毛竖立。刚才加班的乌云一扫而空,脚步也变得格外轻盈。刚才她已经给苏泽晨打了电话,转了个弯,她远远就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车子。钻进车中,果然温暖了很多。简晓桐笑着打了声招呼:“张叔,好啊?”“简小姐好!”老张回应道。
车开的平稳,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红灯,似乎是个不错的开始。老张问了一下她的病情,她也问候了几句他女儿的学习,一路上相谈甚欢,转眼就到了预订的餐厅。简晓桐报了名字,侍者将她引到一张桌子面前。因为不是周末,这里的人稀稀落落的,很是安静。咖啡色的背景,温暖的音乐,一切都显得舒适而温馨。泽晨就是这样,样样事情都考虑得周全,简晓桐不禁莞尔一笑。
简晓桐先松开了辫子,拿手拢了拢,头发披散开来,有了不一样的风致。从包里抽出一面小镜子和一根粉色唇彩,先在干裂的唇上擦了一遍,又弄了些在手上,揉搓后涂在脸上,病怏怏的脸也变得有了光彩。简晓桐满意地照了照镜子,她知道自己长得还算漂亮,虽然比不上伊雪,可也算得上中上之姿。毕竟她的母亲曾是那样美丽的人。可惜,只是美丽。
所以她从小就知道,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如果你只是美丽,还不如把它荒废掉,省的变成个毒瘤贻害无穷。
她先点了杯咖啡慢慢等,等咖啡快要喝完了,泽晨突然发来短信说公司要开会,可能会晚点到。又是开会!怎么每次都这样?简晓桐狠狠地合上了手机盖子,将头枕在肩膀上数着人来人往,红红绿绿的灯染成一片,她百无聊赖地用手把玩这叉子,摸索着上面的花纹。大约过了一个钟头,苏泽晨才打电话过来,说马上就到。
简晓桐马上直起身来,巴望着苏泽晨的身影。刚才满心的怨念,此刻却已被希望所代替。过了几分钟,苏泽晨走了进来。他一身黑色西装,打着灰格子领带,风度翩翩。等到走进她,苏泽晨脱下外套,将它搭在椅背上,露出白色衬衫。他今年三十六岁,只是一点都不显老,像是才三十出头。一言一行都是成功人士的作风。坐定后,他笑着对她说:“真对不起,你生日我都迟到了,饿了吧?服务生!”
服务生走进,满脸笑容,显然是明白买单的人到了。“先上蛋糕,其他的一会儿再上。”苏泽晨吩咐下后,侍者含笑退下。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简晓桐微微抱怨了一句。她明白,在他面前像小女生一样撒娇是不明智的,善解人意才是典范,
“这次又是去哪儿出差啊?”简晓桐切开蛋糕,递给苏泽晨一块。
“新加坡。”苏泽晨随意地说道。简晓桐的手顿了一下,他握住了她的手:“我和我前妻都离了五六年了,你不会连这种干醋也吃吧?”苏泽晨的掌心暖暖的,简晓桐的心安定下来。她戏谑道:“我跟你才交往了一年,哪比得上你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要是不把你看紧点儿,万一你们死灰复燃了我上那儿哭去?”
苏泽晨看她不在意,也就放下心来。一会儿功夫,满桌子的菜已经上齐。简晓桐看了看样式,全都是些清淡的,心里泛起一丝温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他第一次请她吃饭就记住了她的喜好,那时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不错。一直到现在,她都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吃完饭,简晓桐伸出手:“拿来!”
“什么?”
“别装傻充愣了!生日礼物呢?”
苏泽晨笑着说:“上次送你礼物就让我煞费苦心,送了你几件衣服你还不开心。我最近这么忙,哪有时间给你准备礼物?晓桐,过几天补给你好不好?”
简晓桐不高兴了:“你也不想想,好几千的衣服我往哪儿穿啊?这次更过分!先说好了,拿不出像样的礼物,你就马上走人!”
苏泽晨装作思考状:“那……榴莲行不行?我从新加坡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点儿。要不……榴莲膏?榴莲蛋糕?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苏泽晨好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简晓桐呼吸都急促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期待的东西。在这个只有陌生人的城市里,她曾无数次幻想有个温暖的家,灯火通明中,有一盏灯为自己而亮。
她控制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缓慢地打开盒子,当她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禁一怔。
居然,是一枚钥匙。
“亲爱的。”苏泽晨挽起她的手臂,“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
开车进入一个小区,乘电梯上楼,一直到打来房门,简晓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里的钥匙已经被暖热,她还是不太清楚这到底代表什么。是求婚吗?似乎又不像。她心里乱糟糟的,自从他们在一起,她已经习惯了有他拿主意,自己只要接受就好了。可是现在……
打开开关,整个房子呈现在她面前。简晓桐踱步细看,心里满怀虔诚,也许从今以后她将拥有一个家,她将真正融入这座城市。这也许是每个北漂都心生向往的,这座看似宽容的城市,实则铜墙铁壁,冷眼旁观着每一个孤独的灵魂。而今,流浪的心终于就要有了归宿。
房子不算豪华,也并不大,所以看起来更像是个家,而不是寄宿的旅店。墙上挂着几幅油画,是名作的仿制品,地板是木制的,很厚重的感觉,还有藤条罩子的小台灯,巨大的落地窗,海洋色的窗帘,一切都透着心意。
苏泽晨突然从后面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声音带着几分性感:“喜欢吗?”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简晓桐尴尬地挣脱,“我还想看看其他的地方。”她随便冲向一个房间,进去后才叫苦不迭——原来是浴室!一边懊悔,一边打量着。浴室里,刷牙杯并排而立,牙膏牙刷成双成对。这里只有很少的几样东西,其他都是要女主人在今后慢慢填充的,需要填充的还有往后漫长的岁月。想到这里,她不禁脸颊发热。刚才泽晨的示意她并不是不明白,认识了三年多,也交往了一年多了,她并不是个小孩子,知道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只是她对这种事情一向保守,苏泽晨也曾经暗示过几次,因她一直装傻充愣,也只好放弃。可是如今她还是拒绝,会不会实在有些不解风情?
“去卧室看看吧,那里窗户正对着市中心,最适合欣赏夜景了。”
跟随苏泽晨进入卧室,简晓桐更是瞠目了。倒不是因为房间布置得多么华丽,而是因为双人床前面的梳妆台上摆着十几张照片,全是他们这几年照的,最早的那一张可以追溯到三年前。那是她还是一头蓬松的短发,比现在还要黑一点,冲着镜头傻傻地笑着,苏泽晨就站在她旁边,错开好远,就好像两张照片拼起来的。
“怎么这张你也留着?”简晓桐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带着哭腔。后来她回忆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感动的,只是当时的气氛拿捏得实在太好,太让她有种家的感觉。麻痹的神经一旦复苏,其力量超出人的想象。
简晓桐借口看向窗外,趁机眨了眨眼,憋住快要流下来的眼泪。她看着面前窗户上苏泽晨的影子越来越靠近,最后那片阴影完全盖住了她的脸。
苏泽晨将她紧紧抱住,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亲爱的,喜欢这个家吗?”
简晓桐转过身来,苏泽晨将唇狠狠地印上去,双手插进头发里,温柔,缱绻。
窗外,夜色被五彩的灯光包围,无处遁形。简晓桐庆幸的是,这万千灯光中,终于有一盏为自己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