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倾》江半水

10、第十章 寒冬何妨舒心笑

　　那天夜里经过千难万险，小梨儿终于看到了云景纯的模样，一霎间的失望，竟让小梨儿整整安静了一天。

　　第二天，老太爷只吩咐府中人三爷回府，因为深夜入府染了风寒，未免过了病气，暂不允许探望。

　　云景诚住的地方叫听风阁，四周绕着一圈竹林，是个雅致的地方，距离梅君菀却很远，玉尘烟被束缚着，到不了那里，也自然看不到这位三爷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只是有此闲逛中，偶然从三小姐云惜影的闺阁旁经过。隐约听到三小姐哭的嗓子沙哑，丫鬟们却躲的远远的不曾上前。她忍不住进去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三小姐疯狂的摇着门窗，指甲断折，哭着哀求丫鬟仆役放她出去。

　　下人都远远的守着，别说听不到她已经沙哑的声音，就算听到，又有谁敢违抗夫人的命令？

　　“娘！娘！你让我出去。让我出去！”那个骄傲的少女力竭的趴在门前，不断的重复着这样的话，声声哀泣，“为什么？为什么？三叔受伤了，他受伤了啊……”最后一句话，她含着泪，却只敢在嗓子眼中喃喃自语。

　　孔雀一样张扬的少女，如今的蓬头垢面，让玉尘烟也黯然慨叹。

　　老太爷的话传的和缓，实际上已暗示众人不要去扰了云景纯的清静。尤夫人虽是府中当家，可自己的丈夫并不能依靠，上有太爷压着，府中还有虎视眈眈的姬妾，而且戍边的二老爷的正室章夫人，也牢牢盯着她的错处。也正因此，尤夫人才唯恐女儿闯了祸，这一次硬是铁了心肠，寻了借口，关住了云惜影，同样关住她一腔妄想。

　　“上一次惜影去梅君菀大闹，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是肯定瞒不过老太爷。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会不心疼，可是总要罚给老太爷看看的。关起来也好，免得她再闯出什么祸来。我如果掌不了这个家，哪儿还有活路？”这是尤夫人私下里对自己心腹的解释，玉尘烟无意中听到。

　　这些日子见多了安国侯府之中的勾心斗角，许多算计弯弯绕绕的超过她的想象，玉尘烟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起码在阴谋人心面前，多了许多见识。

　　那是云景纯归家之后的第四日，已是腊月初十，整个安国侯府都为了过年忙的四脚超天，只有这对被遗忘的主仆，悠然的过着自己死寂无波的日子。

　　云惜霏在书房中作画，最近天阴沉的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场雪，这里烧不起地热，只有书房笼着小小的炭火，门也紧闭着，免得泄了热气。

　　玉尘烟虽然感受不到冷，可是死气沉沉的冬日，谁愿意一个人呆在那个两层的书楼？连小柳儿都缩在书房的隐蔽角落里睡觉。

　　她阖上刚刚看完的地理书，抬头看了眼全神贯注作画的少女，准备到书楼里面多拿几本。这一去一往耗的时间并不长，她刚走进院落，就灵敏的发现书房中多了道陌生的呼吸。

　　玉尘烟穿墙而入，正看到云惜霏满脸笑容的挨着个人，那人看起来三十左右，眉目俊朗，唇角有浅浅的笑涡，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他悲伤的事情。

　　好一个阳光帅哥！小梨儿从躲藏的地方探出头，身子都暴露了一半，玉尘烟抚额，变成一只猫了，还这么色。

　　“三叔，你这次会在府中停多久？”云惜霏侧着头，水眸盈盈带笑。玉尘烟呆住，这个美男竟然是前几天那个满脸络腮胡的云景纯？

　　“我会看着你出嫁。”云景纯慈爱的摸了摸云惜霏的头，所有情绪都露在脸上，哪儿有当日算计云惜霏时的不动声色？

　　“三叔。”云惜霏嗔了一声，白瓷一样的脸颊立刻红得如火烧云。

　　看来云景纯已经告诉了云惜霏那门婚事，看云惜霏的样子，应该是满意的吧？

　　“三爷！那位楼公子真像你说得那么好？”一边伺候的雪梅插了句话，满脸担忧与期待。

　　“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云景纯朗朗一笑，“我还会委屈了自己的侄女儿不成？”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好，怎么会看上我？而且，他……他姓楼。”云惜霏吞吞吐吐说出这一番话，刚褪下去的嫣红又立刻满脸皆是，就连脖颈也是一片绯红。突然到来的好姻缘并没蒙住她的眼睛。

　　“他是你三叔的朋友。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心等着来年嫁人吧！”云景纯又是哈哈大笑，“怎么，还信不过你三叔？！”

　　“我当然信三叔了！”云惜霏回答的很快，这样的话题，她说起来终究还是有些扭捏。

　　小丫头，放心吧！”云景纯微微一笑，挤了挤眼睛，“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楼御宇和我是朋友啊？我实在怕你爷爷拿个拐杖打我！”

　　“只有我和雪梅知道。”云惜霏看了雪梅一眼，雪梅使劲的点头。

　　“我偷偷溜出来的，哈哈，该回去吃药了。”云景纯拍拍云惜霏的头，“雪梅脸上的伤你不用担心，有种药叫流韶膏，再深的疤都能消去，我正好知道哪有这种药。”他举步向外走去，书案上正摊放着一幅画，他停住脚步，细细看了两眼，“惜霏，你的画工又进步了。”促狭的朝她眨眨眼，“我有办法安排你和那小子见面了。”他神秘的笑着，推门而去。

　　云惜霏推开窗子，云景纯走出院门时，回身对她摆摆手，直到云景纯消失了很久，云惜霏才合上窗子，打了个哆嗦。

　　雪梅立刻填了几块碳。“不用填了，省着点用。”云惜霏微微一笑，取了搭在榻上的斗篷拢在身上，舒了口气：“想说什么就说吧。”

　　雪梅满脸兴奋的窜了过来：“小姐，我们是不是块能出府了？”

　　云惜霏点点她的额头：“看你高兴的，你出府的次数还少？”

　　雪梅嘻嘻一笑：“外面很热闹呢，小姐还没见过呢！”

　　云惜霏神色一黯，旋即轻笑道：“我看书就能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她拖着腮沉思了一会儿，“阿梅，和你父亲回家吧。”

　　雪梅微愣，脸色一变：“小姐，你不要说了。我要伺候小姐一辈子，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脸上的欢快之色尽去，语速快的如赌咒一般。

　　云惜霏侧过头，水眸雾气蒙蒙，她忽然站起来：“那是什么？”小梨儿一惊，立刻缩回到书橱下面的缝中。玉尘烟下意识挡在书橱前，突然想起，自己是魂魄一样的存在，哪里能挡得住对方的视线？

　　眼看雪梅拿根棍子，越走越近，玉尘烟皱着眉，无奈的闪到书橱另一边，睁大眼看着这边的动静，急急道：“小梨儿，你自己出来。”

　　“她们，她们会不会杀猫灭口！”小梨儿声音颤抖，不知是惊奇还是惧怕！

　　“快出来。”玉尘烟又慌乱的催促了一声，自己出来总比被棍子打出来好。

　　小梨儿六神无主的从书橱下窜了出来。雪梅吓得大叫一声，惊骇的连退几步，紧紧握住手中的棍子。玉尘烟紧紧盯着对面两人的反应，她看到云惜霏讶异的轻咦一声，拉住雪梅笑道：“是只猫。”看来小梨儿没危险了。

　　果然，云惜霏缓缓上前，只是试探着蹲到小梨儿面前：“别怕哦。”她一边低低柔柔的哄着，一边抚摸着小梨儿毛绒绒的脊背。“小姐！”雪梅焦急的一声“小心”卡在了口中。

　　小梨儿不情愿的动了动，扬起猫脸瞅着对方的眸子，到底没有跑开。云惜霏开心的笑起来，抱起小梨儿，低下头笑着问：“我养你好不好？”

　　“小姐！黑猫不祥。”雪梅上前几步，就要接走黑猫。小梨儿连忙向云惜霏怀中缩了缩，云惜霏柔柔笑起来：“多可爱啊！以前咱粮食太少，都不敢养个小东西，难得你家小姐我要出嫁了，不用赶着省银子了。就养着吧！”

　　那双水蒙蒙的眼睛直瞅着雪梅，雪梅跺跺脚，不情愿的叹了句：“知道了。”她脸上的不满再也绷不住，新奇的摸着小梨儿黑滑的皮毛，眼中都是笑意。这里只有她们两人相依为命，哪怕多了只代表不祥的猫，也足以令人惊喜。

　　小梨儿喵喵的叫着，可怜兮兮的瞅着玉尘烟。玉尘烟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仍是安抚的对小梨儿微微一笑，立刻把那个色猫给看得双目呆滞，任由那对主仆蹂躏了。