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倾》江半水

15、第十五章 沙平水息声影绝

　　大红锦衣，灿若朝霞，翻飞的落花中漫步行来，让人不得不赞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

　　他是当朝五皇子燕宇天，也是楼昕宇自小的玩伴，正是先前遇到的那个跳脱少年，但是换了个地方，气势看起来就截然不同。

　　燕宇天站定身子，抽出腰间的长剑，竟然在这并不算宽敞的板子，舞起剑来。

　　铿锵的歌声从密林深处传来，如击金戈。

　　五皇子手中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势凛冽，寒光逼人，却偏偏又绚烂的很。

　　漫天花雨，剑上不经意间反射出七彩的光，火红的剑穗肆意飞扬，在雪白的剑芒中，触目惊心的犹如雪地上的红莲，随着高昂的清歌一路攀升，美到极致，凌厉凄艳。

　　正是应了“剑气一舞惊四方”。就在气氛越来越热烈的时候，忽然传来伶仃的掌声，一下一下，拍的极响，声声卡在节拍上。燕宇天剑势一缓，皱眉望过去，不觉沉了脸，草草收剑，遗憾的朝贵女这边瞟了一眼，才朝岸边之人行礼道：“二哥。”

　　众人已是纷纷起身相迎。这二皇子容貌也算英俊，奈何神色太过张狂阴邪。他冷眼等着众人一一到他面前做拜，早有十几个少年围着他百般奉承，远远站开的五皇子偷偷翻了个白眼，三皇子仍是一贯的儒雅斯文：“二哥。”

　　“没想到五弟剑舞的这样好，可惜连父皇也无缘见到。”二皇子狂傲的大笑，气势凌人倒似唯我独尊，转身对上楼御宇的时候，倒是收了笑，“楼公子，你一回京，可真是应者云集。”

　　楼御宇眉目清冷，神色如旧，淡淡开口，亦是不亢不卑：“如果没有三位殿下到来，蓬荜岂能生辉？”

　　二皇子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理围在他四周的公子们，极其亲热的拉着楼御宇向被让出来的空座走去。

　　楼御宇面上的浅笑始终淡漠，向众人略略颔首，亦是礼节周全。三皇子和五皇子停在原地，目送着那一堆人拥着二皇子入座，，留在他们身边的几位少年，神色愤愤不平。三皇子摆了摆手，和雅的笑了笑，风姿翩翩邀请诸人入席。

　　对岸的景象，这边的贵女们看得清清楚楚。听说皇帝身体不好，皇子们的争斗也摆在了明面上，玉尘烟懒懒伸展着身子，视线时时楼御宇身上溜去，三位风姿各异，气势凌人的皇子们，样貌并不比那位青年差多少，但是奇异的无法掩盖住他的光芒。

　　既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贵女们聊了很久，话题还每有移开。云惜霏也忍不住打听起那位二皇子。

　　“浪荡子！”楼昕宇低声骂了一句，扯住云惜霏道，“以为外公是丞相就厉害了。他母亲也不过是个贵妃，到底还不是皇后。他凭什么摆架子？还妄想当太子，也不看看是不是那个料！”这话骂得有些犯忌讳，粗线条的雪梅紧张的直瞅自家小姐。反倒是云惜霏只是淡淡的听着，还不时点头应和。

　　皇子的到来是莫大的荣幸，随后的节目并不见得有多精彩，却让气氛越来越热闹，写诗文的花笺已用了高高一摞，桌上的佳肴换了两次。平时文雅娴静的名门闺秀，不经意时也会大笑而忘了掩唇。

　　日头渐渐升高，和煦的阳关投下斑斑光影，冰寒的小河就像夏夜横贯天幕的银河，为其上的才子仕女镀上一层粼粼的光影。

　　阿灵提醒云惜霏去做准备。云惜霏低声道谢，今日的胜景雪梅从不曾见过，此时睁大了眼睛，跟着自家小姐起身时还有些恋恋不舍。云惜霏温婉一笑，也不勉强：“你在这儿等我。”她只让阿灵唤了个席间伺候的女婢为她引路。

　　云惜霏走得远了，玉尘烟又感受到了那种奇怪的心悸，她看了雪梅一眼，确定自己依附的东西正是在云惜霏身上。只是过来的时候，云惜霏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始终带在身上？

　　玉尘烟拍了拍小梨儿：“想不想去看看云惜霏要做什么？”对于这个小家伙，是需要哄骗和引诱的。

　　小梨儿一听这话，果然振奋的跳起来，率先追过去了，快的一下子就从玉尘烟的视线中消失了。幸好这种奇异的感应，让玉尘烟立即找到了云惜霏。

　　云惜霏正被引入一个空旷的院落，大概所有人都在宴席上，这里除了院外守着的两位男仆，就没有别的人了。

　　院子里已经响起了细碎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汇成一首简单的曲子，悦耳之处，别有韵味。原来这就是她的节目！

　　水蓝色的绫罗绕过身子，执在云惜霏手中，她看似孱弱，身姿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跳起，飞舞，转身，下腰，长长的丝带被她挥舞而起，在空中翻转出令人惊艳的形态，柔时如云絮，凌厉如剑芒，更令人称奇的是，带子上的铃铛随之摇曳，奏出的曲音，也严丝合缝的与舞步想和。

　　这是一支水袖舞，同时又是一曲清歌。阳光下水蓝色的丝带仿佛流水一样泛出波光来，如流动的江水，可刚可柔，浩渺无边。玉尘烟可以想象到，倘若在花海水光之中跳起这支舞来，又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云惜霏不知疲倦的跳着，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凌乱，但是很快就熟练娴熟了。玉尘烟瞪大眼睛，看得如痴如醉，小梨儿也啧啧的嘟哝着，这舞跳得比它见过的所有花魅跳的都好看。

　　香汗湿罗衣，云惜霏喘息着趴在一张大椅子上歇息，眼睛润的仿佛要滴出水一般。她手中还不断比划着长绫，显然思绪还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舞蹈中。

　　所以当一个蒙面人轻飘飘落入院中时，云惜霏直到那人开口才回过神来。

　　“你是……云惜霏！”那是个沙哑的声音，吐出这个名字时，竟然在微微颤抖。

　　云惜霏一惊，四下一顾，便看清了局势，她不慌不忙坐直身子，镇定道：“是我，请问阁下有什么事？”

　　那蒙面人眼中露出赞赏来，凝视云惜霏的目光带着奇异的柔和。这样的视线实在太奇怪了，玉尘烟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此人。

　　“不要怕。”蒙面人眼睛弯了一下，眼神并不变化，“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看看你。”他仔细的打量着云惜霏，目光专注到连最细微的地方也看了又看。云惜霏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阴郁，只是静静坐着，任由那人目光放肆的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