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梧桐》如斯少年

10、第 10 章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里吃饭了？”
　　“你不知道，上次我和一同事来这里吃饭，结果被鄙视得很惨，所以今天就带你来喽。”
　　“那我可要点些昂贵的菜了，夫人你千万要消消气。”苏泽晨冲她一笑，接着说，“鞋子很漂亮。”
　　简晓桐低头浅笑。苏泽晨似乎有一种魔力，他总能看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然后从那个细小的角落擦肩而过，留下一池春水。他知道她是个敏感的人，所以从不会送特别昂贵的东西，虽然这个标准一直随着他们关系的亲密程度而发生变化，他总能轻易把握。他总能看出她的用心，就像今天，明明是一双很普通的鞋子，他却能看出她花了两个钟头才搭配好的。
　　“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着吃着，苏泽晨突然开口。
　　“什么地方？难道有惊喜？”
　　苏泽晨想了片刻，说：“算是吧。”
　　简晓桐已经有些憧憬了，惊喜？他要去什么地方给她这个惊喜？是站在满是枫叶摇曳的山顶上大喊“我要给你全世界”，还是当着一群朋友的面单膝跪下？简晓桐摇摇头，她果然是烂俗的偶像剧看多了。
　　此时的她脸颊红红的，眼神迷离，周身洋溢着一种芳醇的红葡萄酒的气息，很……性感！苏泽晨突然想到了这个词。简晓桐本来是跟性感扯不上边的，可现在的她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不一样的感觉。
　　“我吃饱了。”简晓桐擦擦嘴，拿起旁边的包。
　　“不多吃一点了？你那么瘦！”
　　“等着你的惊喜啊。”简晓桐羞涩地低下了头，她很早就不知道羞涩是什么感觉了。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简晓桐还是失望了，虽然她极力表现的大吃一惊，而后惊喜地保住了苏泽晨，紧接着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害她这么失态，可她还是失望了。不过幸好苏泽晨没有看出来，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是这里最好的珠宝店，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稀有金属和各种石头被贴上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标签，吸引着顾客的眼睛。他们刚一进门，一名服务员就迎上来，殷勤地对苏泽晨说：“先生，您想看点什么？”简晓桐暗笑，果然有眼光，一看就知道谁是掏钱的。
　　“有没有新款的钻戒。”
　　是钻戒，而不是婚戒。
　　“怎么了？”苏泽晨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
　　“没什么。”她知道，她从来瞒不过他的。
　　“不舒服吗？”简晓桐看到了他眼里的关切。
　　“婚戒。”
　　“什么？”
　　“婚戒。”简晓桐觉得她现在就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傻瓜！”苏泽晨抱住了她，“你先带着这个，到时候再换个更好的。你就那么恨嫁？”
　　简晓桐对着他戏弄的眼神，突然来了勇气：“你不觉得我很贤妻良母吗？你不是也很喜欢孩子吗？既然都同居了，那干嘛不早点结婚呢？”
　　“好啦好啦，别闹了行吗？”苏泽晨抚摸着她的头发，“婚期改天再商量，好吗？”
　　简晓桐倒先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不是想着非那么急，毕竟我还没见过你父母，结婚，也是件大事。”
　　“那先把钻戒挑了吧，要不又有人要鄙视你了。”

　　其实简晓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品味真就那么次，怎么挑了一圈回来就看上那个最便宜的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戒指的样式，简单、朴素、稳重到底子里，看起来很随意，却比那些精心雕琢的更显自然。百年好合，名字虽然俗气了，可她喜欢！
　　“其实你可以挑个更贵的。”连苏泽晨也开始怀疑她是为了省钱了。
　　简晓桐什么都不说，只是将戒指套在他指头上。
　　“你喜欢就好。”苏泽晨拿出了卡。
　　戴上戒指，心情甚好。在感情方面简晓桐绝对是“唯利是图”，只要想着生气对自己没半点儿好处，何苦去受那个罪？想着想着心情自然转好了。
　　一路上，苏泽晨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手上的戒指刚开始凉凉的，最后被暖的温热。简晓桐一边走一边数着经过的路灯，一个，两个……苏泽晨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的脸被路灯打出不一样的阴影。他们就这样走啊走啊，那时候简晓桐以为，他们就会这样一直走到人生的尽头。
　　手机响了。刚开始简晓桐没在意，她现在好像活在虚幻里。可手机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简晓桐才意识到现实世界的存在。简晓桐拿起手机，伊雪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晓桐，你能过来一下吗？”
　　“伊伊，有什么事吗？”简晓桐突然有些紧张。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伊雪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给她打过电话。
　　“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简晓桐松了一口气。“那就在电话里说吧。”
　　“晓桐，你能过来一下吗？”
　　简晓桐看了苏泽晨一眼，“我还有事，要不等明天下班后我们再聊好吗？”
　　简晓桐一直等着那边的回应，可等来的却是沉默，长久的沉默。然后突然电话挂了，简晓桐还有些茫然。
　　“有事吗？”苏泽晨问道。
　　“哦，没有。”简晓桐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我们回去吧。”苏泽晨看她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些暧昧。

　　简晓桐虽然还没搬进来，可房间里的一切已经被布置得很有家的感觉。本来她还打算结婚后再搬过来的，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早搬进来吧，这样他们在一起也方便。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当然就更要珍惜了。
　　一阵缠绵后，简晓桐有点虚脱，躺在苏泽晨的怀里喘着气。苏泽晨抱着她，轻轻吻她的锁骨，简晓桐低吟一声，脸上又泛起一片潮红。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简晓桐先是只当听不见，奈何手机不解风情，她只好恨恨地接过电话。侧过脸看着苏泽晨，他脸上已经有了些怒意。
　　“喂？”简晓桐的声音也不自主地变得僵硬。
　　“晓桐，这么晚了打扰你了，伊伊和你在一起吗？”
　　“阿姨？伊伊她没跟我在一起，她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晚上没回家。你说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呢？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管她，关键是她之前从不这样的，不回家也一定会给家里打个电话的，你说现在我们能不担心吗？真怕她出了什么事！”
　　“阿姨您别着急，前几个钟头前她还给我打过电话，她现在肯定没什么事。”
　　简晓桐听见对面终于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唉，都是这几天伊伊她总是失魂落魄的，害的我都有些神经过敏了。晓桐，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没事。”
　　“那你好好睡吧，我挂电话了啊？”
　　“好的，阿姨再见。”
　　简晓桐合上手机，手心里已一阵冷汗。虽然安抚了阿姨，可她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伊伊今天的电话，她的声音……她怎么就没察觉出来呢？
　　“晓桐，你怎么了？”苏泽晨被她煞白的脸吓了一跳。
　　“泽晨对不起我得先走了我朋友……”
　　“晓桐，你能慢点说吗？”苏泽晨叹了口气，“是你那个叫伊雪的朋友吗？”
　　“你怎么知道？”
　　“你果然还是更关心她。”
　　简晓桐有些诧异：“你不会在吃她的醋吧？”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责任去这么宠着她罢了。”苏泽晨笑了笑，“算了，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你继续睡吧。我……真不好意思。”
　　“没事，去吧。”苏泽晨帮她披上外套，“外面冷，当心着凉。”

　　凌晨三四点钟很难打到车，简晓桐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一辆。正当她绝望之际，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她面前。
　　“简晓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啊？”
　　“祁阳？”简晓桐比他还吃惊，“这么晚了你怎么……你是没回去啊还是才出来？你这也太吓人了吧？”
　　“别傻站着啦，先上车吧。”祁阳朝她做了个手势。
　　上了车，简晓桐报了目的地，把祁阳吓了一大跳。“简晓桐，你现在去墓地干什么？招魂啊？”
　　“找朋友。”简晓桐冲他翻了个白眼。
　　“伊雪？”
　　“我就这一个朋友啊？”他也太小看她了吧？
　　“肯定是她啊，我太了解你了，你不可能为了别的朋友大半夜的往墓地里跑。”
　　“好好开你的车吧。”简晓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祁阳看出她很急，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快到目的地，简晓桐就看见台阶上一个小小的轮廓，像水墨画里的一点。四面的夜色全是大片大片的泼墨，只有那一点是细腻的工笔。祁阳刚一刹车，简晓桐就破门而出。
　　“伊伊？”简晓桐看着伊雪，觉得她虚幻的像个影子。
　　伊雪从膝盖上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
　　“伊伊，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千万别有什么想不开的！”简晓桐小心翼翼地说。
　　“晓桐，我就是想和他说说话，那天我们三个不是约好的吗？”
　　简晓桐松了一口气，这一刻她觉得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心里拥满了烦躁。
　　“伊雪，你多大了？你是小孩子吗？你干什么事不会先跟家里打个招呼吗？你知不知道你爸你妈有多担心你！手机也不带，你是不是非让我们急死你才甘心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心里郁闷我知道，可你需要用这种方法来证明我们对你的关心吗？你不要以为地球就是围着你转的！我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你干嘛要这样吓唬我们！伊雪，你是林黛玉吗？你在搞行为艺术吗？早知道我就不该来找你！”
　　简晓桐一口气骂完了，正在那里喘着粗气。伊雪抬起头来看着她，有些不相信那是她说的。简晓桐也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还从来没有对伊雪发过这么大的火。她害怕地看着伊雪，奇怪的是伊雪并没有生气，还对她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台阶。“晓桐，坐过来好吗？”
　　简晓桐坐了过去，伊雪轻轻靠在她肩膀上，轻得像一团雾。简晓桐握着她冰凉的手，脸触碰着她带着潮气的头发，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伊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开始也是以为自己吓唬自己，完全不敢相信，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就知道了，可还是不断说服自己，这是假的，这是假的。那时候，也有过想哭的冲动，可跟谁哭诉呢？对于别人来说，那已经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我的难过，不是现在的她可以理解的。所以我的伤痛就一直烂在伤疤里，在那里沸腾，发酵。”
　　“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不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的。”也许，当初真该让她好好的哭一场，和有着相同情感的人在一起大哭一场，那么现在，她也不会这么累了。
　　“晓桐，我想跟他告个别。”伊雪从简晓桐肩膀上抬起头来。
　　“真是的，你可以白天再赶过来啊，你吓死我们了！”
　　伊雪的瞳孔突然变得黯淡，“可是以前我和他约会的时候，我都会提前到的，如果，像上次一样……”
　　简晓桐捂住了她的眼，感觉掌心湿润润的。“伊伊，秦树他，一直在等你啊。”

　　那天她们在那里呆了很久，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直到天边出现了火烧云。伊雪回去当然免不了一顿责备，不过她爸她妈有多宠她也是众所周知的，最后当然是雷声大雨点小。简晓桐就比较惨了，无故请假，回去就被母夜叉骂了个半死。
　　每天一大堆的工作要做，简晓桐的生活又重新步入正轨。向远又开始找伊雪约会了，虽然据他说伊雪对他的态度改变不大，不过他还是屁颠屁颠地去迎接挑战。
　　这天上午简晓桐正收拾东西，梅语突然凑过来，“晓桐，你说这个case成功了，老板会不会给我们发奖金啊？”
　　“什么case？那件？不会吧？前几天不是还说水了吗？”
　　“本来是没戏了，结果后来对方换了个负责人，然后我们敬畏的母夜叉大人亲自操刀，将敌人斩于马下！”
　　“母夜叉也太厉害了吧？”他们几个虽然背地里叫Monica母夜叉，其实都挺想往她那种真正的职业女强人的范儿的。
　　“虽然这次我们没有帮上什么嘛，被骂一顿那肯定是免不了的，可是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我就……”梅语现在已经开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还不好好给我工作！”母夜叉一声呵骂，梅语赶忙回到原位。看着母夜叉远去的背影，梅语偷偷向简晓桐伸了伸舌头。
　　简晓桐却盯着母夜叉旁边那个人犯了疑，那个人，为什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想这些干嘛？又不是哪个明星？简晓桐摇摇头，继续投入工作。
　　中午的时候因为她还有点工作赶着做完，等到她下去吃饭的时候公司里几乎没几个人了。简晓桐一个人走出公司，迎面一辆银色汽车挡住了她的去路。
　　“简小姐你好，我是路佳”
　　“是你？”居然是和母夜叉旁边的那个人，那个被“斩于马下”的负责人。不过那天简晓桐刚好因伊雪的事请假，所以还没有见过她。
　　“简小姐现在有空吗？放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简晓桐跟着路佳来到了一个西餐厅，欧洲风情，典雅庄重。简晓桐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开口：“路小姐，您认识我吗？”
　　“我还以为简小姐记起我来了。”路佳将刀叉摆放整齐，“简小姐真不记得了吗？以前我们也见过一两次面的，那时候我还是苏泽晨的女朋友。”
　　简晓桐突然有些印象了。那时候他们还只是普通朋友，他的私事她从来不过问的。那时候好像确实见过她一两面。
　　“我记起来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简晓桐不知道路佳把她叫出来为什么，难道她会吃她这个前女友的醋吗？
　　“简小姐，其实我把你约出来，只是想跟你谈谈心，毕竟我们也算是半个朋友。”路佳意味深长地看着简晓桐无名指上的钻戒，“不知道泽晨他……是不是瞒着你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