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倾》江半水

17、第十七章 桃花乱落如红雨

　　玉尘烟领着小梨儿回去的时候，正撞上随着一个侍女出来的云惜霏。她的头上并没有插那支玉簪，微红的眼睛低垂着，掩去眸中抹不去的水雾。长长的发带被寒风飘飘吹起，行走在火一样的红梅中，如一泓清泉。

　　百米开外就是宴会所在，玉尘烟叮嘱小梨儿藏好形迹，就跟在了孤洁的少女身后。

　　“云惜霏。”身侧传来一句呼喊，云惜霏止步，看到一位红裙少女领着两位丫鬟从密林中缓缓走出，是云惜影。今天云惜影同样受邀赴宴，一直到现在，她才算遇到。

　　“谁允许你出来！”云惜影冷笑着走近，整个人分明比上一次见面时瘦了很多，脸小的巴掌一样，偏偏傲慢的扬起下巴，那双和云惜霏相似的大眼中，光芒明亮的骇人。

　　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玉尘烟莫名的觉得不安。别院中的人基本都在宴会上，附近除了她们，竟然就没有别人，如果出了什么事……

　　玉尘烟一推小梨儿，急急吩咐：“去云惜霏身边。”小梨儿下意识窜出去，不解的歪头喵了声，窜到云惜霏怀中，扒拉着衣襟，亲密的蹭了又蹭。

　　倒是云惜霏被吓了一跳，慌忙接住：“小猫？”

　　忽然窜出来的黑猫，惊住的人并不止一个。云惜影吓的连连后退，扶着丫鬟站稳后，凶巴巴冲着为云惜霏领路的丫鬟道：“你退下！”

　　那个丫鬟行了一礼，抬头甜甜笑道：“云三小姐，我是给四小姐带路的，不敢擅自离开。”

　　按照往常的习惯，云惜影是受不得气的，早该发火了。谁料她今天只是意味不明的扬起下巴，瞥了云惜霏一眼，竖着眉毛斥道：“不放心？那就站远点！我和妹妹说知心话，你一个下人凑什么热闹！”

　　云惜霏微微蹙眉，越发让人觉得眉眼淡如烟云：“三姐，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她冲着站在一边的丫鬟点了点头，伸手一引，就要往宴会的方向去。

　　“别走。”云惜影伸手就要去拉，谁料那个丫鬟步子一停，恰恰拦在她面前。云惜影也不勉强，死死盯着她：“云惜霏，我有话和你说。你母亲……”

　　云惜霏脚步一停，僵直了身子：“我母亲已去世多年，该知道，夫人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和三叔有关，很有趣，你想不想知道？”云惜影一把扣上昭君篷的帽子，阴影中只露出勾起的唇，胭脂一点，红如坠血，触目惊心。她压低了声音，年轻的嗓音沙哑诱惑，“我娘都不知道，你不想听听吗？”

　　一身红衣站在雪地中，红梅怒放如火，却压不住她身上凄艳的色彩，高高扬起的下巴，苍白消瘦，仍然强装着骄傲。

　　回过身来的云惜霏，怔怔看着她，眼波微动：“三叔？”她的疑问淡淡，同表情一样，也是恰到好处的疏离，就好像她口中的人，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亲人。

　　云惜影重重哼了一声，手扬起，又狠狠收回，丹寇涂红的指甲划出一道残影：“我在三叔那里发现了一样东西……”她下巴一抬，“让那个人闪开点。”指的还是那个不肯离开的丫鬟。

　　空荡荡的梅林中，只有这寥寥数人。明眼人都能看出云惜影的不妥，偏偏云惜霏被一句“母亲”勾着，不得到答案，显然不愿意离开。

　　一直谨慎旁观的玉尘烟蹙眉，她想帮眼前这位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女孩，却无法插手其中。眼见躺在云惜霏怀中的小梨儿又眯起了眼，她灵机一动：“小梨儿，快去把雪梅她们引来。”

　　小梨儿猫爪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灵敏的窜出来，一闪就消失了。

　　“请去找找我的猫。”云惜霏担忧的收回视线，柔声吩咐引路的丫鬟。

　　“站住！”云惜影抢先叫出声，“让她退远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她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位丫鬟，“你们离远点。”那两人纷纷低头急退，片刻也不愿呆在这里。

　　直到这些人全部走远，云惜影压了压帽子，恨声道：“你过来！”

　　云惜霏走到她身边，静静回视对方，眉宇间多了些凄楚：“只因为我无依无靠，三叔才对我略略照顾。听说他这次归家，带回了很多礼物？”水眸中满是羡慕，期盼的盯着对方，显然那些礼物之中，并没有她的份。

　　“别做戏了！”云惜影大叫，“你一定在嘲笑我，不管我娘多厉害，哪怕我是侯府的嫡女，三叔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你看着我去闹，看着我去吵，你得意了？我一年年在你面前出丑，你冷眼看着，转身就向三叔告状！”失控的大吼中带上了哭腔，无论一张脸扭曲成什么摸样，也被斗篷盖住，半分不露。

　　微垂下眼帘的云惜霏，眸中已显不耐，她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听这些诘问：“我哪有资格在三叔面前说什么？”清淡的反问，如同随口的敷衍。

　　云惜影嗤笑：“瞧你多得意！”她高高昂起下巴，尖利的红指甲，勾住云惜霏的衣领，慢慢攥住，“别以为三叔真的喜欢你。我们这些人，在他面前全是棋子，你只会更惨！”一字字如狠毒的诅咒。

　　“我知道。”云惜霏厌烦的甩开她的手，退后两步，“刺啦”一声，领口的云纹刺绣被勾断一排。

　　云惜影低头摸着折断的指甲，指尖迅速被划破，血珠滚出，落在地上的残雪中，洇出一片浅浅的红。

　　“你真是个天生的戏子！”这一句恶狠狠的话，云惜影是笑着说的，眸中的恶意，透过低压的斗篷，也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

　　小梨儿还没把人引来！玉尘烟紧紧贴在她们身边，隐约看到云惜影狰狞的表情，心中越发不安。似乎心怀恶意的人，很容易把身边的人想的如自己一般。己心所想，总加于人，云惜影此时便是如此。她指尖飞出几条线，一旦出事，也可以稍稍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