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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笙歌一曲思凝绝 ...

  •   这一番打量,旁观的玉尘烟都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就连小梨儿也换了好几个姿势,张了张猫嘴,打了个哈欠。可是云惜霏一直静静坐着,垂下的眼中水光润泽,让人看不透她究竟在想着什么?

      过了很长时间,那个人才长长叹息一声。晦暗的眼中,满是沧桑。他哑着嗓子道:“我是你母亲的朋友。”

      一句话,云惜霏猛然抬头,水眸中惊涛骇浪,按着扶手的手指发白的凸出纤细的骨节。她僵着身子站起来,这才慢慢露出冷笑来:“我没有母亲!”

      这句话说的冰冷绝然,恨意森森。让人无法相信,这个单薄羞怯的女孩,怎么可能有这样烈性强韧的一面!

      恨夹着悲,痛和着哀。蒙面人一愣,眼神冷了下去:“你母亲很爱你。临死前她最不放心的也是你。这种话,不要再说。”

      “临死!”直到蒙面人说完,云惜霏才张大眼睛,冷冷笑道,“她真的死了?!”一瞬间,眼中凝水成冰,雾气尽去,如尖利的冰刺,穿过自己,狠狠刺过去。她语调还是往常的模样,唯有挺直的脊梁,在隐隐的颤抖,带动披在身上的丝带,铃铛丁零响起。

      这样故作坚强,拼命伪装的模样,是如此熟悉。玉尘烟神色萧索,按住忍耐不住的小梨儿,瘫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院里面的动静。

      黑衣人身子也在抖,眼中几乎烧出火光。他手猛的抬起,僵在半空中,又狠狠放下:“放肆!”

      压低的怒吼,其中的激愤半分未少,“如果不是你母亲,我恨不得杀了你。”灰褐色的眼中,恨意强烈之极,竟是半分不假。

      玉尘烟猛然一动,她终于觉得那个蒙面人为什么眼熟了!

      处在风暴中的云惜霏,身上铃铛响个不停,但她竭力挺直脊梁,扬起头,再不见半分孱弱:“如果只想说这些,我已经听到。你可以离开了!”

      犹如凛冽的寒梅,绽放在冰天雪地中。花朵娇小见解,却是风骨傲岸,清香如故。

      面对这样的少女,玉尘烟动容了,蒙面人又怎么可能不被触动,哪怕他正在被冒犯?

      蒙面人冷笑一声,眼神暗沉:“你舞跳的很好,和你母亲很像。”

      云惜霏头一扭,半转过身,似乎不想再听这样的话,但是咬着唇,并不再顶撞。并不是她冷静下来,而是她识清了时务。

      这样的模样,和自己很想,从她身上,似乎越来越多的看到了自己。玉尘烟咬了咬唇,压下去令人不快的回忆,细细瞅着那个蒙面人的表情。

      那个人显然年纪不小,尽管神色不虞,倒还是按捺了下去。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莲花簪:“如果你要死了,拿着这只簪子,到瑞庆路上的祥云坊找掌柜。无论他问什么,你只需答一句‘西园明月照笙歌’。我可以看在往日情分上,救你一次。”

      “我不要。”云惜霏慌忙后退,撞住身后的椅子,狠狠跌坐上去。

      蒙面人冷哼:“你以为我想给你。”他手一动,发簪就插在了云惜霏头上,他飘然后退,远远站开,根本不给少女还回来的机会,“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云惜霏立即摸上簪子,面色铁青,却在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时候,细细摩挲着簪子,根本没有取下来的意思:“你到底是谁!”总是弥漫在眼中的水雾,如数不尽的泪水,分明楚楚,却尽是孤傲。

      “我和你没关系。”蒙面人眼神一动,嗤笑道,“你要是蠢的去找死。就算递上千百个簪子,也别指望我救你。”话音刚落,他已背转过身,一闪便消失不见。

      也就是这时,云惜霏霍然抬头,眸光如被水洗,清亮剔透,如万里江波。过了很久,她抖着手抽下簪子,手一挥就想摔在地上,却在脱手的瞬间,双手仓惶握紧,慌乱间身子不稳,跪坐在地上。

      铃铛细细碎碎响个不停,云惜霏握紧簪子,空洞的眼中,慢慢浮出泪水,顺着腮边流下,落在裙摆上,转瞬消失不见。她木然的抬头摸着腮边的泪痕,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裙上的水渍,直到这时,她才算活了过来。

      润泽的白玉上,雕着盛开的莲花,铺满阳光,如一汪水。云惜霏攥着这汪苦涩的水,忽然低声笑起来,笑得压抑而疯狂:“母亲,母亲……”她的笑容越加怒放,泪水滚珠一样,滴滴落下。

      明明是笑声,和着泪水,声声摧肝肠。

      “太可怜了。”终于安静下来的小梨儿仰起头,猫眼中也想含了两汪泪。始终旁观的玉尘烟紧咬下唇,蓦然转身向外走去。魅灵是流不出泪的,并不代表她没有泪。那样的场景她并不想见,让她总是想起自己的过往。

      明明那还是孩子,为什么也要经历这么多的伤哀!

      玉尘烟直直的往一个方向走去,任凭小梨儿喵喵跟在后面,也无心理会。

      守在院外的仆役,尽职尽责的守在那里,并不曾听到半分动静。云惜霏是骄傲的,那样的脆弱无依的时候,不应该被别人看到,哪怕这个别人,流泪的人无法看到。

      有人!陷在自己思绪中的玉尘烟,猛然被惊醒。她侧过头,云景诚,果然是云景诚!面巾已经揭去,身上穿的正是蒙面人的那身暗色长袍。

      那个蒙面人就是云惜霏所谓的父亲,同样是安国侯的云景诚。她并没有猜错。

      云景诚站在密林里,怔怔看向来路,那个方向,正是云惜霏所在的地方。他石头一样站着,眼中无声无息流出泪来,夹杂在寒风中,扑簌扑簌掉在地上。他的表情却越来越狰狞,灰暗的眼中满是恨意,似乎顷刻便会燎原。

      似乎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玉尘烟迈不动步子,盯着这个外表比实际岁数苍老很多的安国侯,屏息静气的仔细打量。

      她对这个人记忆最深的地方,是他的头发。洗去染上的黑色后,枯槁的头发就像蒙尘的象牙一样,白得昏黄暗沉。明明不足四十岁,却如老人。玉尘烟将偶然撞上的场景记得分外清楚,才在看到发髻下隐约的黄白发丝后,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如果没有恨意支撑,暮气沉沉的云景诚,分明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恨?云惜霏的身份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她真的是这个人的女儿吗?

      玉尘烟正自疑惑,忽然听到一声低喝。

      树上一阵窸窣,跳下一个褐衣的蒙衣人,飞快的向梅林深处窜去。

      云景诚身子随之窜出,甩手扔出一把飞镖。那黑衣人轻功极好,回身一挡也不过是阻了一阻,眼看他就要走脱,冷不丁一把长剑刺来,无声无息的扎在他后心上。黑衣人不可置信的转头。面无表情的卢青一板一眼抽出长剑,鲜血瞬间喷出。

      那样鲜艳的色彩,如满树红梅怒放。

      玉尘烟呆呆站着,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生死,所带来的冲击超乎想象。原来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沉稳镇定。僵硬的脑子思考缓慢,却仍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另外两人的对话。

      “老爷是在为谁哭?”抽剑的时候,卢青已经闪到了另一边,一身青衣,半分血色未染。他的声音仍是呆板的毫无起伏,那一双同样木然的眼中,却隐约闪着寒光!

      “世上还有谁值得我哭!”云景诚冷哼一声,满脸愤恨,“这是我最后一个见那个孽种。”他狠狠盯住卢青,“颜儿的东西我送出去了。”

      “我会禀告主上,为老爷再寻一件颜姑娘的贴身物。”卢青淡淡开口,看到那人胸口的血涌得缓了,便缓步上前,把剑上沾的血迹抹在那人身上,和剑入鞘后,皱了皱眉,用剑鞘将一直站立的那人推倒。

      那个蒙面人缓缓阖眼倒地,此时才真正死去。

      知道云景诚主仆离开后,林中忽然冒出一名玄衣年轻人,他面无表情的蹲在尸体前,老练而干脆的摆弄了几下尸体的姿势,一闪便消失了。大概是一刻钟后,两名仆役结伴而来,见到地上的尸体愣了愣,其中一人试了下鼻息,“死了!”声音虽然颤抖却并不慌乱,留下一人守在原地,另一人迅速去报信。

      死亡带来的冲击渐渐淡弱,玉尘烟动了动身子,长吁一口气。如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虽然恐惧,深处其中的她却必须试着习惯。

      悦耳的铃铛声,从远处隐约飘来,是云惜霏在练舞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笙歌一曲思凝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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